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連蟲鳴的叫聲都小了很多。


    煉獄杏壽郎悄無聲息地從牆頭落了下來,厚重的靴子踏在院子邊的土地上,甚至連半分塵土都沒有飛濺起來。


    真正的柱不僅能和上弦之鬼正麵硬剛,這種潛入的戰鬥也完全沒有問題。


    接下來完全沒有問題——隻需要按照自己二十年的記憶,走回自己的房間就可以了。


    不過煉獄杏壽郎走到房間門口時,腳步一頓,然後轉身悄悄打開了自家弟弟煉獄千壽郎的房間。


    因為太忙,所以煉獄杏壽郎好久都沒回家看看,好不容易閑下來,還是因為假死……這讓一向疼愛弟弟的煉獄杏壽郎心裏頗為過意不去。


    房間裏,煉獄千壽郎在紫色的被子裏縮成了一團,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小小的腦袋枕在綠色的枕頭上,看起來特別像是一個圓茄——不行,不能想下去了。


    他剛剛克服了兜襠布ptsd,不能再被茄子汙染了大腦!


    煉獄杏壽郎小心翼翼給弟弟蓋好被子後,狠下心離開了煉獄千壽郎的屋子,轉身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然後就被空蕩蕩的屋子嚇了一跳。


    他的東西似乎都被收起來了,整個屋子光禿禿的,不過幸好他來的及時,在角落的大編織袋裏看到了自己還來得及被扔掉的東西。


    母親去世時,他的父親也是如此,在一周內扔掉了所有東西,防止睹物思人。


    不過煉獄杏壽郎腦海裏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


    ……等他以後“複活”之後要怎麽辦?重新再買日用品嗎?感覺會是好大一筆開銷呢。


    煉獄杏壽郎的眼神微微黯淡下去,良好的心理素質卻讓他馬上振作起來,他使勁搖了搖頭把雜念搖出腦海,然後輕輕地從大編織袋裏找到了一個他從小佩戴的禦守……這是他小時候和母親一起去神社求的。


    就它吧。


    捏著禦守,煉獄杏壽郎再次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去,不過,他的腳步在祀堂的地方停了下來。


    火蜃的雕像擺在祀堂正中間,前麵擺了一個香爐,裏麵三根香正燃到一半,發出好聞的香氣。


    這明明是小時候很常見的情形,但是如今……卻讓他感覺格外別扭。


    有種全家人虔誠地供奉自己的既視感,煉獄杏壽郎覺得,再這樣下去,可能要折壽。


    不過,砸了火蜃雕像這件事不可能,這樣他絕對會被發現,煉獄杏壽郎沉思了一會,決定曲線救國……毀掉所有的燃香。


    別給他燒香了,求求各位,不要給他燒香了!


    從火蜃雕像底下的櫃子裏,煉獄杏壽郎掏出了厚厚一捆的燃香,把它們擺好後,他準備去找水,隻要一瓢水下去,質量再好的香也會因為受潮而點不燃。


    ……說實話,煉獄杏壽郎他們兄弟兩個都是孝順的孩子,即使父親陷入低迷而時刻暴躁,他們也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而這大概是煉獄杏壽郎做過……最調皮的事情了,他4歲的時候沒做過,沒想到20多歲的時候反而叛逆了一把。


    他轉身,準備去屋外的水缸找水。


    “咳咳——”


    煉獄杏壽郎猛的抬起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射在了他的眼中,讓他瞳孔瞬間猛縮。


    他的父親——


    老炎柱,煉獄槙壽郎站在他的身後,表情極度微妙且複雜的看著他。


    即使麵對上弦之叁猗窩座也不慌不忙的煉獄杏壽郎,此時此刻麵對父親,大腦瞬間過熱當機,一片空白,緊接著被“完蛋了”三個字瘋狂刷屏。


    #假死後回家被父親當場撞破怎麽辦?在線等,急!#


    老炎柱盯著煉獄杏壽郎,眼神複雜,裏麵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半晌,他歎了口氣,這些年頭一次用還算溫和的口氣對兒子說:


    “你……回來了?”


    按照平時,煉獄杏壽郎會馬上回答父親,甚至可能會因為父親的好態度而受寵若驚,但是……他目前可是個“死人”。


    煉獄杏壽郎非常謹慎地、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他現在在祈禱自家老爹會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祈禱他趕緊起晚夜回去睡覺。


    不過煉獄杏壽郎的祈禱落空了,老炎柱明顯還想跟已經去世的兒子再嘮嗑幾句。


    “按理說,不是頭七回來嗎?”老炎柱側頭看了一眼掛曆,“怎麽第三天就回來了?”


    煉獄杏壽郎:“……”


    這個問題很有深度。


    和內向的富岡義勇不同,煉獄杏壽郎非常外向且健談,幾乎沒有他聊不上的話題,然而……麵對自家老爹的陰間話題,他張口結舌,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為啥不頭七回來?誰知道他為什麽不是頭七回來!


    而麵對自己沉默的兒子,老炎柱罕見的沒有生氣,畢竟死者為大。


    “我懂,你生前也是這樣的急脾氣。”


    老炎柱喃喃自語地給了煉獄杏壽郎一個台階下,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死亡濾鏡還是非常濃厚的。


    犯不著跟死人置氣。


    不過說了這麽多,老炎柱你可以回去睡覺了吧?煉獄杏壽郎眼巴巴地瞅著自家老爹,心裏想的全都是自己該如何結束這場陰間對話。


    就在他鬆了口氣的時候,老炎柱再次開口,又拋給煉獄杏壽郎一個陰間問題。


    “——你在底下,見到你母親了沒有?”


    老炎柱這個問題聽起來平凡無奇且枯燥,然而裏麵的深層意義卻不同凡響,眾所周知煉獄槙壽郎因為愛妻去世而鬱鬱寡歡了多年,所以這個問題並不是可以敷衍的。


    煉獄杏壽郎也非常明白這一點。


    他喉頭上下動了動,緊張的吞咽了一下,然後非常拘謹地回答:“沒有。”


    煉獄杏壽郎不敢回答“有”,不僅僅是怕他父親會緊接著問他更多問題,更怕他老爹因為他的忽悠,一時想不開決定下去找他妻子……這種事情,癡情的老炎柱真的會做出來。


    然而老炎柱還是對他的回答非常不滿意。


    “沒有?怎麽會沒有呢?這不可能。”老炎柱頓時收斂了溫和的表情,皺起眉頭固執地念叨起來,隨後,看向煉獄杏壽郎的眼神中又充滿了不信任。


    “你莫不是唬我吧?”


    煉獄杏壽郎:“……”


    事實證明,老炎柱這個脾氣,哪怕是鬼來了也是可以較真一番的。


    “沒有……或許母親並不在地獄,她是在天堂。”


    事實證明,人在絕境中是有急智的,能想出這番說辭,煉獄杏壽郎自己都開始佩服自己了。


    而老炎柱非常明顯地被說服了,他的臉色立刻由陰轉晴,然後非常讚同的點頭。


    “對對對,是這樣沒錯,你母親這樣的人,怎麽會進地獄呢?”


    老炎柱相信了煉獄杏壽郎的“鬼話”,各種意義上的“鬼話”。


    而後者,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難免帶了些複雜。


    父親,您的意思是……您兒子我就下地獄了是嗎?


    您好歹對著地獄裏的兒子稍微露出一點同情也好啊,能不能先別急著高興啊?


    當事人……當事魂還在這裏看著好嗎?


    煉獄杏壽郎就這樣尷尬而沉默的站著,直到自家老爹高興夠了,準備回屋睡覺,可是老炎柱不經意間一瞥——看到了煉獄杏壽郎手裏的燃香。


    “你這是——噢,我明白了。”


    煉獄杏壽郎低頭,這才發現手裏的那一摞燃香忘了藏起來,然而貌似已經晚了——


    老炎柱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等不及頭七提前回來,原來是因為這。”


    並不是!你不要亂說!他沒有!


    “以後我會安排千壽郎每天給你燒香的,你就……你就放心去吧。”


    老炎柱認為自己看穿了一切,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兒子的瞳孔已經絕望到失去高光。


    這是何等的絕望。


    煉獄杏壽郎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名字裏的“壽”字,就可以被劃掉了,天天被父親和弟弟燒香折壽,而且還是火蜃加本人雙重燒香,折壽更是超級加倍……


    他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


    “嗯?裕神先生不打算去煉獄宅拜訪了嗎?”


    煉獄杏壽郎拿到了自己的新刀,卻也得知了裕神涉間準備打道回鬼殺隊總部的打算。


    “不去了,你父親剛剛得到你的死訊,我這時候拜訪不合適。”


    裕神涉間解釋完後,停頓了一下,隨後又掏出一封信,“而且,今天早上炭治郎收到了你們的鎌鴉送來的消息。”


    自從公布了煉獄杏壽郎的死訊,他的鎌鴉馬上就被音柱宇髄天元給要走了,就隻剩下了灶門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擁有鎌鴉。


    裕神涉間把信件展開,這裏麵宇髄天元的口吻並不像曾經那樣輕鬆,他用最嚴肅的語氣說出了事情的經過,然後提出來了一個……


    非常微妙的請求。


    “他在信中說,在花街可能找到了上弦之陸的蹤跡。”


    這可是個炸裂性的大新聞,幾乎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眼睛都亮了。


    “是命令我去執行這個任務嗎?”煉獄杏壽郎握住腰間的新刀的刀柄,有些躍躍欲試。


    裕神涉間猶豫了一下後搖頭,然後表情略帶點微妙的看向灶門炭治郎他們。


    “宇髄先生隻提了一個要求。”


    “他想讓灶門炭治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以女裝潛入,進行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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