一轉眼間,燕青拳的掌門人歐陽公政已經廢了雙腿,被金錢幫拿下發落,醉八仙與玄指門兩派掌門“煙酒二仙”也死得淒慘。


    金錢幫主固然是財大勢粗,可道海宗源卻是殺性極重。


    有這樣兩尊大神鎮在當場,頓時讓許多有心一爭玉龍杯的人物退縮起來,特別是那些手上也曾犯下案子的人物,生怕自己站出來爭奪玉龍杯,就被道海宗源之主順道摘了腦袋,也送去和文醉翁、上官鐵生兩個做伴。


    至於慕容鵡,將歐陽公政拿下後,他倒反顯得更和藹大度了些。每每有人上來爭奪玉龍杯,彼此動手到了生死相搏關頭,他這位金錢幫主就是一聲號令,自有麾下聽用的各派掌門趕上前來將人分開。


    那些從閻王殿上險險走過一趟的掌門人,更要因此而承他慕容鵡的情分。


    這麽一來,比武中的死傷固然被避免了去,但是福康安挑動武林各派內鬥的安排,也就差不多被金錢幫給壞了一多半。福康安打量起慕容鵡這個前宗室,神色也就越發不善。


    此刻昆侖刀掌門西靈道人隻覺得這場天下掌門人大會實在太過凶險,竟是自己退了下來。


    他這一退,就剩下二郎拳掌門黃希節一人,強撐了兩回,也被人打敗而回。


    這樣轉眼過了數十回合,眼見得日漸偏西,場上換成了太原府的高手童懷道,這人善使一對流星錘,因此得了個“流星趕月”的名頭,轉眼間就敗了數派掌門,正在耀武揚威之時,卻見著外麵侍衛又來通傳道:“天龍門北宗掌門人田歸農老師進見!”


    這一回,卻是福康安也點了點頭,令侍衛們一連串地喝聲“有請田掌門”,少傾便有一人青衣小帽、飄飄灑灑地走了進來,這人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可依然一派俊雅脫俗的模樣,一條大辮子油光水滑,辮子上每一節還插著小小的一朵銀葉嵌玉花,真是說不出的風流,也讓不少粗豪漢子深覺這做派惡心到底。


    可這人身後卻是跟著八名武士,都是人高馬大、極有氣勢,看著排場也不比慕容鵡出場時候小了。


    見著田歸農走了進來,胡斐卻是有些按捺不住,他少年時就見過田歸農率天龍門高手打劫鏢行,又經曆了苗人鳳被這人用斷腸草暗算的事件,如今見到此人,此刻隻想要站起來與他廝殺一場。


    天龍門身為北地大派,門中也有不少高手在福康安麾下效力,算得上半個自家人,福康安也對田歸農難得露出一絲親近,田歸農向他行禮的時候,福康安竟是微微欠了欠身。


    田歸農向福康安行禮後,又向著天下四大派掌門點頭為禮,不論是少林、武當兩派掌門,還是道海宗源與金錢幫之主,他都不怎樣熟悉。原本三才劍掌門人湯沛倒是和他交情頗深,然而此刻湯沛已經成了金錢幫的堂主,也不便上來搭話。


    田歸農見無人上前招呼自己,不由得頗覺無趣,隻得在慕容鵡下首的一張空椅上落座。


    他這一落座,便是等若昭告群雄,天龍門也有意參與爭奪玉龍杯。此時童懷道又勝了一陣,魏野點頭道:“童掌門,你連勝數場,便請坐下歇歇。恰好天龍門田掌門在此,天龍門的天龍劍法號稱北地一絕,若有哪位掌門有意在劍法上爭勝,便請上來與田掌門較量一番。”


    童懷道性子雖然粗豪,但是見到魏野逼退西川雙俠、劍斬文醉翁與上官鐵生,對魏野早已心服口服,頓時一抱拳道:“魏掌門這樣說,老童從命就是。”


    田歸農雖然對道海宗源略有耳聞,卻不認得魏野,但見童懷道這樣成名已久的高手也對魏野畢恭畢敬,不由得訝然道:“原來是道海宗源的魏道長,聽聞貴派立派不過數月,卻占了天下四大派之位,這卻叫田某不解得很了。”


    魏野微微一笑,反問道:“田掌門有什麽不解之處?是說貴門自順治年間立派,至今百餘年間,尚且沒有爭到天下四大派的位置,所以對魏某執掌的道海宗源一股子羨慕嫉恨麽?然而道海宗源躋身天下四大派,乃因本門秉直道而行,若是田掌門平日裏少帶著門下弟子發攔路財,說不得早就頂了金錢幫的位置,此刻正坐在魏某對麵了。”


    田歸農這個天龍門北宗掌門,常年在外打劫鏢行、客商,在江湖上可不算什麽新聞。隻是人人都畏懼天龍門的龐大勢力,少有人敢於麵斥其非。那些曾經被天龍門劫過鏢的小派掌門,此刻一見魏野對田歸農絲毫不假辭色,頓時有了一股揚眉吐氣之感。


    被魏野當麵揭短,田歸農不由得麵上騰起一股鐵青色,然而魏野身為四大派掌門人,卻沒必要與田歸農競爭,田歸農就是想以挑戰為名與魏野動手,也抹不開麵子。


    明明人人都知道天龍門乃是北方最大的賊窩,偏偏田歸農身為賊頭,卻一向以風雅自詡,自覺乃是一位高人逸士,這也算是乾隆朝武林上的又一樁笑話。


    他這裏氣不過,也隻好咬牙道:“既然連天下四大派的掌門人,也覺得我天龍門的劍法乃是武林第一,那麽哪派的老師願意上前來與我切磋一下?”


    明明魏野說的是“北地一絕”,田歸農自抬身價,卻是把天龍劍誇口成了“武林第一”,當下就有人氣不過,高聲喝道:“我李廷豹來領教田老師的高招!”


    隻見一條大漢從西邊席上立起,手中持著一條又粗又長的镔鐵棍,辮子盤在頭頂,身材粗壯,神態獰猛。


    那先天拳的掌門人郭玉堂點頭道:“這李廷豹乃是五台派的掌門大弟子,一手五郎八卦棍也是山西武林一絕。就是這人性子太過粗豪,又不會說話,得罪了的同道也著實不少。”


    慕容鵡聽著五台派的字號,就點頭道:“本以為五台派都是些黃廟喇嘛,卻原來都是這樣好漢仗的漢子?沒有事前多與五台派的好漢打過交道,倒是我先入為主了。”


    慕容鵡這裏感慨,魏野哼笑一聲,接話道:“慕容幫主,你不是先入為主,而是對帶數字的門派就有強迫症。若這李廷豹的師門不叫五台派,而叫西台派、中台派,你還至於這樣念念不忘?”


    慕容鵡被魏野戳著痛腳,兩人又是同時冷哼一聲,撇過臉去。


    兩大新晉門派的主事者彼此鬥口,田歸農已經與李廷豹在場上拚鬥起來。李廷豹這一套五郎八卦棍施展開來,氣勢如虎,隻見棍影如織,往來不休,棍頭帶起破風之聲更是籠罩田歸農周身,若不是田歸農身法靈動,隻要挨著一棍,就是個五勞七傷的下場。


    但田歸農執掌天龍門北宗,一手天龍劍法勢走輕靈,時時有精妙劍招紛呈,迫得李廷豹不得不時時回招抵擋。


    這般拆了數十招,田歸農已經漸占上風,然而若要真正勝過李廷豹,非在百招以後才有機會。田歸農望著四周在座的各派掌門,心中暗道:“這樣廝殺下去,豈不是與守擂的擂主一般,早晚要被人以車輪戰的法子擊敗?我天龍門要奪玉龍杯,須得速戰速決,拿出雷霆手段才好。”


    想到此處,田歸農低喝一聲,從青緞大褂下猛地一翻,隨即左手擎著一口短刀而出。


    那口短刀看著不過尺許長短,形製尋常,刀光卻如一汪活水,映著夕陽一照,光芒湧動如海中明月初升。


    這時候,李廷豹將镔鐵棍改走鎖喉槍路,直取田歸農咽喉,不料田歸農此刻拔出這柄短刀,卻是直接朝上一撩,那一柄百煉精鋼打造而出的镔鐵棍遇著這柄短刀,卻如竹刀劈黃瓜一般,隻聽得一聲脆響,镔鐵棍已被削成兩段。


    田歸農拔刀斷棍,同時右手仍使天龍劍法,猛地在他右手腕上一挑,隨著血花飛濺,已將李廷豹的手筋挑斷。


    方才在魏野那裏受了一肚子窩囊氣,田歸農此刻正好將李廷豹當成遷怒的對象。此刻他兀自不肯住手,正要再趕過去再刺一劍,慕容鵡已然怒喝道:“住手!”


    聽著幫主發話,慕容鵡身後隨侍的九龍派掌門人易吉將手中九節鞭一抖,就向著田歸農襲來。


    然而田歸農隻是將短刀一揚,立刻就將九節鞭削斷,右手長劍朝前一遞,卻見得麵前赤光一閃,正撞在了他手中長劍上,將長劍帶得一偏。


    他這一劍刺偏還在其次,隨著他掌心勁力一吐,這一柄名匠鍛造的青鋼劍卻是發出一聲哀鳴,隨即劍身整個崩解開來,化作一地碎鐵片。


    田歸農此刻方才注意到,在他麵前的地上釘著一支無羽鐵箭,也就是因為被這一箭打中,他這柄青鋼劍竟被鐵箭上暗藏真力震得粉碎。江湖中的暗器高手在所多有,但是憑暗器震碎對手兵刃,這樣匪夷所思的事,田歸農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偏偏這樣大的力量,卻是收發自如,能震碎他手裏長劍,卻是絲毫沒有波及他的手掌,期間對力度的拿捏,簡直隻能用可畏可怖形容!


    他這一愣神時候,藍秦等數人已經從慕容鵡身後搶出,抱住李廷豹就朝後一拖。


    李廷豹此時右掌被廢,苦練半生的五郎八卦棍也就等若廢了,想到今後鏢局無人支撐,自己淪為江湖上閑人的笑柄,不由得一口氣湧上來,左手抓著剩下半截镔鐵棍就朝自己頭上砸去。


    那幾派掌門得了慕容鵡的授意下場來救人,哪敢讓他胡來?藍秦手疾眼快,一手抓住李廷豹的左腕叫道:“李老師,不過是一點皮肉傷,犯不著如此!”


    慕容鵡點頭道:“李老師,手筋斷了又怕什麽?我金錢幫得了前朝恒山派的遺澤,幫中煉成的天香斷續膠乃是外傷靈藥,此外還有前朝西域金剛門秘傳的黑玉斷續膏,更是接筋續骨的無上妙藥,慕容鵡有這兩味靈藥在手,哪裏能看著李老師的武功就這樣被人廢了去?”


    說罷,便見易吉從懷中摸出一個墨玉瓶、一個紅玉瓶,將這兩位外傷靈藥送到李廷豹身邊替他包紮起來。


    魏野點頭道:“慕容幫主賣起人情來,倒還真是大方。”


    慕容鵡矜持一笑道:“不敢當,咱們比不上魏掌門暗器碎劍的本事,也就是這濃濃的人情味,還算值得稱道了。”


    這裏李廷豹被金錢幫搶下救治,下麵也有用劍的好手看不過田歸農的做派,站起來大聲說道:“田掌門,你用寶刀削斷了李老師的镔鐵棍,勝局已定,何必再挑斷他的手筋?”


    田歸農望著那人拱手道:“兵器無眼,若是田某被他掃上一棍,此刻也是沒命了的。說起來,田某念在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方才已經是劍下留情了。”


    群雄聽他這般說,心中道:“若不是魏掌門打碎了你手裏長劍,留情不留情,那就真是隻憑你一張嘴了。”


    那站起來的劍客不由怒道:“如此說來,田掌門學藝必然很精,我來向田掌門請教幾招!”


    這人說著便跳下場來,向著田歸農當胸數劍刺來。


    魏野看著這人劍路,倒也算得招式精妙,卻依舊搖了搖頭,大不以為然。


    福康安見著魏野搖頭,不由得開口道:“道長莫非不看好這位武師麽?”


    魏野轉過身來向著福康安一拱手道:“福大帥有所不知,天龍門中田家號稱武林世家,祖上卻是明季時候李闖麾下的親衛。他們天龍門這柄鎮派寶刀,本就是祖上自李闖身邊傳下來的闖軍信物,號為闖王軍刀。那刀鞘上還有李闖的兩句軍令,道是‘殺一人如殺我父,婬一人如婬我母’,此刀材質特異,真個是削鐵如泥,外力難傷。田掌門手持此刀,天下間能贏過他的人,也不過兩三個罷了。”


    福康安聽著天龍門這個來曆,還有這柄軍刀竟是李闖之物,心下微微不快,但聽著魏野這樣說,還是不由好奇道:“哪幾人能穩勝田掌門?”


    “魏某這柄桃千金算一個,手持辟寒刀的胡家刀掌門胡斐,也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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