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次,陳昭沒有衝動的去找司煬,反而更加冷靜的琢磨怎麽能先鏟草除根弄死陳裕。


    畢竟司煬就在這裏,總不會消失掉,隻要扳倒陳裕,他大可直接收了興盛。屆時,陳嶠就是枚棄子,他取陳裕而代之,有的是時間和司煬來日方長。


    陳昭這輩子也就精明了這一次,接下來的幾天,他按兵不動,可私下裏卻把自己手裏僅有的錢和人都派了出去,就為了起底陳裕。


    出乎意料,還真讓他抓到了小尾巴。原來陳裕這會不是像秘書說的不管司煬,而是因為病情原因根本無法處理這些事兒。


    陳裕的心髒在結束控製類藥物,並且更換了為手術準備的藥物之後,陳裕的病情就有點壓製不住了。不過畢竟他已經找好了人,隻等調整到合適狀況之後,就做換心手術就完了。


    “如果手術失敗會怎麽樣?”


    “應該不會失敗,畢竟配型相當成功,可以說是完美。”幫陳昭調查的人猶豫了一會對陳昭說,“其實最早的時候,陳裕也給你做過配型。”


    “是嗎?結果如何?”


    “完美匹配,但是沒有那個好。”


    “是啊!陳裕什麽不想要最好的呢?”陳昭冷笑,似乎並不因為陳裕曾經把心思動到自己身上而傷心,反而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還在國內。畢竟情況特殊,真相弄出國也不是那麽容易,陳裕得保證他到的時候還是活體。”


    “也就是說,他把人弄去的時候,一定是可以手術的時候是吧!”


    “對。”


    “那你說咱們有沒有可能把人截下來?”


    “這不能。”那人都被陳昭逗笑了。陳裕什麽人?這是因為他人在國外,手不能完全通天才漏出一絲半點的消息。


    把人扣下,別說陳昭了,就是陳裕那些現在坐擁金山的死對頭都沒有可能,陳昭也就是知道消息,聽著一樂就完事兒了。


    這兩人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對麵隻把陳昭的想法當成笑話一聽。可陳昭轉頭就把消息賣給了另外的人。


    那個給陳昭消息的人沒有想清楚一件事,陳昭並不是想威脅,而是想弄死陳裕。一個人坐擁金山的對頭不行,那兩個呢?三個呢?十個呢?


    圈子裏誰不想當大佬?陳裕尊位坐久了,下麵跪著那些誰不眼饞?


    一時間,陳昭不擇手段,陳嶠那頭很快聽到了動向。他這幾天都因為司煬和陳裕陳昭的關係而崩潰,更因為司煬突然離開而擔心公司軍心不穩。


    可越是這種時候,就越出亂子,他萬萬沒想到,陳裕出國並非是工作,而是因為病危?


    “再開什麽玩笑?我是陳裕親兒子,我親爹病危了,我竟然不知道?”陳嶠拍桌子就站起來了。


    可話剛說完,他就白了臉色。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隻有這種解釋才是最可能的。畢竟,陳裕如果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怎麽可能真的放司煬遠走高飛?


    所以其實又是隱瞞了他一個。陳嶠抿了抿唇,示意自己手下人下去,然後獨自坐在辦公桌前捂住了臉。


    他太難受了。


    長到這麽大,陳裕對他雖然不能說不好,可就真像司煬說的那樣,生而不養,寵而不教。


    從他有記憶起,陳裕在他麵前,除了給錢和給東西,就沒有第三種模式。至於外麵怎麽樣?公司怎麽樣?還有他怎麽樣?陳裕怎麽樣?


    陳裕從來都沒有過任何交代。


    如果不是司煬有意教他這段時間,他怕依然還是個二傻子,隨便誰來哭個窮,他都願意往外掏錢。


    可就算如此,司煬也離開他走了。不管他多難受,他多竭盡心力的懇求,甚至如果跪下有用,陳嶠可以連自尊都不要。


    他從始至終,做的一切,就隻想要一個人正眼看看他。像是普通家庭裏的長輩那樣管管他,教導他,甚至打他,罵他,什麽都好。


    可到了最後,依然是孤零零一個人。


    說到底,還是他蠢。這些事兒他早就看透了,所以現在又何必這麽難受呢?按照他往常的做法,公司能撐則撐,撐不起來,就隨便了。陳裕自己都不要,他幹嘛那麽著急?


    就算興盛沒有了,他還有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陳裕,陳裕到時候他肯定也不會少陳裕的一口飯。


    所以這麽想想,這些事兒都和他沒有關係,他有什麽可難過的呢?天塌下來,他還是那個紈絝太子爺,外祖父也早就立下遺囑,那邊的產業也全都給他繼承。


    因此仔細想想,他就更不應該難過了啊!陳裕瞞他,又能怎麽樣?說不定司煬就是因為知道陳裕病重才走的呀!


    陳嶠這麽安慰自己,可越安慰,眼圈就越紅,心裏就越難受,那種疼絲絲縷縷的,從心髒一點一點蔓延開,最終順著血液沿著肌理,爬遍全身,連呼吸都會痛徹肺腑。


    因為不管他如何自欺欺人,腦內都始終有一個理智到極點的聲音一刻不停的提醒著他,你被拋棄了。沒有人要你。


    “司煬……”陳嶠哽咽的一聲,下意識叫了司煬的名字。可這一次,沒有人在讓他撲在懷裏任意撒嬌了。


    因為司煬也早就走了。


    “陳嶠,人總要為自己的過去付出代價。”陳嶠很想問問司煬,什麽樣的代價才能叫付出代價,是否有數量,有標準,這樣他可以十倍八倍的償還,然後在把司煬找回來,讓他像之前那樣抱抱自己。


    司煬才走三天,陳嶠已經覺得度日如年。誰也不能理解他對司煬的感情。並非愛情,而是昏暗了十七年的人生裏,唯一一束璀璨的光亮。


    “陳嶠,我和你做個交換吧!”


    “我教你兩個月,但以後,如果有一天,興盛出事兒,你不能站在陳裕的對立麵。”


    這是當初陳嶠和司煬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司煬在車上和他說的一番話。當時陳嶠還不懂,以為司煬是故意這麽說給他一個台階下。現在仔細品品,這交換不正是為今天做的準備麽?


    畢竟現在興盛能夠坐鎮的隻有他了。


    “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陳嶠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他不是傻子,過去也隻是貪戀一時溫暖。現在全都連起來,有怎麽可能不清楚這都是司煬布下的局。


    司煬八成早就知道陳裕病重所以交易才是四個月。至於陳昭,司煬幫陳裕當一把太傅,教導出來一位太子爺,得到的交換,就是給自己心尖上的陳昭鋪一條康莊大道。


    至於他,教出來了,也並非單純隻是真心,更多的是為了今天做準備。仔細想想他從司煬身上學到的那些東西,不正是和今天的場麵嚴絲合縫的一致嗎?


    所以,司煬未必對陳裕就沒有感情,最起碼他願意為陳裕留條後路,就是承諾了永不站在陳裕對立麵的自己。


    他當時說了什麽?


    “陳裕是我親爹,我自然和他一邊。”多他媽天真的話?


    天真到了近乎愚蠢!


    因為至始至終,司煬隻對他沒有感情,隻有他是徹頭徹尾的棋子。沒有舊情也並非新愛,那些縱容和寵溺也全都裝的。


    全都是裝的!


    畢竟每個人都要為過去付出代價。什麽我原諒你了,都是美好的騙局罷了。誰會原諒一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殺人凶手?


    誰又會真的對一個殺人凶手產生憐憫和喜歡?


    騙子!都是騙子!


    陳嶠摘下袖口控製不住的扔在了地上。那是玉石的,碰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一下子就斷了尾巴。


    陳嶠仿佛胸口被捅了一刀,半晌動不了,就這麽呆滯的看著。


    直到愣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然後才緩過勁兒來,自己去了休息室,把所有的狼狽收拾好,再出來,依舊是那個驕傲不低頭的興盛太子爺。


    哭是沒有用的,因為已經不會有人再給他擦眼淚了。如果這些痛是司煬給與他們陳家人的報複,那麽很好,他陳嶠一定會謹記於心,一點一滴的把他當初流過的血都還給他。


    陳裕病重的事兒最終還是鬧大了。圈子裏這幾天全都說得是這些話,最惡毒的莫過於陳裕回不來,會死在國外。至於興盛,更是直接變成了眾人眼中唾手可得的餡餅。隻差明碼標價,坐地分贓。


    可誰能想到,興盛的確沒有個陳裕,但卻還有陳嶠。陳嶠這個出了名的紈絝二世祖,竟然硬生生把殘局扛了起來。


    他當然不如陳裕,且是處處不如,可卻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自鴻門宴開,唯一從上麵全須全尾下來,還得到一眾人承諾的司煬。


    就像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陳嶠每一個決定都極其極端狠辣。


    他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擺明了這是一個狹路相逢寧可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以命換命的亡命徒。


    如果陳嶠真的一無所有,那大家隻會覺得他是個傻子,可陳嶠不是。陳嶠甚至不顧一切,連他外祖家的產業都投到了興盛,擺明了這是要力保。


    幾次短兵相接,陳嶠固然艱難,可對手卻是真的狼狽。再也沒人敢小瞧他。


    再見麵時,一聲“太子爺”裏也多了許多敬畏。


    說來也巧,這個階段裏,司煬那頭也有了新的動向。


    他之前投資的那些東西,都開始回錢了。陳嶠在遇見司煬,是在一個酒會上。


    司煬許久不出來,卻並沒有人敢小瞧他,反而對他更加尊敬。因為這次,他不再是陳裕的愛寵,或者說陳裕的小情人,摘掉了這些之後,司煬就是司煬,一個電影投資人的身份,讓圈子裏的小明星都對尊重不已。


    陳嶠答應了一下,知道他是為了一個電影的選角來的。


    陳嶠一開始以為司煬隻是單純投資。可聽了一耳朵之後,就忍不住冷笑。


    那劇本他看過,裏麵有一個角色,幾乎可以說是為了現在的陳昭量身打造。所以什麽離開,恐怕都是假的。


    他還沒放棄陳昭,也沒有徹底舍掉陳裕。畢竟這些日子興盛的風平浪靜,無疑是也有司煬外部的推手藏在其中。


    陳嶠從路過侍者手裏的托盤裏拿起一杯烈酒,一飲而盡。盯著司煬的眼卻慢慢染上了水汽。


    這個男人,到底為了陳昭和陳裕還能布置多少精心的局?可偏偏一樣是傷害者,他們陳家三個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他就唯獨對自己這麽絕情。


    利用到底,他還不能反抗。


    好,好一個司煬。真當他是死人嗎?


    這一瞬間,陳嶠隻覺得自己恨透了司煬。又是一杯烈酒入喉,那些辛辣沿著喉管炸開,最後匯集在胃裏,隻剩下刺骨的寒涼。


    陳嶠最後是喝多了。散場的時候,他幾乎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晃晃悠悠走到停車的位置,陳嶠胃裏一陣絞痛,忍不住幹嘔了兩聲。可他這一晚上除了酒以外什麽都沒吃,也真的吐不出什麽來。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可終究沒有,而是落在了一個帶著寒意的懷抱裏。


    陳嶠抬頭,恍惚之間,仿佛看見司煬的臉。


    “喝多了?”司煬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之後對跟著自己的人說,“給陳嶠的人打個電話,陳嶠喝醉了。”


    陳嶠沒言語,隻是呆滯的看著他。一直到接他的車來,陳嶠都沒有轉移過視線。而司煬顯然也和他無話可說。


    “謝謝您通知我們。少爺,咱們回去了。”來接陳嶠的是陳裕別墅那頭的管家。


    可陳嶠卻猛地甩開了他的手,撲住了司煬,把自己整個人窩在他的懷裏,低低的叫了一聲,“哥。”


    “……”陳嶠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彼此能聽見,司煬也愣了一下。


    可陳嶠下一句卻又改了口,“小叔叔,別,別拋下我。我肯定聽話,你別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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