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片大陸的名字叫諾森德。洛丹倫艦隊停泊在這片大陸邊緣一個叫匕鞘灣的地方。這裏的水很深,凜冽的寒風從不停歇,也讓這片冰冷的藍灰色海灣永遠都是波濤洶湧的景象。從陡峭的懸崖上,能看到頑強向上生長的鬆樹,在阿爾薩斯和他的部下紮營的小片空地邊緣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一道瀑布從半空中落下,在岩石上激起大片水花。這個地方的生存環境遠比阿爾薩斯想象中要好得多,至少現在看上去,這裏完全不像是一個恐懼魔王的勢力範圍。


    阿爾薩斯從小船中跳上岸,在沙灘上有些吃力地向前邁著步子。他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不放過目光所及的每一樣東西。寒風扯動著他的金發,用冰冷的手指將它們一根根捋過。風聲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在哭泣。在他身邊,他不經父親同意就擅自調遣的一名船長打著哆嗦,不停地揉搓著雙手,想要讓它們暖和起來。


    “這裏真是一個被光明遺棄的地方,甚至連太陽都看不到!大風簡直能把你的骨頭都凍僵,而你卻連個哆嗦都不打。”


    阿爾薩斯有些驚訝地發覺到,這個人說的並沒有錯。他也感覺到了寒冷——冷風像刀子一樣戳刺著他的身體,但他卻不曾有一絲顫抖。


    “殿下,你還好嗎?”


    “船長,我們的部隊是否已經集結完畢?”阿爾薩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他當然很不好。為了阻止更加可怕的災難,他被迫殺光了一座城市中的居民。吉安娜和烏瑟爾全都拋棄了他。而一個恐懼魔王正在前麵等著他。


    “差不多全到了,隻剩下不多的幾艘船還在……”


    “很好。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一座有充分防禦的遠征基地。誰也不知道前方的暗影中有什麽在等待著我們。”這樣至少能讓這個家夥暫時閉上嘴,去做些事情了。阿爾薩斯也完全沒有休息,像他的部下一樣,全力以赴地為了建立一座牢固的營地而奮力工作。他想念吉安娜用靈巧的雙手點燃的篝火,在漫長而寒冷的黑夜溫暖他的身體。該死的,他真的很想吉安娜,但他必須學會不去想她。當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辜負了他。他的心中不會再有她的位置。他需要變得強大,而不是越來越軟弱。他需要決心,而不是痛楚。他不能在心中給軟弱留下位置。隻有這樣,他才能戰勝瑪爾加尼斯。他絕不能再奢求溫暖。


    這個夜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阿爾薩斯一直在帳篷中保持著清醒,直到清晨。他仔細查看了北方地圖。這張地圖很不完整,但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地圖了。當他最終沉沉睡去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那是個同時充滿了喜悅與恐怖的夢。他再一次變得年輕,麵對著一個充滿了希望的世界,騎在他鍾愛的那匹純白駿馬的背上。人和馬再一次融為一體,再一次成為最優秀的搭檔。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們。而就在這個夢中,阿爾薩斯在催促無敵進行那致命的一躍時,感覺到恐怖降臨到自己身上。他知道這隻是一個夢,但劇痛絲毫沒有因此而減輕。他的身體仿佛再一次被撕裂。再一次,他抽出劍,刺進了他的摯友的心髒。


    但這一次……這一次他發現自己手中不再是那個恐怖的時刻所佩的普通鋼劍。出現在他夢中的是一把雙手巨劍,形態優美,沿著劍刃雕刻著一個個發光的符文。冰寒的藍霧不斷從劍身上飄散開來,冷得就像無敵周身的冰雪。當他抽出這把劍的時候,發現自己眼前並不是一匹被殺死的馬。無敵嘶鳴一聲跳了起來,身上的傷口全部愈合了,甚至比以前顯得更加強壯。它的身上仿佛也在發光,白色的皮毛閃耀起明亮的光彩。夢到這裏,趴伏在地圖上的阿爾薩斯一躍而起。他的眼睛裏滿是淚水,喉頭發出喜悅的嗚咽聲。沒錯,這是一個預兆。


    北地的清晨冰冷而且灰暗。阿爾薩斯在第一縷陽光出現之前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他渴望著深入內陸,去尋找那個恐懼魔王。他知道,那個惡魔就在這裏。


    但在第一天,他們隻不過找到了不多的幾群亡靈。一天又一天,隨著越來越多的地方經過調查,被繪入地圖,阿爾薩斯的精神也逐漸消沉下來。


    他知道,諾森德是一片非常遼闊的大陸,其中絕大部分地區還沒有進行過勘測。的確,瑪爾加尼斯是恐懼魔王,而他們這幾年遭遇到的成群亡靈也表示他極有可能就在這裏。但他依然有可能躲在別的地方,甚至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他要阿爾薩斯來諾森德與他見麵,這可能隻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詭計,為的是引誘阿爾薩斯走上歧途。而那個惡魔盡可以趁著他滯留在諾森德的時候,去別的地方作惡……


    不,也許這個想法很瘋狂,但那個恐懼魔王非常傲慢,堅信他一定能打敗這個人類王子。阿爾薩斯必須相信他就在這裏,他隻能這樣相信。當然,這也意味著吉安娜是對的——瑪爾加尼斯正等在這裏,為他設下了陷阱。所有這些念頭都讓阿爾薩斯很不舒服。他越思考這件事,就變得越發焦慮。


    不過,當第二個星期的搜索行將結束的時候,阿爾薩斯終於找到了一些能夠給他帶來希望的東西。他們改變了搜索方向。這一次,首先被派出去的兩名斥候帶回來了有大群亡靈出沒的情報。阿爾薩斯很快就找到了斥候所說的那些亡靈——它們都支離破碎地躺在凍土之上。沒等阿爾薩斯對眼前的景象做出任何可能的猜想,他的部隊就遭到了猛烈的火力攻擊。


    “尋找掩護!”阿爾薩斯喊道。士兵們紛紛躲到了他們能找到的掩體後麵——樹幹、石塊,甚至是雪堆。攻擊幾乎是剛一開始就停止了,一個喊聲響了起來。


    “該死的!你們不是亡靈!你們是活人!”


    阿爾薩斯認得這個聲音,但他絕沒有想到能夠在這個蠻荒之地聽到它。就他所知,隻有一個人能發出如此火熱心性的喊聲。片刻之間,他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到底是要尋找什麽。充滿他心中的隻有關於往日的快樂回憶。


    “穆拉丁?”阿爾薩斯又驚又喜地喊道,“穆拉丁·銅須,是你嗎?”


    那個身材壯實的矮人從一排武器後麵走出來,小心地向這邊望過來,然後,他緊皺的雙眉便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容。“阿爾薩斯,小子!真沒想到來救我們的竟然會是你!”


    他大步向前走來。阿爾薩斯覺得他臉上的胡子比自己小時候看到的更濃密了(盡管阿爾薩斯小時候就覺得,這個矮人的臉上除了胡子以外什麽都看不到)。他的眼角有了更多的皺紋,但現在,那雙眼睛裏滿是喜悅的光彩。他伸開雙臂,跑向阿爾薩斯,一把抱住了王子的腰。阿爾薩斯笑了——聖光啊,他已經有多久不曾笑過了?他也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導師和老朋友。當他們分開的時候,阿爾薩斯才忽然想起穆拉丁剛才說過的話。


    “救你們?穆拉丁,我甚至不知道你在這裏。我是來……”他猛地閉住了嘴。他不知道穆拉丁如果聽說了他的事情,會有怎樣的反應。所以,他隻是向矮人微微一笑。“這些事不著急說。來吧,我的老朋友。我們已經在不遠的地方建立了營地。看樣子,你和你的人應該先吃上一頓熱飯了。”


    “如果你還有啤酒就更好了。”穆拉丁笑著說。


    當阿爾薩斯、穆拉丁、穆拉丁的副手巴爾古和其他矮人們大步走進營地的時候,營地裏立刻升騰起一片歡慶的氣氛,這個常年隻能看見冰雪的地方仿佛也不再那麽寒冷了。阿爾薩斯知道,這些矮人早已習慣了寒冷的氣候,他們是剛強健壯的種族。但他也注意到矮人們在捧起冒著熱氣的湯碗時,滿是胡須的臉上掠過的寬慰與感激之情。雖然非常困難,阿爾薩斯還是努力控製住自己,沒有在穆拉丁和同伴們吃飯休息的時候立刻就提出成堆的問題。一直等待矮人們恢複了一些精神,他才招手示意穆拉丁和他一同走出中心營地,來到他的私人帳篷旁邊。


    “那麽。”他終於開口了,而他昔日的導師依舊在毫不停頓地將冒著熱氣的食物鏟進嘴裏,就像是一台工作良好的侏儒機器,“你們來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麽?”


    穆拉丁咽下一口食物,又用一大口啤酒把食物衝進胃裏。“嗯,小子,我先提醒你,這件事並不需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


    阿爾薩斯點點頭,表示理解。他麾下的艦隊中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來到諾森德的真正原因。“很感謝你信任我,穆拉丁。”


    矮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長大了,也變漂亮了,小子。如果你能找到辦法來到這片荒蠻的地方,那麽你就有權利知道我和我的人打算在這裏做什麽。我正在尋找一個傳奇。”穆拉丁的眼睛裏煥發出明亮的光彩。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抹了抹嘴唇,繼續說道:“你知道,我的人一直都對珍奇寶物很感興趣。”


    “確實。”阿爾薩斯回憶起自己聽到過的傳聞。穆拉丁幫助他的弟弟組建了一個被稱為探險者協會的團體。那個協會的基地在鐵爐堡,協會成員會旅行到世界各地,搜尋各種失傳的知識和古代寶藏。“那麽說,你在這裏是要完成協會的任務?”


    “沒錯。我以前已經到過這裏很多次了。這是一個奇怪而又吸引人的地方,它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秘密向別人展露……所以它就變得更加有趣了。”他伸手到背包裏,拿出一個用皮革包裹的本子。看樣子,這個本子的裝幀曾經非常考究,而現在,它磨損得已經相當厲害了。穆拉丁把本子遞給阿爾薩斯,哼了一聲,示意他拿過去看一看。王子接過書本,將它翻開。這個本子上有數百幅各種生物、地形和建築廢墟的草圖。“如果隻是草草看上一眼,你絕不可能發現這裏真正的魅力。”


    阿爾薩斯看著這些繪圖,不得不同意穆拉丁的話。“大多數時間,我隻是在這裏進行研究,試圖了解這裏的一切。”


    阿爾薩斯合上那本旅行日誌,把它還給穆拉丁。“你看到我們的時候,顯得很驚訝,還把我們當成了亡靈。你們在這裏已經有多久了?你在這裏都看到了什麽?”


    穆拉丁用一塊麵包刮掉碗裏最後一點食物殘渣,然後把麵包一口吞掉,又歎了一口氣。“啊,我真想念你們王宮烤房中做出來的小點心。”他一邊說話,一邊拿出煙鬥,“我們在這裏待的時間不算短,所以我們知道,這個地方出問題了。這裏有某種……正在迅速變得強大的力量。它很可怕,而且正變得越來越可怕。我和你的父親談過這件事。我想,這股力量肯定不願意隻是龜縮在諾森德。”


    阿爾薩斯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憂慮與興奮,竭力顯出一副鎮定如常的樣子。“你認為它會對我的人民造成威脅嗎?”


    穆拉丁向後靠過身子,點著了煙鬥。空氣中飄散著他最喜歡的煙草氣味。這種阿爾薩斯早就熟悉的味道逗弄著他的鼻翼,也讓他在這片陌生的陸地上感到一點慰藉。“是的,我的確這麽認為。我相信,它和那些討厭的亡靈一定有脫不開的關係。”


    阿爾薩斯認為該是把自己掌握的情報告訴穆拉丁的時候了。他迅速而平靜地將一切事情都說了出來:瘟疫穀物、克爾蘇加德、詛咒教派,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些亡靈農夫的驚恐,得知瑪爾加尼斯——一個恐懼魔王已經進入這個世界,並製造了這場瘟疫,以及惡魔以嘲諷的口吻邀請他來到諾森德。


    提到斯坦索姆的時候,他並沒有說出全部實情。“瘟疫也傳播到了斯坦索姆,我阻止了瑪爾加尼斯獲得任何一具屍體,用於他的邪惡目的。”這就夠了,他沒有說謊,隻是不能確定穆拉丁會明白他被迫那樣做的必要性。就連吉安娜和烏瑟爾都沒有能理解他——他們甚至還親眼見到了阿爾薩斯必須與之對抗的敵人。


    穆拉丁咕噥了一聲。“真是壞消息。也許我正在尋找的那件寶物能夠幫助你與這個恐懼魔王作戰。就算是在罕見的魔法物品中,這件寶物也是一件極品。關於它的消息最近才浮出水麵。自從我們剛剛知道它的存在,就開始了對它的尋找。我們找了很長時間,找得很辛苦。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有了一件可以找出它的位置的魔法物品,但我們的運氣一直都不太好。”他從阿爾薩斯身上移開目光,向王子背後望去。在他的視野中,是一片被暗影籠罩的荒野。片刻之間,他眼睛裏的光彩黯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阿爾薩斯小時候從沒有見過的肅穆與陰鬱。


    阿爾薩斯等待著。好奇的烈火在燒灼著他,但他不想表現出急躁的樣子,否則穆拉丁一定又會把他當成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孩子。


    穆拉丁將思路拉回到眼前,專注地看著阿爾薩斯。“我們正在尋找一把被稱為霜之哀傷的符文劍。”


    霜之哀傷。阿爾薩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也在微微戰栗。對於一件傳奇武器而言,這不是一個好名字。他並非沒有聽說過符文劍。它們是極為罕見的武器,擁有駭人的強大威力。阿爾薩斯瞥了一眼自己的戰錘。那把戰錘在他遇到穆拉丁,返回營地之後,就一直靠在一棵樹上。那是一件美麗的武器。他非常愛惜這柄戰錘,但最近,這柄戰錘上閃耀的聖光越來越暗淡了,有時甚至再看不到半點光亮。


    而一把符文劍……


    突然間,他下定了決心,仿佛命運正在他的耳邊低語。諾森德是一片遼闊的大陸,他會在這裏遇到穆拉丁肯定不隻是出於偶然。如果他得到了霜之哀傷,他肯定可以殺死瑪爾加尼斯,結束這場瘟疫,拯救他的人民。這個矮人來到他身邊是有原因的。這是命運的選擇。


    穆拉丁還在說話,阿爾薩斯急忙將注意力轉回到他身上。“我們來到這裏是為了找到霜之哀傷,但我們越接近目標,我們遇到的亡靈也就越多。我已經不年輕了,所以我相信這肯定不是巧合。”


    阿爾薩斯微微一笑。看來穆拉丁也不相信命運有什麽巧合,這讓他的信心迅速增長起來。他低聲說道:“你認為瑪爾加尼斯並不想讓我們找到它。”


    “我認為他很願意看到你在與他決鬥的時候手中並沒有那樣的武器。無論是誰,都不會希望敵人擁有一件符文武器。”


    “那麽聽起來,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了。”阿爾薩斯說,“我們幫助你和你的協會找到霜之哀傷。而你們可以幫助我們對抗瑪爾加尼斯。”


    “這個計劃很不錯。”穆拉丁表示同意。在他頭頂繚繞的煙霧如同一片片芬芳的藍黑色羽毛。“阿爾薩斯,我的孩子……你還有啤酒嗎?”


    隨後的數天中,穆拉丁和阿爾薩斯一直在對比彼此的調查結果。他們現在有了雙重任務——瑪爾加尼斯和符文聖劍。最後,他們決定必須繼續向諾森德內陸推進,同時命令艦隊向北推進,建立新的營地。很快,他們就發現擋在路上的敵人不隻是亡靈,還有饑餓凶暴的狼群,以及半像狼獾、半像人類的怪人,甚至還有一種巨魔,這些巨魔似乎早就把這片北方的嚴寒凍土當作了家園,就像他們的遠親很好地適應了荊棘穀的濕熱叢林一樣。發現這種怪物的時候,穆拉丁並不像人類王子那樣驚訝。畢竟在矮人的首都鐵爐堡附近,就潛藏著小群與之類似的“冰巨魔”。


    阿爾薩斯從穆拉丁那裏得知,亡靈在這裏也建立了基地。那是一些怪異的、金字塔形的建築,上麵都脈動著黑暗魔法。它們曾經屬於一個更加古老,現在已經滅絕的種族,而亡靈們自然而然地占據了這些地方。所以,他們現在不僅是要消滅這些會行走的屍體,還要摧毀它們的巢穴。不過,阿爾薩斯每一天都在更加接近他的目標。瑪爾加尼斯的邪惡痕跡越來越多,隻是那個恐懼魔王本身依然不見蹤影。


    穆拉丁尋找霜之哀傷的行動仍然還看不到成功的曙光。通過魔法和非魔法手段找到的線索正迅速縮小他們的搜尋範圍,但迄今為止,無論他們已經找到了多少事實證據,那把符文劍依然還隻存在於傳說之中。


    在情況發生改變的那一天,阿爾薩斯的脾氣非常糟糕。那時他正和矮人們一同返回他們臨時搭建的行軍營地。他又餓又累、渾身冰冷,卻沒有得到任何收獲。因為滿心都是火氣,他用了幾秒鍾時間才發現營地的異常景象。


    哨兵們都不在崗位上。“這是……”他轉頭看著穆拉丁。老矮人已經握緊了斧柄。當然,營地中也沒有屍體。如果亡靈趁著阿爾薩斯離開的時候發動了攻擊,那麽死者的屍體現在也會變成亡靈了——這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征兵方式,但地麵上至少應該有血跡,戰鬥的痕跡……阿爾薩斯什麽都沒有看到。


    他們悄無聲息地小心前行。營地中的人都離開了,大部分營房也都被打包帶走了。不過在營地中還留下了幾個人。看到阿爾薩斯走進營地,他們全都向王子敬禮。阿爾薩斯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們。一個名叫盧克·瓦倫弗斯的隊長說道:“抱歉,殿下。依照烏瑟爾爵士的要求,您的父親已經召回了我們的部隊。遠征被取消了。”


    阿爾薩斯眼睛附近的一條肌肉開始抽動。“我的父親……召回了我的部隊,因為烏瑟爾爵士要他這樣做?”


    那名隊長看起來相當緊張,他向旁邊的穆拉丁瞥了一眼,然後才回答道:“是的,殿下。我們本想等您回來,但使者堅持要求我們立刻出發。現在所有人都向西北進發,去與艦隊會合了。我們的斥候發現通向那裏的道路全都被亡靈占據著,就像我們過來時的道路一樣。所以現在部隊正努力在樹林中開辟出一條路來。我相信,您很快就能追上他們,殿下。”


    “當然。”阿爾薩斯勉強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而他的內心已經如同火焰在燃燒,“請等我一下。”他伸手按住穆拉丁的肩膀,引領老矮人走到旁邊一個安靜的角落裏。


    “呃,我很遺憾,小子。聽到這樣一個消息的確令人氣餒……”


    “不。”


    穆拉丁眨了眨眼。“你有什麽打算?”


    “我不打算回去,穆拉丁。如果我的戰士拋棄了我,我就絕不可能戰勝瑪爾加尼斯!瘟疫永遠也無法被阻止!”他開始還注意壓低聲音,但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接近於喊叫了。等在一旁的幾名士兵紛紛把好奇的目光轉向他和穆拉丁。


    “小子,那是你的父親,你的國王。你們不能違抗他的命令。這是叛國。”


    阿爾薩斯哼了一聲。也許正是我的父親背叛了他的人民,他在心中這樣想著,隻是沒有說出口。


    “我剝奪了烏瑟爾的軍職,解散了騎士團。他沒有權力這樣做。父王被欺騙了。”


    “那麽,如果你說得沒有錯,等你回去以後,就必須好好和他談一談,讓他明白你的道理。但你們依舊不能違背命令。”


    阿爾薩斯用淩厲的目光瞥了一眼這個矮人。如果我說得沒有錯,這個該死的矮人是在暗示他在說謊嗎? “你說對了一件事。我的部下明白命令層級的高低差異,並且完全忠誠於這種差異。如果得到了直接命令,他們是不會拒絕回家的。”他若有所思地揉搓著下巴,想到了主意,並且因此而露出微笑。“就是這樣!我們隻要斷掉他們回家的路就行了。他們並沒有違背命令,隻是無法服從命令而已。”


    穆拉丁的兩道濃眉皺到了一起。“你在說什麽?”


    阿爾薩斯向他露出了狼一般的笑容,並將自己的計劃低聲告訴了他。


    穆拉丁似乎被嚇了一跳。“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小子?”老矮人的語氣告訴阿爾薩斯,他的確是認為這個計劃有點過分了,也許絕不隻是“一點”過分而已。阿爾薩斯沒有再理會他。穆拉丁沒有見過他見過的東西,沒有被迫去做過他做過的事。用不了多久,等到他們最終麵對瑪爾加尼斯的時候,這個矮人就能明白了。阿爾薩斯知道,他終將擊敗那個恐懼魔王。他必須贏得勝利,結束這場瘟疫,結束他的人民所遭受的威脅。而破壞那些船隻隻不過會對他的士兵們造成一時不便。和洛丹倫人民的生命相比,這一點損失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知道,這個辦法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們必須這樣做。必須如此。”


    * * *


    幾個小時以後,阿爾薩斯站到了遺忘海岸的灘頭,看著他的整支艦隊被大火吞噬。


    他的計劃很簡單。如果沒有了船,士兵們就不能乘船回家,不能拋棄他。阿爾薩斯必須把這些船全部燒掉。


    他按照穆拉丁的指引,直接穿過森林,找到那裏的野蠻人部落,招募了一些傭兵,隨後就率領他們突破亡靈的阻撓,搶先到達海岸,登上艦船,潑灑油料,然後將這些木質軍艦點燃。在這片幽暗冰冷的大路上,如此猛烈的火焰所產生的熱量在讓人感到恐懼的同時,卻又另有一番舒服的感覺。阿爾薩斯舉起手,為雙眼遮住了海上灼熱的火光。


    在他身邊,穆拉丁不住地歎氣搖頭。其他矮人也都望著燃燒的艦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依然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正確。阿爾薩斯將手臂抱在胸前。他的後背一片冰冷,麵孔和前胸卻能感覺到一陣陣火焰的燒灼。他神情嚴肅地看著一艘被燒得隻剩骨架的戰艦在巨大的哀鳴聲中緩緩迸裂。


    “該死的烏瑟爾,因為他,我才不得不這麽做!”他喃喃地說道。


    他要讓那個聖騎士——那個被解除軍職的聖騎士,還有吉安娜和他的父親看到,他沒有逃避自己的責任,無論這個責任是多麽可怕和殘忍。他將完成必須由他完成的任務,然後帶著勝利返回洛丹倫。這絕不是心誌軟弱的人能夠做到的。因為他,因為他願意肩負起這份沉重的責任,他的人民才能生存下去。


    潑過油的木材發出巨大的爆裂聲,一時間甚至蓋過洛丹倫軍隊絕望的喊聲。他們剛剛來到阿爾薩斯身後。


    “阿爾薩斯王子!我們的船!”


    “出了什麽事?我們該怎麽回家?”


    應對這些士兵的策略在阿爾薩斯的腦海中已經醞釀了幾個小時。他甚至早就想到了士兵們發現自己被困在這裏時大驚失色的樣子。他們本已經同意追隨他,但穆拉丁是對的,對他們而言,父王的命令要高於他給他們的一切命令。他們會乘船回家,而瑪爾加尼斯會因此獲勝。這些人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們必須消滅這裏的敵人,除掉他的國家受到的威脅。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雇傭兵身上。


    沒有人會紀念這些人。


    他們可以隨意出賣自己。隻要有人付足夠高的價錢,讓他們來殺阿爾薩斯,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向他舉起刀劍,就像他們舉劍砍向他的敵人。死了這麽多人——善良的人、高貴的人、無辜的人……他們毫無意義地死去,這個世界需要有人為他們複仇。如果阿爾薩斯的部下不能忠貞不貳地追隨他,他就不可能取得勝利。


    這絕不是阿爾薩斯能夠承受的結果。


    “快一點,我的戰士們!”阿爾薩斯一邊高喊,一邊舉起了戰錘。現在,這把錘子上看不到半點光亮,他也對這件曾經被自己視如珍寶的武器沒有任何期待了。他指了一下剛剛將載滿給養的小艇拖上岸邊的傭兵們說道:“這些險惡的雇傭兵剛剛燒掉了我們的船,讓你們無法再回家鄉!以洛丹倫的名義,消滅他們!”


    隨後,他率先發動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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