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淑妃有來往嗎?”路杳杳起床吃早食的時候,太子殿下已經下了早朝。


    路杳杳咬著撒了蔥花細碎的年肉脆餅,聞言,眨眨眼,淺色眸子掠著光,顯得無辜又天真。


    “沒有啊。”她搖搖頭,“淑妃好像不怎麽和後宮往來,之前幾次請安也沒看到她,除了宮宴,其他宴會也很少參加。”


    “淑妃不愛出門,聖人便讓她免了每日向皇後請安的禮,她是江南謝家人,在長安沒有根基,這些年也不愛外出,所以答應參加的宴會也很少。”他解釋著。


    路杳杳哦了一聲,繼續低頭,細細地吃著早食。


    溫歸遠接過她遞來的小米粥,海參切成碎丁,以筍、蕈入雞湯,熬出一層薄薄的粘稠,入口即化,味道極佳,一口下肚,溫妥舒坦。


    他不由舒展了眉頭。


    “怎麽了?”路杳杳見她沉默,側首,抬眉去問。


    溫歸遠慢條斯理地攪著手中的湯匙,睫羽輕垂,遮蓋住瞳孔的眸光,滿腹心事。


    路杳杳手中的奶羹頓時索然無味,放下手中的湯匙,盡量態度溫和,深怕會刺激到他,狀似無意地問道:“前朝有煩心的事情。”


    溫歸遠是聖人第三子,母親是隴右道鎮軍大將軍嫡長女慕容姍,一入宮後被冊封為禧妃,頗為受寵,甚至在慕容家倒台後,禧妃和溫歸遠都幸免於難。


    直到溫歸遠三歲那年,禧妃病逝,他獨自一人在宮內生活,十歲時,在袁思樓的運作下被封為寧王,遠走隴右鄯州,也就是禧妃的母族所在地。


    總的來說,這位新任太子在長安城一無根基,二無人脈,是個可可憐憐的光杆太子。


    雖然她從不主動打聽前朝的事情,但多年來在長安城耳融目染,自然也是知道世人踩低捧高,趨炎附熱的德行,今日見他為難,下意識以為是前朝出了問題。


    那我就叫爹爹打那些人!


    她心底暗暗說道,臉上依舊是體貼的笑意,好似一朵溫柔的解語花。


    “秋闈將至,有白相和路相壓陣,一切都非常順利。”溫歸遠抬眉笑說著,眼中的憂愁一掃而過,黑珠白水的眼睛帶著一絲笑意,明亮而清透。


    前朝有路相為東宮掠陣,哪有人會不長眼會當麵給東宮下刀子。


    路杳杳信了這個說法,但不信他心中沒有心思,這模樣哪裏像沒事的樣子。


    她視線一轉,不再當麵追問著此事,若真是大事,一查便知。


    “殿下今日還要去國子監嗎?”她用帕子擦著嘴角,細聲問道。


    “今日不去,書房中還有些政務要處理。”


    他吃完早食,喝了一盞茶,這才起身離去。


    出門前,看到紅玉和衛風遠遠的並肩走來,紅玉手中捧著紅紙和竹編,正扭著頭笑眯眯地和衛風說著話,聲音清脆雀躍。


    “你會做兔子嗎?荷花呢?或者平安的樣子也可以嗎?”紅玉年紀尚小,臉頰圓潤,不曾展開,笑起來,臉頰鼓鼓的,格外天真浪漫。


    “花燈難嗎?”她一點也不尷尬衛風的沉默,一個人抑揚頓挫地說著話,眼睛亮閃閃的,“我可以給你搭把手嗎?”


    “娘娘說今日的燈麵都要自己畫呢,可我不會。”


    “衛風,你會幫我嗎。”紅玉眼底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衛風停下腳步,抬眸,掃了眼台階上的太子殿下,不卑不亢地抱劍行禮。


    紅玉一見溫歸遠笑得更加開心了,顴骨上的紅肉嘟起,眼睛眯成一道縫。


    “給殿下請安。”


    “杳杳要做花燈。”溫歸遠笑問著。


    “是啊,娘娘昨日說今日做花燈玩。”紅玉高興極了,補充道,“娘娘可喜歡花燈了。”


    溫歸遠的視線在她懷中的材料中一閃而過,笑說道:“去吧,別讓杳杳等急了。”


    “你會做花燈嗎?”走在花園小徑上,溫歸遠突然問著旭日。


    一直沉默跟在後麵的旭日一愣,冷峻的臉上越發嚴肅,老實回答道:“卑職不會,不過旭陽好像會。”


    “我也不會。”溫歸遠喃喃說道。


    旭日悄悄掃了他一眼,滿肚子的話想講,但迫於殿下的壓力,隻好都壓在肚子裏。


    ——太想和弟弟說話了。


    “把旭陽叫來。”溫歸遠一路無言地走到書房裏坐下,沉默片刻後說著。


    旭日連忙出門去尋今日休息的旭陽。


    “咦,弟弟,你怎麽好像和綠腰姑娘關係不錯,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認識多久了,怎麽認識的啊,你剛才是不是臉紅了。”


    “說重點。”旭陽打斷他的話,冷靜說道,耳朵尖卻在日光下染上一點薄紅。


    “哦,對了,殿下尋你,好像是關於花燈的事情,因為今天太子妃也在做花燈呢,也不知是不是和太子妃有關,殿下是不是也想做,可我不會,不如你今天先替我值班……”


    一路上,旭日板著一張臉,嘴裏嘚吧嘚吧說個不停,偏偏一張臉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


    “閉嘴。”旭陽被吵得耳朵疼,厲聲喝道,這才堪堪止住他的嘴。


    “哦。”旭日短促地應下,竟然還有點委委屈屈的口吻。


    旭陽心思敏銳,心中很快就有了底。


    溫歸遠坐在書房內,難得沒有看書,而是趴在案桌前在畫畫。


    旭陽定睛一看,臉上微微失態,突然明白自家哥哥那種抓耳撓心的感覺,可不是要憋著一肚子的話。


    那些畫竟然是平安,或跑或坐,憨態可掬,栩栩如生。


    溫歸遠見人來人,附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一臉嚴肅:“明白了,務必不要被人發現。”


    旭陽連忙端正臉上的嚴肅表情,抱拳認真應下。


    “嗯,把東西拿走吧。”


    旭陽把筆跡還未幹的畫小心抱走。


    旭日臉色平靜地看著弟弟走遠,手指用力地交纏了好幾下,這才按壓下自己到嘴邊的話。


    ——弟弟去幹嗎了。


    他眼巴巴地看著人走遠,這才訕訕地收回視線,目光不經意往半開的窗台上一掃,突然瞪大眼睛。


    殿下竟然看著書皮在笑!


    那邊,路杳杳心不在焉地畫著花燈上的圖案,目光時不時落在門口。


    她丹青尚可,寥寥幾筆,夏日荷花圖便浮現在燈麵上。


    “哇,娘娘看衛風,做了一張荷花模樣的花燈呢。”紅玉在耳邊興奮地叫著。


    路杳杳這才勉強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看向衛風的手中。


    手掌大小的蓮花燈,粉色花瓣依次盛開,而中心蓮台平坦,可以放一小截蠟燭,若是不放到水中,兩側還有兩個竹編做成的鉤子,可以當做花燈懸掛在廊簷下。


    “好精致的花燈啊。”路杳杳笑著接過那張花燈,放在手心愛不釋手。


    衛風手中捏著竹條看著她高興的笑,心中鬆了一口氣。


    “聽說外麵的手藝人還會紮成各種各樣的樣子。”路杳杳突發奇想,“平安的樣子是不是也行啊。”


    她眼睛閃亮地看著衛風,衛風抿了抿唇:“卑職不會。”


    “哦。”路杳杳倒也沒多少失落,反而安慰起衛風,“沒事的,平安這模樣,看多了我也是生氣,這個我就喜歡呢。”


    衛風看著近在咫尺的手指,冷峻的視線微微失神,粉嫩的指尖搭在粉色的花瓣上,指如青蔥,手似玉筍,說不出得說看。


    “奴婢也好喜歡啊。”索性是紅玉在一旁出聲,隻見她動作僵硬地捏著筆,愁眉苦臉地在花燈上畫著,“奴婢畫不來。”


    路杳杳無奈,接過她的花燈,把她燈麵上的鬼畫符重新修補起來,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一開始的混亂。


    紅玉高興地直拍手。


    “娘娘真厲害。”接過花燈時,紅玉連忙拍著馬屁恭維著,“等會給綠腰姐姐炫耀去。”


    “給我看什麽。”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綠腰含笑的聲音。


    紅玉高高捧起花燈,怪笑幾聲,得意說道:“娘娘給我畫的。”


    綠腰轉似苦惱地說道:“真好,紅玉不會畫娘娘還幫著畫,還好我會自己畫。”


    紅玉沒察覺出不對,笑得越發燦爛,直到聽到路杳杳噗呲一聲笑起來,這才嘟著嘴,不高興地質問道:“綠腰姐姐是不是又說我。”


    “哪能啊,這不誇我們小紅玉得了娘娘青睞,可把我嫉妒壞了。”綠腰嚴肅說著。


    紅玉嚴肅地想了想,沒察覺出不對勁,隻好猶豫地點點頭:“好像說得是對的。”


    綠腰笑意加深,便是一直沉默的衛風也露出一點笑來。


    “不要打趣她了。”路杳杳忍著笑打斷兩人的話,對著綠腰問道,“可有打聽出什麽?”


    “倒是和靜王有關?”綠腰坐在她下首的矮凳下,低聲說道。


    “靜王?不是禁足兩個月了嗎?也不知怎麽了,聖人又把皇後也連帶著禁足了,如今淑妃職掌宮中中饋,這幾日宮中熱鬧得很。”路杳杳好奇地說著。


    綠腰蹙眉:“娘娘可記得那兩個中了藥的妾侍。”


    路杳杳點頭,當日聖人離開後,殿下不留情麵,直接亂棍打死了。


    “那藥有些奇特,說是吃了藥若是……能成功受孕。”綠腰含糊帶過那話,隻把重點提出。


    路杳杳驚訝地睜大眼:“還有這等藥。”


    “所以才說是奇藥,但後勁卻陰毒得很,解了藥性後,媾和雙方都會傷了身子,久而久之,難以誕下子嗣。”


    “你的意思是,靜王……”


    路杳杳捂著嘴,杏眼滾圓,連眼皮下的紅痣都好似大了一點。


    “這,不好說,畢竟當時被淑妃打算了,那兩個妾侍身上的藥性還未解。”綠腰頗為尷尬地解釋著。


    “哦,然後呢,殿下因為靜王可能不孕而愁眉苦臉?”她古古怪怪地問著。


    若是真的,這種事情,難道不該是放兩個鞭炮慶祝一下嗎。


    殿下就是性格太過君子,這才因為這種事情煩惱。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應該不是,是聽說抓到買這個藥的人了,那賣藥人挨不住酷刑就全招了。”綠腰皺眉,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那藥的真是賣主是……”


    “白家。”


    路杳杳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頓時斂下。


    “娘娘還記得當日宴會,白月如先去了皇後那。”綠腰皺眉,語氣中帶著幾分狠厲,“奴婢讓人查了那兩賤人的痕跡,有個小丫鬟說,看到白月如身邊的丫鬟去過西閣。”


    路杳杳當日讓這兩人出來不過是一番萬一,怕人抓住不敬長輩的惡名,卻不料是被人鑽了空子。


    “卻不料那日布置台子的人掛錯了燈籠,想必這也是那兩個賤人走錯方向,誤打誤撞碰上靜王。”


    綠腰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平靜說著:“當真是惡有惡報,天道輪回。”


    “殿下如今掌握了這個人,卻不知如何處理,若是鬧大,又怕辜負了聖心。”綠腰歎氣。


    這就是聖人為何把皇後也禁足的原因,他清清楚楚卻不願把事情鬧大,便打算讓太子吃了個暗虧。


    路杳杳手指漫不經心地撥著花燈,纖長的睫毛抖動片刻,冷笑著:“這虧,東宮可不能白吃,怎麽也要刮下白家和靜王一層肉不是。”


    “不如派人和相爺講。”一直沉默的衛風建議著。


    她沉思片刻,一掃麵前的花燈材料,臉上掛著淺淺笑意,眸色卻是極為冷淡:“前朝已經夠忙了,不必用這些小事勞煩爹爹,他們竟然用這些後宅陰私的手段,我們就借力打力還回去。”


    “走,去書房。”她不再猶豫,果斷起身,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


    衛風張嘴還想再勸,卻隻能看到她豔麗的裙擺一閃而過,案桌邊緣的蓮花燈被裙擺帶動,漂泊無依地落在地上。


    他一愣。


    “你今天不跟著娘娘嗎?”紅玉歪著頭問道。


    衛風握劍的手緊了緊,最後轉身離去。


    紅玉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完全消失,這才獨自一人坐了回去重新紮花燈。


    “蓮花燈。”她喃喃自語。


    路杳杳那邊還未走到書房,旭日眼尖,隔著窗戶低聲說道:“殿下,娘娘來了。”


    書房內的溫歸遠和江月樓對視一眼。


    “料事如神。”溫歸遠忍不住搖了搖頭,誇道。


    江月樓透過半開的窗欞,看到雨傘下腳步急促卻不失優雅的人順著遊廊逐漸靠近,十六歲少女明豔的模樣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


    八年時間,足夠一個人長成他不認識的模樣。


    可細細看去,卻又好似一切都沒變,八歲的路杳杳會偷摸摸救濟窮苦的百姓,花光自己的月錢,十六歲的路杳杳會因為心疼太子,選擇抱打不平。


    不論如何她始終維持著自己的底線,不曾踏錯一步。


    “你不躲起來。”溫歸遠見他在出神,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江月樓像是被人蒙頭一棍,整個人激靈一下,唇色雪白,淺色的眸子蘊含著千言萬語,可最後依舊是雙手握拳,抵在唇邊,強忍著洶湧而來的咳嗽,薄唇輕啟,輕聲說道:“我從暗道離開。”


    他頭也不回地去了內室後的屏風後,很快就消失在書房內。


    他走後沒多久,路杳杳的聲音就出現在門口。


    “殿下。”路杳杳柔聲喊道。


    “要來吃冰酪嗎?”溫歸遠放下書,渾然不知接下來事情的模樣,淺笑盈盈地問著。


    路杳杳路上早已想好了理由,見狀,立馬長歎一聲:“元遙還要瞞我嗎?”


    溫歸遠一愣。


    “此話何解?”他不解地問著。


    “我之前沒事想在花燈中放一點藥材,宣了醫藥嬤嬤,得知了一些事情……”她欲言又止,不再細說,臉上卻是委委屈屈地神情。


    “聖人可真是偏心。”她抿著唇,小聲說道。


    溫歸遠臉上閃過糾結難過無奈之色,最後伸手把人牽在自己一旁,低聲說道:“不要胡說,父皇自幼定奪。”


    那雙溫和的眼眸黑如漆,亮如星,滿眼都倒映著路杳杳,滿是溫柔可眼底到底是閃過一絲苦澀。


    路杳杳趴在他懷中,真情實感地心疼道:“那也太過分,那日若不是靜王中招,如今元遙的情況隻會比他糟糕百倍。”


    若是太子發生這等事情,隻怕原本就不牢固的太子之位搖搖欲墜。


    溫歸遠聽著她為他不平的委屈聲音,心中一軟,越發後悔答應江月樓把人牽扯到這件事情中。


    “咦,這個好像不是殿下的腰帶。”路杳杳眼尖,看到案桌上的腰帶,好奇地問道。


    溫歸遠抿唇看著,還未說話,就聽到她驚訝地說道:“有靜字,是靜王的腰帶?”


    她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拿腰帶,卻被溫歸遠懶腰抱住,按在自己腿上。


    “我之前抓了一個賣那個春藥的人,那人教出來的證物,雖不知靜王的腰帶為何出現在那邊,但總歸不好流落在外麵,便帶了回來。”他握緊她的手,不讓她去碰那根腰帶。


    路杳杳心中閃過不少注意,最後按捺不住,小聲說道:“這個腰帶好精致,不如我讓綠腰也給你做一條。”


    她隨口扯出一個借口,大眼巴巴地看著他。


    溫歸遠雖然知道要順著她的話,把東西給她,可看到她倒是拎著別人的腰帶,卻是不由翻了翻醋海,一時間不好張口。


    就在這個猶豫間,路杳杳眼疾手快把腰帶薅了下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你要是不喜歡這個花色,我給平安送去,平安最近磨壞了兩根繩子,這個長度正好栓住它。”


    溫歸遠抱著她,腦袋埋在她的肩膀上,無奈說道:“你開心就好。”


    路杳杳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兩人耳鬢廝磨了好一會,溫歸遠這才放了路杳杳離開。


    路杳杳嘴唇紅潤,臉上的紅暈還來不及退下,在內室匆匆打理一番就出門了。


    “給暮靄殿遞帖子。”路杳杳吹了風,冷靜了片刻,這才說道。


    “讓人準備一份南方的禮品帶去。”她補充著。


    綠腰點頭稱是。


    暮靄殿收到東宮的帖子時,淑妃正懶懶躺在美人榻上小憩,雲鬢舒散,花顏微紅,金步搖斜斜插著,慵懶嬌媚的模樣,聞言,睜開眼笑說道:“還不有請。”


    路杳杳一進門,規規矩矩地請安,一如既往的乖巧溫柔。


    “今日怎麽來暮靄殿了?可是宮中有什麽安排不到位。”淑妃說話極為溫和,貼心地問道。


    此話一次,就聽到路杳杳聲音古怪地應了一聲:“沒有。”


    淑妃一愣:“怎麽了。”


    路杳杳眼角暈開紅雲,杏眼水潤,端莊下強忍著一點委屈。


    “怎麽了?”淑妃大驚,連忙起身問答。


    路杳杳勉強笑了笑,眼角卻是露出一滴淚來:“無事,隻是心中感慨,若是宮中之人,人人都似娘娘一般溫和就好了。”


    “可是有人欺負你了?”淑妃拉著她的手,溫柔的眉眼中露出一點厲色。


    路杳杳猶猶豫豫,想了片刻又搖搖頭。


    “可是因為皇後?”淑妃沉思片刻,揮退了下人,小聲問道。


    路杳杳眼角越發紅了,淺長的睫毛帶出一點細小的水珠。


    “是靜王……”她小聲說著,“那日之後竟然還有後續。”


    她伸手拿出腰帶,笑說道:“我今日讓人查封了那兩位妾侍的屋子,這是屋子搜出來的。”


    淑妃看著腰帶內側的字,臉色微變。


    “我也不知道母後如何想的,若靜王真的喜歡……”路杳杳露出難以啟齒的神情,“給了他,便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事情。”


    “而且屋內還有許多……”她臉頰泛出紅意,羞恥地低下頭,“還有不少助興的藥,醫藥嬤嬤說都頗為傷身的烈藥。”


    淑妃眉心皺起。


    “我私下找了兩個妾侍相熟的人問了下,這東西竟然母後宮中也有,那日竟然還給了一些白家的五姑娘。”


    淑妃臉色大變。


    “不許胡說。”她怒斥著,很快又覺得失態,溫和下來,“皇後雖然脾氣暴躁了些,卻也不是這樣的人。”


    路杳杳嚇得眼珠掛在睫毛上,咬了咬唇,又驚又怕。


    淑妃連忙安慰道:“我知你年幼不知事,那些宮婢總是到處攀咬,不可盡信。”


    “我也實在是沒了主意,不敢和殿下講,生怕殿下傷心,想著娘娘如今主管中饋,若是假的,皆大歡喜,若是真的,不如私下把這些東西都尋來毀了,也免得有人不長眼用到了不該用的人身上。”


    她又把藥性和容易暈子的特意不經意地講了一句。


    淑妃臉色嚴肅:“好孩子,此事不要聲張,想必是有誤會。”


    兩人又岔開話題,聊了不少其他話題,路杳杳這才起身離開。


    暮鼓鍾聲如水波般蕩開,夕陽的光暈落在高聳的脊獸上,琉璃瓦片好似蒙上一層金紗,熠熠閃光,偌大的宮殿滿地是宮女黃門,卻又格外的安靜。


    “淑妃會信嗎?”綠腰憂心問道。


    路杳杳靠在軟靠上,打了個哈欠:“不信又如何,她又不是小白兔,終歸是遞給她一把刀。”


    她笑,杏眼微眯,眼尾的紅暈還未完全退下,那點紅痣越發顯眼:“我是她,便一定揮出去。”


    “娘娘,殿下在等娘娘一起用膳呢。”紅玉捂著嘴小心翼翼地說道。


    路杳杳一掃臉上的困倦,眼睛微亮,朝著抱廈走去。


    溫歸遠換了個身白色衣袍,金絲暗繡浮在表麵,在燭光下如水波般流動,簡單中帶著貴氣,腰間的那截玉腰帶,隱隱勾勒出一截精瘦的腰肢,隨著如鬆的挺拔身形,莫名顯得禁欲。


    “回來了。”他站在台階上笑著看向他。


    燭光搖曳,不及多情一笑。


    兩人有說有笑地吃完晚膳,路杳杳正打算去羅漢床上躺著,卻被溫歸遠一把薅住胳膊。


    “去外麵消消食。”溫歸遠笑眯眯地說著。


    路杳杳皺著臉,不太願意動,水潤潤的視線微微移開,圓潤的眼尾上揚,好似饜足的貓無辜地睜大眼睛,清亮瞳孔中透出幾分心不甘情不願。


    溫歸遠難得強硬地拉著她的手,向著殿外走去。


    “殿下要帶我去哪?”她迷茫地問道。


    “閉眼。”


    一截白色紗綢落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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