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


    那人打了個靜音的手勢,湊近了夥伴才繼續說。他們又一次壓低了聲音,這下,連薛裕豐也聽不真切了。


    那幾個人的分析的確沒錯,本善的死應該與少林寺主持換選關係不大。若是想下手,根本沒必要等到江湖中人都到齊,等到換選的前一天夜裏。事情來得太巧,昨日他剛和本善單獨聊過,今日本善就死了。會不會是因為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呢?


    想到這裏,薛裕豐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要離開。


    “阿豐,你要去哪裏,飯還沒來呢。”


    “你也一起。”


    “唉?可是我還沒吃飯呢。小師父,麻煩準備四份齋菜到東廂院,謝謝。”葉筠又怎麽會忘了吃飯,趕緊請小和尚先把飯菜送到房間去。


    薛裕豐不想多說,飯堂人多口雜。


    走到門口,正好和進門的邱澤彥和邱弘迎麵碰上。


    邱澤彥兩鬢斑白,神色憔悴,雖然沒有像葉筠說的那麽誇張,卻與昨日的邱澤彥相比當真要蒼老許多。


    也許是變化太大,薛裕豐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若不是他身後跟著邱弘,恐怕就要這麽擦肩而過了。薛裕豐趕緊行禮,卻也難掩眼中震驚的神情。


    邱澤彥苦笑了一下,沒有解釋。


    這太不像往日那個溫柔笑意的邱盟主。飯堂裏,自然不止他一個人注意到邱盟主的變化,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有些人上前詢問盟主是不是身體不適,都被邱澤彥委婉搪塞過去。


    來到暫時停放本善屍體的禪房,在得過看守的和尚的許可之後,薛裕豐看到了安詳地躺在房子中央的本善。掀開本善的衣袖,果然各處經脈充血,一道道血痕蔓延本善全身。葉筠不情不願地蹲下身查看,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好好地齋菜吃不到,非要來這裏看死人。


    “嗯,的確是死於經脈盡斷,而且是同時斷裂。這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除非致使本善大師經脈盡斷的凶手武功極高,可以做到以極快的速度將自己的內力打入本善五髒六腑。不過在我看來,要找到這麽一個人,恐怕很難。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本善大師是自斷經脈而死,這樣經脈才會在同一時間盡數迸裂。在我看來,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沒錯,小僧也是這麽想的。”


    兩人同時轉頭,本心板著一張小臉,開門走進來。說到底,本心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孩子,他故作老成地板起臉來,倒是多了幾分滑稽。


    “他是誰?”葉筠餓得頭暈眼花,根本不記得腦海中有這麽一號人物。他現在滿腦子想的是甜甜的清粥,脆脆的小菜和那軟乎乎的包子。


    “小師父怎麽會來這裏?”薛裕豐沒有理睬葉筠,他轉頭直視本心。


    “寺裏發生這樣的突發狀況,作為‘準捕快大人’,小僧有必要給寺裏一個交代。”


    “準捕快?”葉筠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他現在眼前已經開始出現重影了,視線越來越模糊。他甩了甩頭,趕緊從小布袋裏掏出一小塊糖糕,塞進嘴裏。


    “葉筠,你先回去吃飯吧,記得要慢慢走。記得看著十二把飯吃完。”薛裕豐注意到葉筠的動作,打發人先走。


    這話在葉筠耳朵裏仿若天籟,得了大赦的葉筠興高采烈地撒腿就跑,興奮地都沒有聽到薛裕豐的叮囑。


    見人沒事,薛裕豐也懶得去理睬那人到底是跑著回去還是走著回去的。


    薛裕豐知道本心是在逞強,他故作輕鬆地模樣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十六年前,他父母去世,他在靈堂上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來人都說他薛裕豐和他父母關係並不親密,這才會表現得如此冷淡,好像一切不過是走個過場。直到邱澤彥出現,他才哭出了聲。


    眼前這個孩子也是一樣的極力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模樣,甚至還自我調侃。可這些都掩藏不住他眼中的無助和哀傷,本心定然和本善關係極好。


    薛裕豐一隻手蓋在本心光溜溜的腦袋上,蹲下身與之平視。


    “本心,我知道你很想查明白本善大師為何自斷經脈。很想,像男人一樣冷靜的思考。但是,你知道你作為孩子的特權嗎?”薛裕豐望著本心故作鎮定的眼睛,放緩聲音道,“孩子,是可以用哭泣來發泄情緒的。哭吧,我不會告訴別人。”


    將少年摟在自己懷裏,感受到肩膀上漸漸潤s-hi的衣衫,耳朵裏傳來本心帶著哭腔的細語。


    “是本善師兄把我從寺門口撿進寺裏的,也是本善師兄從小一直照顧我的。整個少林寺,除了師父,本善師兄是最愛護我的師兄了。對於我來說,本善師兄就好像我的親人一樣。”


    輕拍著少年的後背,薛裕豐想起了曾經邱澤彥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一個新的開始。你可以帶著本善大師對你的愛,活出你的人生。你不是想做捕快嗎,現在痛痛快快哭一場,然後我們一起去找本善大師自斷經脈的原因。”


    屋子裏哭聲漸漸響起,越來越大。門外的小和尚也都紅了眼圈,抹了一把眼睛,繼續守著門。


    既然本善的死因沒有可疑,要推測他為何而死,那就隻能從本善的禪房查起。


    薛裕豐既然答應幫助本心,他自然不會食言。況且,他也想弄明白,本善到底在想什麽。打開房門,兩人正好碰上在此處為本善念經的了塵方丈和之前在飯堂碰見的邱澤彥。


    “師父。”


    “阿彌陀佛。薛施主,本心。”


    了塵方丈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神色不改,依舊不動如山,從容淡定,仿佛當真是看淡生死的界外之人。


    “請方丈節哀。”


    “師父,本心探查過五師兄的屍體,發現五師兄自斷經脈的可能性最大。請師父放心,本心誓要查出五師兄自殺的真相。”


    本心雙手合十,斬釘截鐵地說道。


    “阿彌陀佛。因果輪回,有因才有果。既然已是一個輪回,何不就此作罷,以免誤種惡因,招致惡果。”


    “師父?”


    “本心,既然本善死於自殺,自然是想就此畫下句點。又何苦繼續追尋?阿彌陀佛。”


    本心睜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了塵所說的話。


    站在了塵身邊的邱澤彥沒有c-h-a話,但是看他的神情,似乎也同意了塵的做法。


    既然師父都說到這個份上,本心就算心裏再難受,也不得不聽從師父的話。


    薛裕豐見此,沒有開口。


    回到房間,薛裕豐依舊愁眉不展。本善之死,了塵和邱澤彥都想就此作罷,但他卻覺得其中必有隱情。了塵不想再打擾死者,他可以這樣理解。但是,邱澤彥為何也在此處,甚至還默認了塵不追究的做法。本善的死,到底是因為什麽?如果真的和十六年前的事情有關,那為何寧死也不願說出真相?


    一想到本善的死可能和他父母的死有關,薛裕豐就絕對不可能就此罷休。


    “主子,歡迎回來。”


    十二有些拘謹地站在桌邊,桌上是還冒著熱氣的清粥和包子。妙凝笑嘻嘻地站在一旁,那雙探究的眼睛像極了那些茶館裏那些看熱鬧的看客。


    也不知道是葉筠還是妙凝,又教了十二一些有的沒的。薛裕豐心裏又感動又無奈,皺了半天的眉頭終於鬆開了些許。感動的是,十二願意為了他做出改變,無奈的是,十二相信那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所說的話。將來若是有一天,十二不小心把自己給賣了,是不是還要給他倆數錢?


    不過,薛堡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十二隻有在跟他相關的事情上願意嚐試。


    “睡飽了?”


    “是。”


    十二臉上升起兩片紅暈。這幾日,他除了吃就是睡,儼然活成了豬的模樣。每次醒來,他都能羞愧到刨個地洞躲進去,但是主子從來沒說過他的不是,還每次鼓勵他多睡多吃。十二心想,若是再這樣懶散下去,到時候,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超過。他本來在影十二衛裏就是排行末尾,若再被易閣裏出來的人超過,可不就要被送回易閣了。


    今日見到葉筠的時候,十二破天荒開口詢問自己的身體狀況,倒是被葉筠另眼相待了。本來也沒打算隱瞞的十二在葉筠的旁敲側擊下,終於說出自己想要在確認身體情況後適當做一些鍛煉來維持身手。結果,葉筠看向他的眼神卻讓十二有些發毛。他似乎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他記得,葉筠當時是這麽說的:“你現在的身體能不能做運動,要做什麽運動,這需要你自己去問阿豐。”


    十二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葉筠才是大夫吧,為何要去詢問主子他的身體適不適宜鍛煉。二張摸不到頭腦的十二還是聽了葉筠的話,守在房間裏等著主子歸來,然後向他道一聲‘歡迎回來’。然後,直接把問題問出口。


    葉神醫說,這樣主子會答應的可能性比較大。


    十二信了,所以,他照做了。


    “主子,我想適當做一些訓練。”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小十二還惦記著將來做回影衛的事情呢。


    這下看堡主怎麽接招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兩世忠犬(堡主有條忠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似相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似相識並收藏兩世忠犬(堡主有條忠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