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ar 春


    瑞娜握著奶油攪拌木把手,強壯的手臂傳來一陣灼熱,反射出一片汗水淋漓的光澤。此刻時值早春,但她身上隻穿一件無袖襯衣。她父親如果看到她這樣一定會大發雷霆,但她在後麵靠著魔印樁,而路席克和孩子們卻在田裏工作。


    自從伊蓮和傑夫·貝爾斯們私奔後,他們經曆了非常艱難的一年。豪爾氣得發瘋,把氣都發泄在她們身上——遭殃的通常是班妮,因為她是姐姐。但當胳臂粗壯、肩膀寬厚的路席克搬來住以後,一切都畫上句點。豪爾從此沒有碰過她們兩姊妹,而他們家那曾經隻比大花圈大一點的田地,現在一年年地逐步擴張。路席克入住農場,娶班妮為妻、生下兩個孩子後,他們家的農場擴大了好幾倍。


    回憶少年時的往事,讓她再度想起亞倫·貝爾斯,以及最初可能的發展。當他們訂立婚約時,講好的是帶她一起去傑夫的農場,而不是伊蓮。但亞倫在母親過世後逃入森林,從此音信全無。鎮上的人都說,他已經死了,既使傑夫前往陽光牧地也沒有得到關於他的一點訊息——步行前往自由城邦要花幾星期,沒有人可以在沒有地方住宿的情況下存活那麽久。


    但瑞娜一直沒有放棄希望。她的目光總是望向東方的道路,期望有一天他會回來迎娶她。


    她抬起頭,剛好看見一個男人沿著道路騎馬跑來。她的心跳瞬間停止了——騎士來自西方。片刻後,她認出對方——科比·費雪抬頭挺胸地騎著鬆果——老霍格眾多斑點母馬之一,他身穿嶄新的拚裝護甲,戴著鍋蓋頭盔。他的長矛和盾牌綁在馬鞍上伸手可及的地方。不過她從來沒聽說他使用過它們。


    科比喜歡幻想自己是位信使,但他沒有像真正的信使一樣在晚上外出;他隻是幫經營雜貨鋪的洛斯克·霍格在提貝溪鎮運送貨物或傳遞訊息。曾經有一兩次,科比在前往陽光牧地的途中於他們家的畜棚過夜。


    “啊,瑞娜!”科比叫道,舉手招呼。她以手臂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在他接近時站起身來。科比突然雙眼凸起,而紅耳赤。瑞娜這時才想起自己隻穿著襯衣。她的無袖襯衣長度及膝,而且胸口開得很低,露出大片乳溝。她一臉得意,笑嘻嘻地看著他一臉窘態。


    “又要去陽光牧地了?”她問,完全不打算遮蔽自己。


    科比搖頭。“我有口信要帶給路席克。”


    “這麽晚?”瑞娜問。“什麽事這麽……”她看見科比的目光,不禁開始擔心。上次有人捎口信給路席克是在兩年前——他哥哥坎納拿大缸當容器喝得爛醉如泥,不小心跑出魔印力場。等到太陽驅逐惡魔時,已被啃得骨頭都沒剩幾塊了……


    “大家都還好,是不是?”她試探性地問道,其實她害怕得到答案。


    科比搖頭。他向前彎腰,盡管附近沒有人依然壓低音量。“路席克的父親今早去世了。”他透露道。


    瑞娜倒抽一口涼氣,伸手捂住嘴。佛南·博金過來探望孫子時一直對她很好。她會想念他。還有可憐的路席克……


    “瑞娜!”她父親吼道。“進來加件衣服,沒管教的野丫頭!這裏不是安吉爾的罪孽之屋!”他以寶貴的獵刀指向房門。刀鋒是密爾恩鋼鐵所鑄,刀柄是獸骨,從來不曾遠離他的雙手。


    瑞娜知道這種言語代表什麽,於是留下張嘴欲言的科比,匆忙跑回屋裏。她在門口停了一下,看著豪爾大步出門迎向科比。科比正忙著將鬆果綁上拴馬柱。


    她父親頭發花白,滿臉皺紋,但仍一身豪氣,在田裏工作練就一身肌肉,皮膚如同皮革般堅硬。豪爾本來打算幫瑞娜找個丈夫,但在伊蓮私奔之後,他把所有膽敢多看她一眼的男人通通趕走。


    科比比豪爾高,也比他壯,是提貝溪鎮身材最壯碩的男人。霍格選擇他擔任自己的使者是因為他是個不會輕易退縮的惡霸,特別是當他穿上護具的時候。瑞娜聽不清他們在談論什麽,但當他們握手時,她父親的口吻十分恭敬。


    “外麵在吵什麽?”班妮在火爐旁一邊切菜一邊問道。


    “科比·費雪從鎮中廣場跑來。”瑞娜說。


    “他有說原因嗎?”班妮問,臉上蒙上一層陰霾。“信使不可能跑這麽大老遠來隻為打招呼的。”


    瑞娜咽下口水。“還沒來得及聽他說,爸就叫我進來了。”她撒謊,然後快步走到客廳屬於自己角落的簾幕後,脫掉髒兮兮的襯衣,換上連衣裙。她還沒綁好腰帶就走出簾幕,結果發現科比又在看她。


    “可惡,瑞娜!”豪爾吼道。她趕緊縮回簾幕後,穿好才又出來。


    豪爾然後皺起眉叫道。“讓孩子們待在穀倉裏,去地裏叫路席克回來,就說信使帶來了壞消息。”


    瑞娜點頭,飛奔出門。她在田地的另一頭找到正在保養魔印樁的路席克——不久前這塊地才被火惡魔攻擊過,現在已淪為一片焦土。


    卡爾、傑斯和他一起,在父親工作時幫忙拔草,他們一個七歲一個十歲。


    “晚餐時間到了?”卡爾滿心期待地問道。


    “還沒了,小乖乖,”瑞娜說著,撫弄他肮髒的金發,“我們要把牲口趕人畜棚,有人來拜訪你父親。”


    “呃?”路席克說。


    “科比·費雪。”瑞娜說。“捎來你媽的口信。”


    路席克眼中閃過恐懼,立刻衝向屋子。瑞娜帶男孩們往回趕,將豬和牛從白天畜欄趕到大畜棚裏。瑞娜解開鬆果的韁繩,將母馬帶往養騾子和雞的小畜棚。他們家最後一匹馬兩年前死了,所以畜棚裏有間空馬廄。瑞娜解開鞍帶,取下馬鞍和馬勒。她轉身去拿刷子,發現傑斯想拿科比的長矛。


    “別亂動,除非你想找抽。”她說,一把甩開他的手。“去拿刷子刷馬,然後去喂牛喂豬。”


    她在男孩們忙著幹活的時候喂雞,但目光老是瞟向通往屋子的門上。她今年二十四歲;不過,豪爾還是把她當成小孩一樣看待,像保護孫子一樣盯著她。


    片刻後,房門打開,班妮探頭出來。“晚餐好了,所有人去洗手。”


    男孩們歡呼一聲,衝入屋內,但瑞娜卻待在原地,凝視姐姐的雙眼。打從孩提時代,這倆姊妹就能以眼神交流,這次也沒有什麽不同。瑞娜伸手摟住班妮,在她哭泣時緊緊擁抱她。


    一陣嗚咽過後,班妮站直身子,拿圍裙擦拭眼淚,然後走進內屋。瑞娜深吸一口氣,跟著進屋。


    餐桌隻能坐六個人,因此男孩們都被趕去客廳的火爐旁吃飯。他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仍然開開心心地跑過去,大人透過隔客廳和餐廳的薄布簾還能聽見他們笑著逗狗玩耍的聲響。


    “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路席克在瑞娜收拾碗盤時說道。“少了爸和坎納,媽要有男人在家,不然霍格就會改買沼澤麥酒了。”


    “不能讓別人去幫忙嗎?”豪爾說,正削著一根魔印標誌的末端麵。“佛尼已經要成年了吧。”佛尼是坎納的兒子,以他祖父的名字為名。


    “佛尼才十二歲,”路席克說,“不能把釀酒廠交給他。”


    “那你妹妹呢?”豪爾繼續。“她兩年前嫁給那個姓費雪的。”


    “賈許。”科比補充道。


    “他是個漁夫。”路席克說。“他或許擅長刮鱗剝魚,但完全不懂釀酒。”他看向科比。“沒有不敬的意思。”


    “沒關係。”科比說。“反正賈許很能喝酒。”


    “你還說人家,”豪爾突然說道,“據我所知,霍格就是因為你付不出酒賬才讓你幫忙跑腿抵賬的。或許應該讓你去釀酒廠幫忙,順便偷點酒喝。”


    “你膽子不小,老頭。”科比說著臉色一沉,從椅子上起身。豪爾和他同時站起,揚起長柄獵刀指向對方,吼道。“識相的話,小子,你就給我坐下。”


    “吵什麽吵!”路席克大叫,兩掌用力拍擊桌麵。兩個男人驚訝地轉向他。路席克則狠狠瞪著他們。他的身材與科比相當,一張臉因為憤怒而漲紅。他們坐回椅子上,豪爾拿起刀將魔印樁末端氣衝衝地削了起來。


    “所以就這樣,你把我們丟下不管,”他說,“農場怎麽辦?”


    “春天播種已經結束,”路席克說。“在秋收前除草和保養魔印樁的工作交給你和瑞娜就行了,我和孩子們會回來幫忙收割,順便帶佛尼一起回來。”


    “明年呢?”豪爾問。


    路席克聳肩。“我不知道。我們可以都回來播種,夏天或許可以留個孩子在這裏幫忙。”


    “我以為我們是一家人,孩子。”豪爾說,朝地板吐口水。“看來你永遠都是博金家的人。”他推開椅子。“照你的意思做。帶我的女兒和外孫離開,但別想我會支持你。”


    “父親。”路席克開口。但老人揮了揮手,大步走回自己房問,用力甩上房門。


    班妮伸手拉了一把路席克緊握的拳頭。“他不是那個意思。”


    “喔,班妮,”他哀傷地說,將另一隻手掌放在她的手掌上。“他當然是那個意思。”


    “來吧,”瑞娜說著,抓起科比的胳臂,將他拉開座椅,“讓他們靜一靜,我們去畜棚幫你找塊幹淨的地方和幾條毯子。”科比點頭,隨著她走出布簾。


    “你爸還是這個樣子?”他在兩人離開屋子時問道。


    “他的反應已經比我印象中要溫柔多了。”瑞娜說,一邊順手拿起掃把打掃其中一間馬廄。屋外,太陽已然下山,地心魔物測試魔印力場的叫聲和魔光不斷傳過來。牲畜們已經習慣了這些叫聲,但還是緊張得渾身僵硬,出於本能地知道若是魔印力場崩潰會有什麽後果。


    “路席克失去了父親,”科比說,“我以為豪爾會表示一點哀傷。”


    瑞娜搖頭。“我爸不會,他除了自己的需求什麽都不在乎。”她緊咬下唇,想起路席克搬來前家裏的情況。


    瑞娜幫科比在畜棚裏安頓好後回到屋裏,發現路席克正在客廳向孩子解釋一切。她躡手躡腳地繞過他們,來到班妮的房間,看到她姐姐正在收拾衣服,整理寥寥無幾的行李。


    “帶我一起走吧。”瑞娜直截了當地說。


    “什麽?”班妮問,語氣驚訝。


    “我不想和他獨處。”瑞娜說。“我不能。”


    “瑞娜,你在說……”班妮開口。但瑞娜抓住她的肩。


    “不要假裝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她道。“你知道路席克搬來前他是什麽樣子。”


    班妮“噓”了一聲,將她推開,走去把門關上。“你懂什麽?”她問,聲音沙啞低沉。“你一直都是他的小寶貝,他不會傷害你的——”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表情因為憤怒與羞辱而扭曲。


    瑞娜若有所指地看向自己胸部。“我已經不是小寶貝了,班妮。”


    “那就把胸部束緊。”班妮說。“不要再穿著襯衣到處亂跑,不要給他任何注意到你的機會。”


    “他不會因此而罷手的,你很清楚。”瑞娜說。


    “已經快要十五年了,瑞娜。”班妮說,“你不知道他會做什麽。”


    但瑞娜知道——內心深處她毫不懷疑。她看過父親凝視自己的模樣。他的雙眼如同貪婪的手掌般撫摸她全身。不然他有什麽理由在別的男人看她時如此嫉妒?幾年前就有好幾個男人前來追求她,現在他們都結婚並生兒育女,不必受豪爾的羞辱。


    “拜托,”她懇求,熱淚盈眶地抓著班妮的雙手,“帶我一起走吧。”


    “我要怎麽告訴路席克?”班妮問道。“拋下農場已經讓他感覺夠糟了。少了你,爸絕對忙不過來。”


    “你可以實話實說。”瑞娜說。


    班妮甩了她一巴掌。瑞娜後退一步,訝異地捂著臉——她姐姐從沒打過她。


    但班妮毫無悔意。“不準再有這種想法。”她低吼道。“我不會讓我的家人承受那種羞辱。要是路席克知道會把我趕出家門,要不了多久全鎮都會聽說此事。伊蓮怎麽辦?傑夫和她的孩子都得承擔那種羞辱,隻因為你是個長不大的小鬼?”


    “我不是長不大的小鬼!”瑞娜叫道。


    “小聲點!”班妮低聲道。


    瑞娜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我不是長不大的小鬼,”她重複道,“我隻是不想和那頭野獸獨處。”


    “他不是惡魔,瑞娜,他是我們的爸。”班妮說。“他供我們吃住一輩子,即使他在母親去世時就已經心碎。伊蓮和我都默默承受,如果事情真到了那個地步,你也可以承受。”


    “伊蓮承受的方式就是躲到傑夫背後,”瑞娜說,“就像你躲到路席克背後,但我能躲到誰背後呢,班妮?”


    “你不能隨我們一起走,瑞娜。”班妮再度說道。


    就在此時,路席克走進屋來。“沒事吧?我聽見你們大聲說話。”


    “沒事。”班妮說著瞪向瑞娜,隻見她嗚咽一聲,推開路席克奔向客廳裏用布簾圍起來的角落。


    聽著院子裏惡魔的吼叫聲及屋內班妮的呻吟聲,瑞娜輾轉難眠。她母親在世時,豪爾房間每晚也會發出同樣的聲音。在母親過世後,豪爾又逼她們的大姐伊蓮陪他。伊蓮離開後,那些聲音又在豪爾把班妮拉進去陪他時響起;當時她並沒有如此平靜地而對。


    瑞娜坐起身來,全身汗濕,心跳加速。她透過布簾看到男孩們都在毯子下沉睡。她身穿襯衣,慢慢走過客廳,輕輕推開畜棚的門,悄悄溜了進去。


    進去後,她拿起打火石點燃油燈,畜棚中隨即籠罩在搖曳的火光中。


    “呃?”科比道,眯著眼睛揚起手掌擋在眼前。“是誰?”


    “我。”瑞娜說,走過去坐在他身旁的幹草上。油燈的火光在馬棚中閃爍,照亮毯子下科比寬厚的胸膛。


    “難得有訪客。”她說。“所以想找你聊聊。”


    “聽起來不錯。”科比說,臉上的倦意一掃而空。


    “不過要小聲點,”瑞娜說,“如果被爸發現,我們可就慘了。”


    科比點頭,緊張兮兮地看向屋門的方向。


    “當信使是什麽感覺?”瑞娜問。


    “這個嘛,我並不是真正的信使。”科比承認道。“我沒有取得自由城邦的公會執照,就算有,我也不認為我會蠢到去和惡魔一起露宿野外。但幫霍格做事總比捕魚好,我一直很討厭捕魚。”


    “據我所知,你也沒捕過幾次魚。”瑞娜說。


    科比大笑。“這倒是真的。以前我隻喜歡和加特、威倫鬼混;但他們都訂婚了,沒時間做那些事了。在漁船上不能亂笑,會把魚嚇跑。”


    “你怎麽還沒訂婚呢?”瑞娜問。


    科比聳肩。“我父母說是因為女孩們的父親都認為我是個浪蕩子,不會安定下來養家糊口。我想他說得對。我對於在雜貨鋪附近送信的工作很感興趣。必要時我會回去捕魚,但從來賺不到足夠支付酒錢的買賣點數。你父親說霍格先生是因為酒賬才派我送貨、收貨其實沒有說錯,但當鎮長要求霍格先生派我幫忙傳送訊息後,他就讓我住在雜貨鋪後的小房間裏隨時待命。”


    “現在人們開始尊敬我,”科比說,“因為我在幫鎮民做些事。他們請我吃飯,並且在我無法於天黑前趕回鎮中廣場時提供住宿。”


    “這樣很好,”瑞娜說,“在提貝溪鎮四處遊走,遇見不同的人;我都沒機會與人接觸。”


    科比點頭。“現在我賺的錢比喝的酒多,等我存到足夠的買賣點數,我就要買匹自己的馬,然後改名科比·信使,或許在鎮中廣場蓋間房子,老了就讓兒子繼承我的工作。”


    “所以現在你自認可以安定下來養家糊口了?”瑞娜問。科比並不英俊,但他還算是個有想法的壯丁。亞倫或許永遠不會回來找自己了,而生活還是得繼續。


    科比點頭,凝視著她的雙眼。“或許,”他說,“如果有個女孩願意敢托付終身的話。”


    瑞娜湊上前去親吻他的唇。科比瞪大雙眼片刻,隨即回應她的吻,將她擁入強壯的手臂中。


    “我知道身為人妻的技巧。”瑞娜低聲說道,拉下她的襯衣,露出她的胸部。“我偷窺班妮和路席克做過很多次,我會做一個好妻子的。”


    科比呻吟一聲撲了上去,雙手撫摸著她的大腿。


    後方傳來一聲開門的巨響,兩人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豪爾大聲吼道,抓起瑞娜的頭發,將她從科比身上拉開。他另一雙手上握著長柄獵刀,刀刃鋒利。他甩開瑞娜,刀尖抵住科比的喉嚨。


    “我們……我們隻是……”科比結巴道,拚命後退,但他的背已頂在馬棚牆上,完全退無可退。


    “我可不是傻子,小鬼。”豪爾說。“我知道你們‘隻是’在幹嘛!就因為我讓你在我的魔印力場後借宿,你就可以把我女兒當成安吉爾斯的妓女嗎?我應該現在就把你給殺了。”


    “拜托!”科比懇求道。“不是那樣的!我真心喜歡瑞娜!我想娶瑞娜!我想娶她為妻!”


    “顯然你想要的不隻如此。”豪爾吼道,刀尖使勁在科比的喉嚨上刺出一滴鮮血。“你以為事情是這樣幹的嗎?先跑來插個女孩,然後向她求婚?”


    科比的腦袋盡可能向後仰,臉上混雜著眼淚和汗水。


    “夠了!”路席克叫道,抓起豪爾的手臂,扯開獵刀。豪爾立刻轉身,兩個人站在原地對瞪。


    “如果她是你女兒,你就不會這麽說了。”豪爾說。


    “或許,”路席克說,“但我也不會讓你在我兒子麵前行凶殺人。”


    豪爾轉過頭去,隻見卡爾和傑斯瞪大雙眼站在門後看,而瑞娜卻躲在班妮懷中哭泣。他的火氣消了一點,肩膀微微垂下。


    “好吧,”他說,“瑞娜,今天晚上你到我房間來睡,我要好好看著你。而你,”他再度拿獵刀指著科比。後者立刻僵在原地。“你要再敢看我女兒一眼,我就割下你的卵蛋拿去喂惡魔。”


    他抓起瑞娜的手臂,怒氣衝衝地拖著她進屋去了。


    豪爾把她丟上床的時候,瑞娜依然戰抖不已。她已經把襯衣拉回原位,但似乎什麽也遮不住,而她可以感受到父親的目光死盯在自己身上。


    “這就是有訪客睡在畜棚裏時你會幹的事?”豪爾大聲問道。“我敢說全鎮的人都在背後嘲笑我!”


    “我從來沒有這麽做過!”瑞娜說。


    “你以為我該相信這種鬼話?”豪爾冷笑。“我今天就看到你衣衫不整在他麵前晃來晃去。我就知道那種信使小鬼來的時候,畜棚裏不會隻有豬在嚎叫。”


    瑞娜無言以對,一邊嗚咽一邊將拿毯子遮蔽自己的肩膀。


    “現在你會害羞了,知道要遮了?”豪爾問。“太遲了。”他脫下他的工作褲,掛在床柱上,拉開毯子躺到她身邊。瑞娜渾身發抖。


    “別哭了,快點睡覺,女兒。”豪爾說。“你又有一個姐姐拋下我們了,今後我們的日子會加倍辛苦。”


    瑞娜一早醒來,發現她父親依偎在旁,一手摟在自己身上。她心裏一陣作嘔,從他手臂下滑開,逃出房間,把他一人留在房裏打呼嚕。


    她想起班妮的建議,從自己草墊的床單上扯下一大塊布條,沿著胸口纏繞幾圈,綁緊自己的胸部。綁完後,她低頭一看,歎了口氣。即使綁小了,還是沒有人會把她誤認為男孩。


    她迅速著裝,放鬆腰身,隱藏自己的曲線,在長長的棕發上綁了個淩亂的馬尾巴。


    男孩們在她煮粥以及擺放餐具時翻了翻身。太陽出來的時候,屋裏已經人聲嘈雜。路席克最後一次派小孩們到外麵處理晨間雜務。


    科比在早餐準備好前就已無趣地離開了。瑞娜認為這樣比較好。豪爾或許讓他過夜,但並不表示他會願意分享早餐。她希望自己有機會為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向他道歉,她搞砸了兩人間的可能性。


    晨間雜務處理完後,豪爾將馬車套上馬匹,帶所有人穿過鎮中廣場前往博金麥酒,很多人都會去悼念佛南·博金。


    聖堂坐落於山頂,哈洛牧師熱情地迎接每個人。他年近五十,但身體依然健壯,卷起棕色長袍的衣袖,露出強健的手臂向他們打招呼。“你父親是個好朋友,也是個好人。”他對路席克說道,與他緊緊擁抱。“我們都會想念他的。”


    哈洛指向聖堂大門。“進去陪你媽一起坐在前排吧。”牧師對瑞娜微笑,在她路過時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看來那些忘恩負義的家夥都跑來了。”豪爾在擠入路席克、班妮,以及小孩後方的長椅時喃喃說道。瑞娜順著他的目光,在幾排長椅外看見她的大姐伊蓮。她和傑夫、諾莉安·卡特,以及她的孩子站在一起。他們全都長好大了!


    “想都別想。”豪爾低聲說道,在瑞娜打算過去打招呼時按住她的手臂,用力緊握。豪爾一直不會原諒伊蓮離家的事,雖然那已是近十五年前的事了,而且他也不認她生的外孫。


    “那個婊子養的好大膽子,竟然還敢來。”豪爾瞪著傑夫低聲說道。“另一個可惡的小賊,以為我留宿他們,他們就想拐帶我的女兒。幸好你沒嫁給他那個一無是處的兒子。”


    “亞倫並非一無是處。”瑞娜哀傷地道,回味著兩人小時候親吻時的幾秒鍾甜蜜。她會默默在遠方等待他多年,能和他訂婚簡直就像美夢成真。她不願相信他死在惡魔手下——如果他沒死,為什麽沒有回來找她?


    “你說什麽,女兒?”豪爾不太專心地問道。


    “沒什麽。”瑞娜說。


    儀式繼續舉行,哈洛一邊吟唱詩歌讚頌佛南·博金,一邊在包覆遺體的油布上繪製魔印,保護佛南的靈魂直奔造物主的懷抱。


    儀式結束後,他們將遺體抬到外麵哈洛架好的火葬台上,將他平躺著放在上麵,點火。瑞娜和其他人一起在麵前比畫魔印,祈禱佛南的靈魂能在火焰吞噬肉體時逃離這個惡魔肆虐的世界。


    伊蓮在火焰的另一邊,以哀傷的目光凝望著她。她揚起一隻手招呼,瑞娜的眼淚不自覺地滑落下來。


    人們在火勢漸緩後開始離去,有些前往米雅達·博金的家,她為給她丈夫哀悼的人們準備了些茶點,其他人則踏上歸途。有些人大老遠跑來,但地心魔物不會因為葬禮而晚點出現。


    “來吧,女兒,我們最好早些動身回家。”豪爾說著抓住她的手臂。


    “豪爾·譚納!”哈洛牧師叫道。“占用你一點時間!”


    “喔,還有什麽事?”豪爾喃喃說道。


    “科比告訴我昨天晚上的事了。”哈洛牧師說。


    “喔,他說了?”豪爾說。“他還有臉說,和我女兒在我的魔印屋下幹了淫穢之事,被我抓了個正著。”


    哈洛點頭。“是的,而他現在還有話想說。是不是,科比?”


    科比點頭,盯著自己腳尖走向前來。“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我並沒有羞辱任何人的意思,如果你允許,我希望能和瑞娜結婚。”


    “我絕不允許!”豪爾吼道。科比臉色發白,後退一步。


    “好了,豪爾,先等一等。”哈洛牧師說道。


    “不,你才等一等,牧師。”豪爾說。“這個小子不尊重我和我的女兒,以及我家神聖的魔印,而你竟然希望我把他當作兒子看待?我,寧願讓瑞娜嫁給木惡魔。”


    “瑞娜已經過了適合結婚生育的年齡了。”哈洛說。


    “就算他在我家搞過她,那並不表示我得把她交給這個酒鬼,浪蕩子。”豪爾說著,抓起瑞娜,將她拖往馬車。離開時,瑞娜一直麵帶渴望地看著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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