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六乍然見到青年燦爛的笑,有些失神。他沒見過茅九笑得如此燦爛、熱烈,以及……好看。


    似乎今天總能見到不同的青年,一下子把剛見麵時糟糕的印象全都驅除幹淨了。變成了樣貌、性格都是讓他無法抵抗的人。


    陸六那身份,帝都裏不少人擠破了腦袋要攀上他,用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段。從他出櫃之後,女人變成了男人。以前有過一次,他的住址被泄露出去。有個男人進來,在屋裏的飲水機裏下了助興的東西。


    當時他還沒成年,那男人是有經驗的,想得到陸六的初次。不是都說第一次總是最難忘的嗎?沒嚐過情|欲滋味的毛頭小子,一旦嚐了,怕就欲罷不能。


    那些人打的便是這些主意,可惜算盤打錯了。


    陸六也是體質特殊之人,喝了下了助興的東西的水差點兒休克進醫院。陸家的寶貝兒子被這麽設計,自然震怒,敲山震虎的發作了一番,總算是製止了一些人的心思。


    後來陸六離家幾年,再回來換了原先的住址,就住在現在那棟公寓裏頭,除了一些特定的人就再沒人知道他的住所。當時一見茅九,再看那長相便當是心思叵測的人,心裏煩不勝煩。


    也不怪他誤會,陸鶴司沒跟他說清楚茅九是住他那兒,也沒跟他說明白遭遇的事兒。陸六不知道,乍一見陌生人出現在自己的公寓裏,公寓裏又沒有東西損失。


    既不是小偷那就隻剩下那種可能性,因此陸六對茅九的第一觀感是厭惡。


    陸六對茅九觀感不好,茅九對他的觀感也是不好的。


    陸六雖然性格不好,古怪桀驁。卻也不是會隨便發脾氣的人,但因茅九是心思叵測這個念頭先入為主,麵對茅九時的態度就惡劣。


    之後誤會了,又因茅九比較不討喜的性子,以及不喜歡外人住在他的公寓裏而態度惡劣,希冀能把茅九趕出去。


    這般惡劣的態度,茅九也喜歡不起來。


    茅九愛麵子,總是端著態度,麵無表情,正經嚴肅。實際上還是個剛成年不久的青年人,性子裏還有點兒中二。


    他真正決心學習茅山術法還是因為渴望破碎虛空,一劍成仙——天知道他根本不用劍。


    茅九是溫和的性子,但不代表他就沒有暴烈的一麵了。既是嫉惡如仇,總不會永遠是溫水似的性格。隻是沒惹到他,他就和和氣氣的。


    陸六那樣惡劣的態度把茅九惹怒了,還都戳著他最無法忍受的一點——落他麵子!


    不過很快茅九也看透了陸六的惡劣態度,其實很幼稚。並不含有惡意,再之後就是偶然間看到他穿著可愛的衣服,會心一擊,之後的相處中倒是多了許多包含。


    因為多了包含就多了耐心,也就變得溫柔了許多。在之後的深入交流後,堅信陸六是個矜貴小公主的茅九就自覺的讓著他。那態度,就好了許多。


    偏偏茅九不再暴烈冰冷之後的性格恰恰就是陸六最無法抗拒的溫柔,就像是包裹著冰的奶糖。舔掉了外麵食之無味還會凍傷味蕾的冰塊,就會露出裏麵甜美的柔軟的奶糖。


    這般的青年,好似也沒有初見時那樣糟糕。好像……也挺不錯的。


    當陸六意識到自己居然產生這樣的念頭就沒辦法直視茅九燦爛的笑顏,他撇開頭,耳根有點兒熱。拳頭抵著唇虛虛的咳了幾聲,旋即又覺得不對。


    偏過頭來故作冷傲的瞪了一眼茅九,不悅的說:“不會形容就別說話。”


    茅九微笑,做了個拉鏈的動作表示封口。


    陸·小公主·六這才滿意,不過他還是不滿意衣服被弄髒了。上衣脫下來,可是褲子還是有些髒。總覺得渾身難受,除了初學藝的兩年裏加上剛進入軍隊的一年裏因為沒掌握技術,經常弄髒自己,已經很久沒弄這麽髒過了。


    這會兒,便有些難以接受了。


    忽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陸六猛然抬頭盯著茅九看。


    那雙眼,黝黑深邃,茅九被盯著便覺得有些不自在。不由站起來問:“怎麽了?”


    陸六後退一步,那動作有些嫌棄。


    茅九明白了,陸六嫌棄他剛才躺在地上還滾了幾圈,髒。


    扯扯唇角,這潔癖也太嚴重了。


    陸六皺著眉,把手裏的脫下來的衣服扔給他。


    “你拍拍。”


    茅九接過衣服,抖開。那是件外套,難為陸六大夏天的還穿兩件了。外套挺幹淨的,不過還是被嫌棄髒。抬眸看向隻穿了件黑色背心的陸六,那背心很緊,勒著胸膛,肌肉很明顯,稍微的動作一下能看到腹肌。手臂還是很白,但很有力量。


    茅九收回目光,拍了拍外套。然後就看見陸六很無奈的眼神。


    “怎麽了?”


    陸六說:“我是讓你拿外套把自己拍幹淨。不拍幹淨你就離我遠點。”


    茅九:“外套會髒。”


    “不要了。”陸六毫不在乎,轉而又說:“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愛浪費。你拍幹淨了帶回去洗完還我。”


    陸六說這話的態度有些隨意,茅九也鬧不懂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拿人家的衣服拍掉髒東西,洗幹淨還給人家也是應該的。


    陸六又提醒他:“還有剛才的手帕,也一塊洗了吧。”


    茅九沒說什麽,同意了。他覺得理所當然,陸六眼角餘光偷偷的瞥他,發現對方無動於衷。抿抿唇,不說話了。


    實際上陸六髒了的東西都是自己洗的,能洗幹淨就用,不能就扔掉。絕不會給別人動手幫忙的機會,本來嘛。非親非故,除非是雇傭來幫忙的,否則憑什麽讓別人幫忙?


    再者陸六的追求者是很多的,刨除掉家世,他本身也是非常優秀的人。不知情的女人追求他,男人也有追求他的,他們自然樂意幫陸六洗衣服。但這就等於是給了對方機會,把衣服這麽私密的東西交給別人,也許本人沒太多想法,但對方就不會誤會了嗎?


    對於這些,陸六還是想的很清楚的。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在他的觀念裏,非親非故,不必要勞煩別人。而且這些小事本來就可以自己動手,哪怕別人願意幫忙他也是不願的。


    不過這會兒他把衣服和手帕給了茅九,他對自己說,手帕和衣服都是因為茅九弄髒的,由他洗很正常。


    卻沒想過他幹嘛把衣服和手帕給茅九擦身上沾到的髒物,要真嫌髒,直接遠離的就是。


    說到底,還不是想靠近人家又不好意思承認……


    衣服都坦然的讓人幫忙洗了……


    可惜,茅九不懂這些。


    茅九沒談過戀愛,在小山村裏也沒見識過現代社會中男女間各式各樣的曖昧,他是不懂這些暗示和曖昧的。此刻,他在思考怎麽讓這鬼域消失。


    陸六也沒放太多心思在那些曖昧上,他是在思考該如何離開鬼域。


    兩人望著依舊冷清死寂的四樓,整棟樓不知何故,視野所及之處隻剩下四樓。其他樓層還在的,但就像是籠了一層紗,看不清。


    陸六問:“阿九,有辦法離開鬼域嗎?”


    茅九從懷裏掏出棱鏡羅盤,打開一看,沒有動靜。走了幾步,還是沒有動靜,歎口氣:“找不到。鬼域形成其實也算是一個風水局,除非找到陣眼。否則——”


    茅九突然消音,看向陸六。


    陸六抿唇,食指抵著額頭,有些頭疼。此時他又想抽煙了,伸手觸摸到口袋裏的煙盒,摸了摸又拿了出來。


    還是沒抽,他問:“還有別的辦法出去嗎?”


    茅九不解:“這是最好最迅速的辦法。”


    陸六歎口氣,猶豫了會兒還是說了。


    “我不能用風水堪輿,至少現在不能用。”


    茅九忍住將要脫口而出的疑問,點點頭說道:“鬼域磁場混亂,光靠羅盤沒什麽用。找不到陣眼破開的話就隻能找到製造出鬼域的鬼,跟他談條件。”


    若是談不成就打。


    當初處理蔣良那事兒也是如此簡單粗暴,不過當時對方是有陰壽的陰靈,輕易不敢沾惹人命,好商量。


    這裏的可就不一定了。


    “沒有羅盤找不到那些鬼。”


    茅九的體質本來是對這些東西有強烈的感應的,很容易就能找到。但現在他們在鬼域,鬼域裏都是森森鬼氣,他那體質就沒了用武之地。


    相當於一個指南針扔進了磁場風暴裏麵,四周圍都是磁場,怎麽可能分得出方向?


    陸六說:“我找得到。”


    茅九詫異的看向陸六。


    陸六向著一個方向走去:“跟我來。”


    茅九跟上去,沒走多遠就停在了一個房間門口。他驚訝的發現這房間就在樓梯口旁邊,很近。他起碼來回走動,經過這房間好幾回了。


    卻半點兒異常也沒察覺到。


    他一直是把注意力放到對麵那一排血紅色的門的房間,那兒的怨氣邪氣最為明顯,反而是這裏灰撲撲的,一點兒邪氣都沒有。


    陸六把門打開——這會兒他是打開門,不是踢開的,沒嫌髒。


    門打開了,房間布局跟之前看的那些房間沒有太大差別,頂多是大了點兒。大約是靠著樓梯,設計成了一個小廚房。


    房間有兩個臥室,一大一小。其實也都沒有多大,放上一張床一張衣櫃基本上就滿了。


    陸六沒像茅九一樣率先去兩個臥室看,而是直接往小廚房走。茅九檢查完臥室,走出來就看到陸六走進小廚房,就好奇的跟了進去。


    進去之後發現隻是很普通的廚房,擁擠、狹窄,和洗手間連在一起。還放了一台老式的洗衣機,顯得更加擁擠了。


    茅九問陸六:“在這兒?”


    目光越過陸六看向最裏麵,發現裏麵有張床板,說是床板其實很尷尬。那就是一塊木板架在兩頭的雜貨架上,高一點的人躺上去,頭和腳都要伸進雜貨架的櫃子裏。一個不小心都能撞到頭。


    能一眼看出是床板的還是因為上麵有條折得很整齊的被子和枕頭,被子看上去很薄。夏天用不著,冬天就太冷了。


    茅九皺眉,這一看就是有人睡的。可外麵兩個大臥室,難道人多到沒法兒睡?可他來回檢查了幾遍,大概猜測到這房間曾有五人,但似乎隻有四個人住這兒。


    四個人,兩個臥室,住不下?


    陸六將茅九擋在身後,說了一句:“出來吧。”


    話音剛落,麵前的床板上緩緩的出現一個人影,從透明到逐漸清晰。是個青年,長相普通無害,一看就是老實人老好人的那一款。


    青年穿著洗得很舊了的褪色的青色棉衫,下麵是褐色的長褲,還有一雙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老人拖鞋。腳上有著凍瘡,還有凍瘡留下的傷疤,這些估計是青年死前的狀態。


    青年看起來很無害,很老實,也很不起眼。看不起來不像是能製造出鬼域的大惡厲鬼,但茅九還知道人不可貌相,何況鬼最擅長哄騙人心。


    陸六擋在茅九前麵,無意中的把可能會傷害到茅九的途徑堵死了。青年率先把目光落在了陸六身上,微微笑了起來,竟然是有些自卑和不好意思的笑。


    他說:“你看的見我?”


    陸六沒回答,冷冷的盯著他。


    青年有些瑟縮的縮了縮肩膀,看上去有些可憐。


    茅九想到陸六說的那起新聞,一個老好人把百來號人都殺了,他就對青年可憐不起來。不過他倒是對他口中的那一句話感興趣。


    他問的是‘看得見我’,他在問陸六。他確定陸六看得見他?換句話說的意思就是,陸六看得見鬼。


    便是茅九本身也看不見鬼,他的體質隻是對陰氣敏感,鬼是看不見的。除非在特殊的情況下,像這樣凶的鬼又在對其具有保護的鬼域中,想要隱藏自身不被發現很容易。而茅九想要找到對方很難。


    當初在旅館經曆的那個鬼域,是那些鬼毫不設防而且本身上要教訓蔣良兩人,沒有隱藏起來的意思。所以茅九看得見。至於在馬路邊上見到的紅衣女鬼卻是她自己不設防,加上本身能力不夠又正值正午,磁場最弱之時,運勢低的人看得見,對這些東西很敏感的茅九也看得見。


    但在鬼域中,麵對這些有意隱藏且確實極凶極惡的鬼,他是絕對感應不到的,更別提看到。


    不過感應不到,看不到不代表他就找不到,就是太麻煩了。一般來說,其實他更傾向於暴力解決。別看他總是溫和無害,實則處理這些事兒極其暴烈。


    倘若沒有陸六,找不到製造出鬼域的惡鬼。他能直接把整個鬼域都拆了。


    茅九那專門克製陰邪之物的體質,還真就能把鬼域拆了。


    不過他本來目的就是為了讓鬼域消失,讓被困在鬼域裏的陰靈往生而不是離開鬼域。


    這些,茅九閉緊了嘴巴不打算說。


    能談判就談,不能談再考慮動手。大家爭做文明人,共創和諧幸福社會。


    陸六說:“讓我們離開鬼域。”


    青年低頭不說話不動作,無聲拒絕。


    陸六冷了眸色,茅九攔住陸六。走到前麵,對那青年說:“這兒曾經死過人,那些屍體被當成了養蠱的原料。魂魄未離體之時就被煉製成邪惡汙穢的蟻蠱,七竅被堵塞住,出不了。隻能承受痛苦的煎熬,無法投胎,無法擺脫。”


    青年低垂著頭,茅九看不清他是什麽神色。


    他繼續說:“我本以為殺了蟻蠱,那些無辜之人就能解脫,去向往生。誰知鬼域還在,他們還是被困在這兒受盡煎熬。你告訴我,何仇何怨,何至於此?”


    青年抬頭,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眼神很平淡。沒有怨恨沒有懊悔,卻讓人覺得更可怕。


    青年說:“他們是被我困在這裏的,因為我心願未了。除非我心願了了,鬼域才能消散,他們才能離開。”


    “那,你的心願是什麽?”


    “找到她!”


    “找到誰?”


    “我要知道她的屍體在哪裏?誰偷了她的屍體?”


    “她是誰?”


    “我的愛人。永遠的愛人。”


    茅九側身和陸六對視了一眼,等著青年說話。


    青年說:“我姓周,叫周嫌。你們沒聽錯,嫌棄的嫌。我的愛人她叫玉蘭,劉玉蘭。她像玉蘭花一樣美麗、純潔、無瑕……”


    周嫌不斷的誇讚著劉玉蘭,他的愛人,赤誠的、狂熱的、絕望的誇讚著。隱隱有些癲狂。


    茅九警惕的看著周嫌,過了好一會兒,周嫌平靜了下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太思念我的愛人了。她真的很美,很美。”


    茅九不說話,沒問周嫌的愛人怎麽死的。此時不宜刺激周嫌。


    周嫌埋頭在雙掌裏麵,聲音聽不出什麽變化。他繼續說:“我的愛人死了,被那些畜生害死了。我恨他們,不過我替玉蘭報仇了。但是,我要知道玉蘭的屍體在哪兒?我一直、一直找不到她。我等了她好多年,還是找不到。”


    “你的愛人……怎麽了?”


    “不見了。”


    周嫌麵無表情,壓抑著巨大的痛苦。


    “她的屍體不見了,在快要入殮的時候,消失不見了。你幫我找到她,我心願了了,就離開。放過他們,讓鬼域消失,再不禍害無辜。”


    “我怎麽找到她?你得給我點線索,我才能找到。你在這兒那麽多年了,比我們兩人都熟悉這裏,你都找不到,怎麽就相信我們找得到?”


    周嫌側頭看向外麵的月亮,此時月亮在正南方,極亮,極冷,屋外一片死寂。


    “快過十二點了。”


    茅九不太明白周嫌的意思,但確實看著外麵的月亮感到了一些怪異。總覺得那月亮的另一半有些暗,有些缺損。


    都是同一個月亮,卻讓他產生了一種月亮分裂成兩半,變成了兩個不同時段的月亮。


    “到了十二點,就要重複了。你們來得晚了些,不過玉蘭的屍體還沒丟。這個時候還沒丟,還有時間……這兒每隔七天會重複所有人生前七天發生的事,今晚過後是第五天。他們當時全都在六點之前死掉,所以六點過後四樓會恢複成現在這個樣子。十二點重新開始。”


    茅九:“情景再現?”


    陸六猜測:“無限輪回。”


    周嫌看著窗外,淡淡的笑:“開始了。你們,幫我找到玉蘭的屍體。我就放你們出去,也……放他們自由。”


    周嫌漸漸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房間裏所有的一切像是時光倒退,回到了七|八年前。灰塵、斑駁的牆壁、崩毀的房屋、血紅色的房門分解,消失,死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生氣。


    生氣是很奇妙的東西,隻有存有有聲音的生命才能使之具象化。哪怕是成片成片的森林樹木,沒有聲音也隻會讓人聯想到危險和死寂。


    而今,雖然是深夜,人們都睡著了。可還有昆蟲的聲音,樓下也有狗吠貓叫。隻要有了聲音,死寂就會被打碎。


    茅九伸了伸懶腰,發現他和陸六都站在走廊上,孤伶伶的,沒有房子住。


    “執念很深啊。”


    陸六問:“什麽意思?”


    “每隔七天一個輪回,就是為了找回愛人消失的屍體。生生的把所有人都拖回這個無限重播的輪回裏,所有人都要無數次的重複被殺的恐懼。多深的愛,以及……多深的恨。”


    因為愛,可以產生這樣深的執念,不斷的重複輪回、殺孽、自殺,以及一次次經曆愛人死去的痛苦。因為恨,拖著整個四樓枉死的人一次次重複被殺的恐懼。


    陸六走到欄杆往樓下看,又往樓上看了看,聞言若有所思的說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茅九想了想,也是。


    愛有時可以是無緣故的,一見鍾情,天命注定。恨卻一定要有原因,這世上所有的恨絕無一種是無緣無故的,那這樣說來,這裏頭的故事就值得說道了。


    茅九奇怪的問:“你幹嘛呢?”


    “找房子住。這兒應該是有空房。”


    陸六一邊說一邊走,茅九連忙跟上去。


    “你帶了錢?”


    “沒帶。我身上哪有現金……你帶了?”


    “……沒。”


    頓了頓,茅九說:“沒錢怎麽租房子?”


    “誰說要租了?”陸六特流氓的說:“都是虛假的東西,給他當免費勞力,住個房間還要付費?笑話。”


    茅九:“……”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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