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雪在一房間門口停下,目光緊盯著朱門,隱約聽到裏麵的男女戲謔取笑的聲音。


    紅雪皺了皺眉,抬起手剛要敲門,忽又頓住,她莫名地有些害怕,怕看到她無法忍受的畫麵,收回手,算了吧,她如此想,轉身走了幾步,內心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


    明明當初是他先招惹自己的,又對她百般甜言蜜語,說會對她一心一意,如今還沒過幾月,就徹底的變了心。


    這男人或許是覺得自己柔弱好欺負,覺得自己事事退讓,所以才肆無忌憚,不將她放在眼裏,既然他不叫她好過,那她也不能讓他如意,心安理得的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在這股怨憤的刺激之下,紅雪又走了回去,抬起手,“砰砰”兩聲,大聲地敲了門。


    裏麵突然間安靜下來,但依舊沒人開門,紅雪杏眼凝寒,“砰砰”又敲了兩下。


    “呀”地一聲,門終於打開了,迎門而立的是一櫻唇桃腮,蛾眉曼睩的絕色美人兒,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女子容貌身段都在她之上。


    花魁不愧是花魁。


    要是兩人的容貌氣質不相上下,紅雪或許還能自信一些,可是如今看到她這副容貌,她覺得自己已經輸了。


    連她都無法移眼的女人,許子階又怎會不被她吸引?


    柳枝衣衫豔麗,酥-胸半露,乜斜著一雙眼睛看她,“這位公子找誰?”


    聲音聽得叫人發酥。


    紅雪轉移目光,死死地盯著裏屋。


    一張鋪著五彩繡辱的榻上,她要找的男人,許子階就坐在上麵,衣衫不整,姿態散漫,俊秀的臉上帶著微醺的酒意。


    他正朝她看來,見她一襲男裝打扮,先是一怔,隨即眸中透著一抹不悅,對於她眸中的幽怨恚恨,卻恍若未見。


    見紅雪不答話,神色古怪,柳枝不禁在她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唇一彎,明白過來。


    紅雪到底不如白玉扮男人扮得像,舉手投足間仍免不了女氣,眼神也沒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種眼神,隻細看一眼,見慣男人的柳枝就識破了她的身份,不用說,這定是許子階的相好。


    她知曉,裏麵的男人是個風流跌宕的多情才子,這樣的男人情債也多,仿佛看戲似的,柳枝回眸笑看許子階,道:“許郎,你們認識?”


    許郎?多麽親密的稱呼,紅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疼痛漸漸蔓延開了,讓人有些難以忍受。


    許子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頷首。


    他眸中的冷淡更讓紅雪感到難堪,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陣難堪。徑自入內,站在他麵前,很平靜地說道:“許子階,跟我回去。”


    許子階目光莫測地看著她,像是在隱忍著什麽,他視線轉向柳枝,她眸中有著了然之色,想必是識破了紅雪的女人身份,然而她神色如常,並不見撚酸吃醋之色。


    許子階目光溫柔含情地看了眼柳枝,再看向紅雪時,卻是一片冷漠,他涼聲道:“此地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吧。”言罷一眼都不再看她。


    紅雪注意到了他看向柳枝那一眼,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這男人想來是迷戀上了這叫柳枝的女人,那麽她和他之前的花前月下,柔情蜜意又算什麽,都是虛情假意?


    紅雪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在他麵前停下,她拿起酒壺,平靜地倒了杯酒,在許子階微微疑惑的目光中,她整杯酒都潑在了他的臉上,微微一笑,聲音溫柔地說道:“許子階,你真是個敗類。”


    許子階被潑了一杯酒,也不生氣,甚至嗤”的一聲笑了起來,他伸手不緊不慢地擦去臉上的酒水,看向她時,眼眸中卻多了一抹冷漠,語氣厭煩道:“夠了麽,夠了就趕緊走,不要擺著這一副怨婦臉出現在我的麵前,叫人倒胃口。”


    然而許子階肯放過她,柳枝卻不肯,在她的地盤上也敢對她的客人動手,簡直就是找死,她們這百花苑可不是一般妓院,連有身份的人都不敢在此生事。


    柳枝走過去,一把拽住了紅雪的手臂,原本看戲的目光也變得陰狠,“公子,這地方可不是任由你胡鬧的。”


    許子階看著紅雪被柳枝拽住的那隻手,秀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下,隨即溫聲勸道:“柳枝,讓她走吧,我不希望她的出現敗壞我們的興致。”


    然而,許子階看似維護的話語卻聽入紅雪的耳中,卻十分的刺耳,那句“我們”兩字更是讓她心寒,如今他們成了“我們”,而她,是外人。


    一股鬱氣湧上心頭,強烈得讓她心痛,讓她失去了理智,腦子還沒做出反應,身體已然先行,反手就給了柳枝一巴掌。


    柳枝震驚了,臉頰傳來疼痛的感覺,她看向紅雪,眸中不禁露出惡毒的目光,放開了紅雪的手,她正要轉身出門去叫人,卻聽得“啪”的一聲。


    她驚訝地回眸,卻見紅雪跌倒在地上,


    捂著臉頰看向許子階,一臉的不可置信。


    如果方才紅雪對他還有一分期待的話,那麽如今他這一巴掌已然紅雪徹底地心寒,臉上的激動也變成了死寂。


    而許子階卻是一臉的憤怒之色。


    柳枝愣了下,看向許子階,許子階也看向了她,臉上怒色斂去,深邃的眼眸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心疼,柳枝心不禁顫了下。


    許子階將她拉到身旁,檢查柳枝臉上的傷,見上麵多了道血痕,眉不禁皺了下,他垂眸看向地上的紅雪,語氣含著怒色道:“還不快滾!”


    紅雪臉色瞬間慘白,驀然抬起眼眸,看向許子階,見他伸手輕撫柳枝被煽紅的臉頰,柔聲道:“疼麽?待會兒我幫你塗點藥就沒事了。”


    那溫柔的神色以及語氣卻如同冰錐一般,紮入紅雪的心裏,令她又冷又痛,紅雪深喘一口氣,狼狽地起身,努力讓自己站穩,緩和片刻,默然離去。


    柳枝見她離去,有些不甘心,正要阻攔,許子階卻將她擁入懷中,柔聲輕哄起來,“藥在哪裏?我幫你塗。”


    想到許子階方才的維護以及溫柔,柳枝不禁消了些許怒火,於是不再理會紅雪的離去。


    另一邊廂。


    白玉沒想到沈墨竟然會在這幫姑娘麵前,說自己有龍陽之好,還說出那樣令人羞恥的話來。


    這男人簡直瘋了。


    看著這眼前麵含微笑,氣定神閑的男人,白玉想捶死他的心都有,旁邊的姑娘都震驚地看著他們兩人,白玉臉有些發熱,正想說些什麽來調節這尷尬的氣氛,忽聽到門外傳來響動,轉頭一看,見紅雪立在門口,也不進來,麵色慘白,目光通紅。


    白玉眉蹙了下,看她這神色,白玉知曉她定然沒能把許子階帶來,白玉這邊羞得沒臉見人,於是她決定把難題丟給沈墨解決,反正話是他自己說的,他自己不要臉,她還要臉呢。


    白玉驀然起身,唇角浮起一極其自然的微笑,抱歉道:“我想起來還有事,先行一步,沈兄告辭。”


    言罷也不看向金釵等人,快速地往門外走出去,拽著紅雪便逃之夭夭了,留著沈墨獨自一人麵對三名姑娘的異樣眼光。


    沈墨卻跟沒事人一般回到原處坐下,姿態優雅地端起酒杯,淺抿一口,隨即揚言微笑道,“你們無需介意她的離去,她這是害羞了,她那人除了在床上……平日裏都容易害羞。”


    “……”在場的三位姑娘啞口無言。


    誰能想到這位溫文爾雅的公子竟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話來。


    過了轉角處,白玉停下步伐,隨即看向紅雪,隻見一邊臉卻有些紅,像是巴掌印子,白玉黛眉不由一蹙,當即怒道:“你的臉誰打的?”是那叫柳枝的花魁?還是許子階?


    紅雪心頭此刻隻覺得無比難堪,隻想趕緊回去,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著,她拽了下白玉的衣袖,小聲道:“白玉,我們回去再說吧。”


    白玉見她一副可憐畏怯的模樣,哪裏肯回去,她試探性地問:“是不是那柳枝打的你?”


    紅雪鼻子忽地一酸,搖了搖頭。


    那就是許子階打的?白玉心頭怒火蹭的一下直往頭上冒,當即柳眉倒豎,氣憤道:“這混蛋,沒想到他竟然還打女人,老娘替你收拾他去!”


    白玉這人重情,看不得別人欺負她的姐妹。


    紅雪方才在許子階那裏還能忍住眼淚,然而一看到白玉眸中的關心之色,竟然忍不住流了眼淚,身子無法克製地顫抖起來,紅雪死死拽著白玉的手臂,不給她去找許子階理論,他的心已經變了,就算打他一頓,也不能讓他回心轉意,紅雪搖了搖頭,道:“白玉,我們走吧,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他了。”


    白玉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又見經過的客人向她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不禁狠瞪他們一眼,道:“看什麽看,挖掉你的眼珠子。”言罷看向紅雪,體貼道:“行,那就先回去再說吧。”


    白玉攜著她的手離去,整張臉有些冷沉。


    這許子階真是混蛋,反正人也逃不了,總有算賬的機會。


    沈墨也不是什麽好人,當初為了招攬許子階,替紅雪贖了身,就把人送了過去,也不顧紅雪的意願。


    在他們那些權貴的眼中,風月場中的女子身份就是卑賤,或許如同羊膏一般,任由他們隨意作踐。


    再想想自己,她好不容易成為了紅雪袖坊的坊主,要錢有錢,自由快活,結果呢,卻還是落到沈墨的手上。


    聽說之前他為博上位,送女人這種缺德事沒少做,白玉越想越氣憤。保不齊哪天他為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就把她送了出去。


    白玉覺得這種事應該是不會發生的,但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那男人最會裝,從一開始與她相處他就在裝,那句沒了她活不下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信他對她是真心的,卻也信,他戀權。


    白玉這般想著,覺得自己還是得把沈墨這人了解透徹,確定自己是他心中的第一位,才能決定要不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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