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帶著酒氣的熱氣從頭頂壓下來,混雜著熟悉的清冽味道,江戀的睡意立刻煙消雲散,沒出息的軟了半邊身體,耳朵發燙,心跳轟隆。


    她急促呼吸幾下,讓不堪重負的心髒緩了好幾秒才僵硬著點了下頭。


    然後她就聽見頭頂男人沉沉笑了聲,說:“謝謝。”


    江戀是軟著手腳跟在陳知言身後離開的,連和蔣尋說一聲都忘了。


    楊明這個山莊就是為了招待朋友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陳知言從工作人員那裏拿了房卡,領著江戀穿過一條長廊,向後麵的客房區走去。


    江戀發現陳知言可能真的醉了,走路走不了直線,有些晃。


    她想扶,可沒好意思伸手。


    客房是一棟三層的中式小樓,一層是會客廳餐廳和娛樂室,臥室在二層和三層。


    陳知言按了按眉心才抬腳上樓梯,沒走幾步就突然停了下來。


    江戀一直緊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沒注意他突然停下,一個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陳知言被她撞的身體晃了幾晃,差點摔倒,倉促抓住欄杆才穩住身形。


    江戀嚇了一跳,忙問:“你沒事吧?”


    陳知言神色無奈,苦笑道:“你不扶著點我就算了,怎麽還要撞我。”


    江戀呆滯了兩秒,反應過來後趕忙去扶他的手臂。


    “對不起對不起……”


    她覺得自己快要蠢死了。


    陳知言笑了笑,任由著她扶著,上到三樓。


    江戀小心翼翼的把他扶到沙發上,給他倒了杯溫水,問他:“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想吐嗎?”


    陳知言喝了一小口水就放下了,靠進沙發裏,合著眼,按揉著眉心,搖了搖頭。


    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江戀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隻能幹巴巴的站在一旁看著他。


    幾分鍾後,陳知言睜開眼,有些無奈:“看我做什麽?”


    江戀臉一紅,無力的給自己辯解:“沒有……”


    陳知言懶懶的笑了下,對門外抬了抬下巴:“不是困了嗎,找個房間去睡覺。”


    江戀“哦”了聲,站著沒動。


    她早不困了!


    她現在非常精神!!


    陳知言見她不動,微挑了下眉,下巴又朝門的方向點了下,示意她快走。


    江戀不太情願的小小往後挪了挪。


    陳知言看她一眼,她向後挪一小步,磨磨蹭蹭,烏龜一樣。


    來回幾次,陳知言氣的笑起來,按了按太陽穴,隨後對她勾了勾手指。


    江戀立刻顛顛的跑到近前。


    他仰頭靠在沙發背上,哼笑一聲,說:“不想走?”


    語氣有些輕佻,看著她的眼神也透著戲謔。


    江戀心跳瞬時漏半拍。


    她用腳尖在地毯上蹭了蹭,小聲道:“不是,你喝醉了,我不敢走……”


    萬一他要是吐了怎麽辦?


    男人又開始笑,低低的啞啞的,衝擊人的耳膜。


    他笑了會兒才說:“我喝醉了你才要走,知不知道?”


    語氣更加輕佻。


    江戀驚呆了,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男人話中的暗示和曖昧,已經明顯到不加掩飾了。


    她呆呆的看著沙發裏的陳知言。


    狹長的眼微眯,漆黑的瞳仁裏浮現出平時見不到的東西,影影綽綽,眼尾的紅暈不知何時已經蔓延到耳後和頸側,冷白色調的膚色透著隱約的粉,修長的脖頸上隱約能看清青色的動脈,突起的喉結隨著吞咽動作而滑動。


    喝醉了後的男人和平日完全不一樣了,渾身透著難以言說的味道,很是撩人。


    是她從沒見過的一麵。


    危險而神秘,性感又曖昧。


    江戀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艱難的維持理智,佯作不懂,一派天真道:“為什麽?你喝醉了才需要人照顧呀,我走了誰照顧你呢?”


    陳知言眯著眼,眸色暗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似乎要望進她心底去。


    江戀被他看的心跳直飆180,感覺下一秒就要上呼吸機了,隻能強撐著不掉頭就跑。


    “小孩,你想怎麽照顧我?”男人低沉的發笑,尾音慵懶綿長,帶著不太明顯的逗弄意味。


    江戀完全被他蠱惑,像被獵人一步步誘進陷進的小獸,危險而不自知。


    “我什麽都可以做的……”她鼓著勇氣說。


    小姑娘努力讓自己聲音不發顫,可簌簌如蝶翅的睫毛泄露了緊張。


    “都可以?”


    男人一字一句重複著,聲音低緩,似乎是囈語,可江戀卻察覺出一絲危險,本能的收回大膽的試探,慫了起來。


    “我主要是怕你吐……”她垂眸小聲嚅囁。


    陳知言低低笑了幾聲,說了句“你怕的還挺多”,然後突然撐著沙發站了起來。


    本來他坐著,江戀雖然站的近些,但兩人還算在安全距離內。


    他這突然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體瞬間逼近,將兩人的安全距離一下子衝破了。


    男人的氣息撲麵而來,將她籠罩住。


    江戀本能的想往後退,卻被他伸手握住了肩膀。


    男人幹燥炙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肩,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她不自覺的向後仰。


    少女纖細的的腰背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如同獻祭。


    “都可以?”陳知言又一次問。


    他黑眸幽深,視線將她牢牢鎖住,神色愉悅,似乎在欣賞女孩兒的驚慌無措。


    “陳,陳知言……”


    不知道他要幹嘛,驚恐之下,江戀本能的叫出這個在舌尖徘徊無數次,卻被什麽東西無形禁錮住的名字。


    禁忌被衝破,潘多拉的魔盒即將開啟。


    細嫩的聲線,有些抖,很能勾起人的施虐欲。


    “嗯?膽子大了?”男人眯起眼,握著她肩頭的雙手稍稍用力,慢條斯理的糾正她,“叫叔叔。”


    江戀又疼又害怕,咬著唇不願意叫。


    男人很不滿意,手上力量加重,黑沉的眼裏翻滾著危險的巨浪。


    “怎麽?別人都叫叔叔,偏偏不願意叫我?”


    江戀怕極了,忍不住帶上了哭腔:“叔叔。”


    男人這下似乎滿意了,說了聲乖,隨後手上用力,把她向後推。


    江戀根本無法反抗,被他推著一步步向後退,很快就到了門外。


    陳知言低頭,薄唇勾笑,氣息撲在女孩仰起的小臉上,低低的呢喃:“小孩,離我遠點。”


    然後不等江戀反應,他就鬆開了手,說了句快去睡覺,將房門關上。


    -


    江戀軟著手腳胡亂逃進一間臥室,抵著門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渾身滾燙猶如火燒。


    剛才的陳知言陌生危險的讓她害怕,可同時也讓她靈魂都在戰栗。


    懼怕和迷戀交織,矛盾的情緒快要把她撕碎。


    她把自己塞進被子裏,黑暗中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每一聲都在說——


    江戀,你完了。


    你喜歡他,喜歡的無可救藥。


    可能從五年前第一眼看見他,就著了魔。


    她沒辦法否認,也沒辦法找借口。


    念念不忘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喜歡而已。


    哪怕知道他是小姑姑曾經的未婚夫,也情難自禁的一次次接近他。


    臉麵道德全然都不要了。


    被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開始困難,心髒被擠壓的快要爆炸,江戀在缺氧中聽到心底的一個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淪陷吧,讓他屬於你。”


    魔音入腦,貪戀驟生。


    -


    中午所有人都喝不少,回房都睡了一覺,一直到下午四點才有人陸陸續續起來。


    江戀起的最晚,等她揉著眼下樓時,客廳裏就剩蔣尋沒骨頭似的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她下意識的四周看了一圈,沒看見陳知言,才慢吞吞的朝蔣尋走過去。


    “小舅舅。”江戀走過去叫他。


    蔣尋掀了下眼皮,懶懶道:“醒了?”


    江戀點頭,在他身邊坐下。


    蔣尋把手機放下,掃她一眼:“中午走的時候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江戀有點點心虛。中午陳知言叫她送他時,直接把她魂都勾走了,她哪裏還能想到和蔣尋說一聲。


    不過她自然不會承認,順勢倒打一耙說:“你還說我,你喝起酒來理都不理我,我怎麽和你說……”


    蔣尋今天心情還不錯,沒和她計較。


    江戀看了看四周,問:“其他人呢?”


    蔣尋說他們去準備夜釣的東西了。


    江戀皺眉:“晚上還要繼續釣魚嗎?”


    蔣尋說廢話,晚上不釣魚來幹嘛。


    “釣到幾點回去啊?”


    “一夜啊,明早吃完飯再回去。”


    江戀“啊”了聲,她真的不太想繼續釣魚了,實在是沒興趣,而且剛才蔣芷已經在催她回家了。


    “可我沒和媽媽說要在外麵過夜啊。”她有些急。


    蔣尋也皺起了眉:“你不知道?老陳沒和你說?”


    江戀支支吾吾的。


    蔣尋一看她表情就懂了,氣笑了,屈指彈了下她的腦門:“你說你啥都不知道就跟著跑來湊什麽熱鬧?”


    江戀捂著額頭,忍氣吞聲:“那怎麽辦嘛……”


    蔣尋冷酷無情的表示自己可沒空送她回去,讓她自己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江戀不會開車,這裏離市區那麽遠,打車都不好打。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蔣芷。


    江戀知道是催她回家的,把手機遞給蔣尋看,問他:“那我和媽媽說我在你這裏住一晚,明天再回家?”


    “不行!你可別說見過我。”蔣尋立刻搖頭,他也是偷跑出來的,要是讓蔣芷知道了,老太太能直接殺過來。


    “那你說怎麽辦嘛……”江戀舉著手機,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他,一臉無辜。


    她這表情蔣尋很熟悉,從小就很會扮無辜,但凡讓她占了上風,她能把你吃的死死的。壞事她做了,你還要哄著她。


    蔣尋權衡了幾秒,隻好妥協。


    “算了算了,等會兒送你回去。”


    江戀甜甜的笑道:“謝謝小舅舅,您辛苦啦!”


    蔣尋瞪她:“回去後知道該怎麽說吧?”


    江戀立刻表示:“我今天是和同學出來玩的,並沒見過小舅舅。”


    蔣尋又給她個爆栗,警告她:“找揍了?老實點。”


    江戀撅著嘴拖長音:“我哪兒有不老實……”


    蔣尋被她氣的腦瓜子疼,忍不住罵陳知言:“這老陳怎麽搞的,非要帶你過來,麻煩。”


    江戀立刻說:“哦,我想了想,說謊好麻煩,我不如實話實說算了……”


    “你敢?”


    ……


    舅甥兩人正鬥嘴,陽台的玻璃門被拉開,一道頎長的身影進了屋。


    江戀餘光一瞥,立刻成了鋸嘴的葫蘆,任由蔣尋噴她也不還嘴了,腰背挺的筆直,雙腿並攏,別提多乖巧了。


    蔣尋正疑惑怎麽突然老實了,陳知言就從身後走了過來。


    “睡醒了?”他瞥了眼女孩,隨口道。


    江戀根本不敢看他,胡亂的點了點頭。隻聽到他的聲音,她就立刻聯想起男人酒後邪魅又危險的樣子,瞬間她的臉就開始發燙。


    陳知言在她身側的沙發下坐下,坐的有些近,連帶著她這邊的沙發墊都凹陷了一片。


    江戀飛快瞄一眼,發現陳知言好像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依然是黑衣黑褲,但身上沒了酒氣,稍微靠近一些就聞到很清爽的沐浴露氣息。


    他懶懶的靠坐著,側著頭,深致的眉眼,高挺的鼻以及清雋的下頜線條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側臉。


    不說話時,唇線抿的平直,神色有些淡漠,隻有發紅的眼尾還能依稀看出一點點酒後撩人痕跡。


    他還記得嗎?還是酒醒了就忘了?


    江戀控製不住自己胡思亂想,沙發墊都快被她扣破了。


    好在蔣尋這時指使她:“倒點水來。”


    江戀噌的站起來,解脫般的躥了出去,搞的蔣尋疑惑的看她好幾眼,嘀咕:“小丫頭怎麽突然冒冒失失的。”


    陳知言跟著他的視線飛過去,很輕的笑了笑。


    江戀在餐廳磨磨蹭蹭好一會兒,等臉上的熱度退了才端了杯水走過去,放在蔣尋麵前。


    蔣尋挑眉:“怎麽不給你陳叔叔倒一杯?對他有意見?”


    江戀被這一句“陳叔叔”搞的心跳一下子又亂了,瞥了眼端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又飛快的挪開,生怕和他對視上。


    “不用了,坐著吧。”陳知言替她解圍,抬了抬下頜,示意她坐回原位。


    江戀怎麽敢坐回去,丟下句“我去倒水”,扭頭就跑。


    陳知言看著小姑娘透著慌亂的背影,忍不住想笑。


    怎麽怕他怕成這樣了?


    真嚇到了?


    “你家老爺子身體怎麽樣了?”


    蔣尋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冒出來,打斷他的思緒,陳知言眼底的笑意略減幾分,眸色暗淡:“老毛病了,剛從醫院回來。”


    “哎,年紀大了,沒辦法。”蔣尋安慰道。


    “嗯。”陳知言垂眸,拿出打火機,在指尖摩挲著。


    “那怎麽著,你打算回去看看嗎?”蔣尋歎著氣問。


    陳知言彈開金屬蓋,幽藍火焰驟起。他扯了下唇角,帶出些許勉強的笑意:“回。”


    蔣尋遞過去一支煙:“什麽時候?”


    陳知言接過來,夾在指尖沒有點,說:“等下就走。”


    蔣尋:“那明天呢?”


    陳知言:“正常回江城,我和你一起走。”


    蔣尋打了個響指:“哦了,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兩人說著,江戀端著杯水走過來,沒敢離陳知言太近,隻放在茶幾的邊緣,需要他自己伸長手臂才能夠著。


    蔣尋看見,開玩笑:“怎麽,真對你陳叔叔有意見啊?他怎麽你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江戀心髒重重跳了兩下,一抬眼直直的撞進一雙意味不明的黑眸裏。


    “沒有!”小姑娘繃著臉,硬邦邦的說。


    陳知言隻淺淺的笑了笑,緊繃的下顎線條化開了些。


    蔣尋隻是瞎逗,逗完就得,外麵傳來秦熠叫人的聲音,他懶懶起身,在陳知言肩頭拍了拍,低聲道:“別太……”


    似是覺得言語蒼白無力,最後隻又長長歎口氣,閉口不言了。


    陳知言斂著眸,極淡的“嗯”了聲。


    蔣尋向外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回身捏著江戀的後脖子,把人提起來,往陳知言麵前一推,說:“對了,走的時候把你帶來的這個麻煩精也一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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