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座教學樓的電梯壞了,而且就是那麽巧,兩座電梯同時故障,她們隻好走著下樓,羅一慕看不見,走得很慢,簡令同她牽手,很有耐心地陪她一起走,她們的關係到達一個新的高度,簡令臉上笑意明顯,隻顧歪頭對著羅一慕使勁瞅,視線灼熱,即使羅一慕看不見也不能忽視分毫。


    “注意腳下。”羅一慕提醒她。


    簡令笑說:“沒事,摔不著。”她略一停頓,又說:“你那麽好看,我一天看二十五個小時也看不夠。”


    羅一慕皺眉,討厭簡令這些不過心的花言巧語。


    得意忘形的惡果很快報應在簡令頭上,她心思全在羅一慕那裏,沒注意腳下,突然一腳踩了個空,腳腕一軟,眼看就要從樓梯上滾下去。


    “啊——”簡令脫口而出一聲慘叫,羅一慕心裏驚駭,她看不見簡令發生了什麽,隻覺被牽著的左手空了,簡令慘叫襲來,羅一慕本能地向簡令的方向抓,敏銳的聽力和直覺幫了她大忙,她在簡令摔倒的前一秒將她攬進懷中,可慣性帶著她們倆一起往下墜,兩人都要摔倒,情急之下羅一慕抱著簡令一翻轉,將自己的背部充當簡令的肉墊,重重撞向地板,咚的一聲。


    還好隻剩一級樓梯,羅一慕後背摔在平地,一陣悶痛,可也無礙,隻是她隨即又聽到了簡令一聲慘叫,緊接著是斷斷續續的哎呦,看樣子傷得不輕。


    “簡令!”羅一慕心涼了半截,呼吸都快嚇停了,手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向前摸索,幾個落空後終於摸到簡令的肩膀,“哪裏受傷了?”她語速飛快地問,話中焦急自己都未覺。


    “哎喲——”不料簡令被她抓了下肩膀,叫得更慘,“慕慕……”她疼出一腦門的冷汗,“我手臂……好像骨折了……”


    “哪隻手?”羅一慕一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聲音竟然還能比平常更冷靜,有條不紊地確認她的傷情,“除了手臂還有哪裏受傷?腿能動麽?”


    “腿……腿好像也骨折了……”簡令腦門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咬著牙關忍耐,“右手臂和左腳踝有劇痛,現在完全動不了。”


    要說簡令也是倒黴催的,好不容易和心心念念惦記了許久的人有了親密接觸,沒想到樂極生悲,竟然來了這麽一遭報應,本來她摔下去之後有羅一慕墊背,不會受什麽嚴重的傷,可是她的胳膊驚慌失措地在空中亂抓了一下,正好跟台階鋒利的棱角來了一次零距離碰撞,左腳踝則在踏空台階時就不小心扭傷了,簡令對這種超乎尋常的疼痛早有經驗,意識到自己的右臂和左腳可能都骨折了。


    “左臂還能動麽?”羅一慕問。


    “嗯。”?訸戈


    羅一慕迅速把自己的手機用指紋解鎖,遞給簡令,“撥通訊錄中的‘控製室’,然後開免提。”


    簡令不敢多問,撥通了那個號碼,響了三聲後電話接通,傳來一個男聲,“總控室,哪位?”


    “我是羅一慕,法學院教授。”


    “羅教授?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麽?”


    “c座六樓和七樓之間有人不慎墜下樓梯,受重傷,請馬上將c座所有能開的燈全部打開,我需要光。”


    控製室的值班員一聽重傷,不敢耽誤,隻說“好的”,立馬把c座的燈全開了。


    頭頂光線驟然亮起,羅一慕眯著眼適應了幾秒,趕緊去查看簡令的傷口,還好沒有明顯外傷和出血跡象,不過右手手腕已經明顯紅腫,左腳腳踝也腫得跟饅頭似的,羅一慕不敢動她的傷口,以免使骨折更加嚴重,直接撥通了120急救電話,簡明扼要說了傷情和地址,問簡令:“右腳還能動麽?”


    “可以。”


    “上來。”羅一慕背對著簡令蹲下,“我背你下去。”


    現在不是糾結忸怩的時候,簡令用沒受傷的左手扶住羅一慕的肩,右腳撐著地麵跳了一下,艱難趴到羅一慕背上。


    羅一慕避開她的左腿,囑咐她右臂盡量別動,雙手拖著她的大腿根,腰部一用力,輕鬆站了起來,立刻下樓去,速度快而均勻,生怕稍微顛簸使簡令傷情加重。


    從七樓下去,羅一慕背著人,速度又不能太快,於是少說也得走兩分鍾,簡令趴在羅一慕背上,短短兩分鍾的時間被無限擴充,她聽著羅一慕微張著嘴不疾不徐地呼吸,臀部還有羅一慕手掌托襯的清晰觸感,頓時右手和左腳上讓她冷汗直流的痛也不覺得了,隻顧盯著羅一慕雪白的頸子,心癢難耐,低著頭,在羅一慕的後耳處淺淺地親了親。


    羅一慕一個踉蹌,差點連自己帶簡令一起摔出去。


    “你不要命了?”她停下來穩住步子,轉頭厲聲斥責,眼珠子都開始發紅。


    簡令一愣。


    她從未見過這樣嚴厲的羅一慕,比那時在課堂上讓她出去嚴厲一百倍,說出來的話讓人感覺跌入冰窖,簡令通體生寒,生生抖了一下,害怕得不敢再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羅一慕也沒再說什麽,繼續背著簡令下樓。


    離津嶺大學校區不遠就是一所公立三甲醫院,救護車到得很快,羅一慕背著簡令在樓下等了一分鍾不到,救護車就嗚嗚趕到了。


    “這裏!”羅一慕衝救護車招手,車子停在她們旁邊的空曠處,從車上下來幾個醫護人員,穿著白大褂,抬著擔架,領頭的醫生指揮羅一慕把簡令小心地放在隨行帶來的擔架上,初步給簡令檢查了一下患處,做了簡單的急救處理,抬上救護車,羅一慕也跟著他們一道上了車。


    “醫生,她的傷嚴重麽?”上車之後羅一慕連忙問。


    “非開放性骨折,沒有出血跡象,初步判斷是軟組織挫傷,是否骨裂需要做ct之後才能判斷。”同行醫生看到羅一慕蒼白的臉色,連嘴唇都在發抖,不忍地安慰她:“沒有出血就是好事,別擔心。”


    “是啊慕慕,別擔心。”簡令跟著醫生的話附和,換來羅一慕一記冷冷的眼刀子。


    羅一慕從來不用這樣冰冷的眼刀子看人,她看人的目光是冷的,但是是那種睥睨的、不屑的、完全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冷,可沒有這樣明晃晃不加掩飾的惡狠,仿佛隨時能把簡令吃下去,簡令心裏一緊,後怕地縮縮脖子,不敢吱聲。


    羅一慕在生氣。


    這回是真生氣了。


    這種不言不語的生氣比她直白說出來的生氣討厭要嚇人得多,讓人不知自己錯在哪裏。


    簡令想認錯都找不著門路。


    簡令心裏也挺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又哪裏做錯惹惱了羅一慕,不過親她的脖子一下,至於這樣麽?再惡劣的事簡令也幹過,她那兩瓣薄唇簡令都親過,親一下脖子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羅一慕這人很怪,和簡令從前的交往對象都不同,她有什麽事永遠悶在心裏,高興或生氣,什麽都讓簡令去猜,平時心情好時猜她心中所想也算是種情趣,可這種時候,簡令的胳膊腿都疼得厲害,自己還希望能被人寵著哄著呢,沒那個閑心去哄羅一慕,更何況羅一慕當著這麽多醫護人員的麵給她甩臉子,讓簡令麵子上也不大好看。


    簡令越想心裏越堵得慌,幹脆也轉過頭,不搭理羅一慕。


    兩人誰也不理誰,像小孩子鬧脾氣似的,一路無話到了醫院,醫護人員把簡令推進醫院做檢查,羅一慕一個人去給簡令交錢辦手續,到醫院一檢查才發現簡令的傷比醫生的初步診斷更嚴重一些,左腳索性隻是軟組織挫傷,扭傷了腳踝,並無大礙,醫生給敷了藥包了紗布,估計一個月左右就能痊愈,可右臂的傷有點嚴重,小臂輕微骨裂,右手得有一兩個月不能動彈了,還好簡令是開網吧的,不用幹什麽粗活,再不濟還有幾個員工幫她,不耽誤賺錢。


    雖說不耽誤賺錢,對日常生活的影響可大了,能吃飯能寫字能撩妹的右手骨裂不說,走路的腳還壞了一隻,手腳全殘,起居都成了大問題。


    簡令做完檢查,左腳被紗布包得像個大豬蹄子似的,右臂打上石膏吊在脖子上,臉上還有一塊輕微剮蹭,護士給她包紮時一塊處理了,貼了塊小紗布,怎麽看怎麽滑稽。


    她們在診室裏等最後一項檢查結果,隻有一把椅子,簡令坐著,羅一慕站在她身後,忽然羅一慕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上多了杯水。


    “喝了。”羅一慕說。


    簡令舔舔嘴唇,這才發現自己的嘴已經幹得起皮了,嗓子也渴得冒煙。


    她左手接過羅一慕遞來的一次性塑料杯,仰頭一飲而盡,又遞給羅一慕,說:“還要。”


    羅一慕看她一眼,拿著杯子又去給她接了一杯水。


    第二杯水下肚,簡令對羅一慕笑起來,“謝謝慕慕,還是你對我最好。”


    羅一慕不說話。


    簡令又說:“你剛才也摔了一跤,要不要也做個檢查?”


    羅一慕說:“沒事。”


    此時最後一項檢查報告也出來了,護士通知羅一慕去拿,羅一慕拿著報告去給醫生看,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了,記得三天來換一次藥就行,讓她們可以回去。


    “不需要住院麽?”羅一慕問。


    醫生笑道:“醫院床位緊張著呢,又不是什麽重病,在家休息就成,注意患處不能碰水,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聽到不是重病,羅一慕臉色稍霽,點頭,“知道了,謝謝醫生。”簡令才覺周圍的低氣壓緩和一些。


    這時候連輪椅都不知道能去哪裏找,簡令打著石膏的右手也不允許再被羅一慕背著,沒辦法,羅一慕隻好打橫把她抱起來,深夜的醫院裏人不多,可一個女人將另一個女人公主抱的姿勢也足夠引人注目。


    簡令左手環著羅一慕的肩膀,右手吊在胸前,心裏對羅一慕生的那點悶氣因為她這個抱著自己的姿勢而煙消雲散,看著羅一慕,眼裏盡是笑意。


    “嘿嘿,看來摔斷腿也不是什麽壞事嘛。”簡令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自投羅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月圖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月圖騰並收藏自投羅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