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名壯年朗聲一句吆喝,全場安靜了下來,篝火晚會開始了。


    隻見一個身形較小的姑娘踏著陣陣鼓聲,緩緩從人群中走出。她頭頂銀花頭飾,胸戴巨大銀圍帕,手上腳上皆配有手鐲腳鐲,上麵係有鈴鐺,隨著少女的動作叮當作響。


    仔細一瞧,薛裕豐這才認出來,這位盛裝打扮,神情嚴肅的姑娘,正是當日險些將他們驅逐出村的騰其氏族聖女騰其若琳。


    隨著若琳的到來,圍著篝火而坐的族人們自發讓出一條小道。若琳踏著小道來到中間篝火前。此時,一直守在邊上的,同樣銀飾加身的騰其若裕走上前,在若琳麵前鄭重地彎下身,將手中剛剛點燃的火炬遞到妹妹手中,神情謙卑而恭敬。


    哥哥對妹妹行禮是什麽滋味,薛裕豐不知道。不過,他瞄了眼身旁的江衡之,心想,身邊這人恐怕特別想知道吧。


    騰起若琳接過哥哥遞來的火炬,抬頭挺胸地走到篝火前,將燃燒的火炬徐徐舉過頭頂。當火炬被她舉高時,周圍的鼓聲停頓了半晌,隨即齊聲加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鼓聲入雨點般擊打著,震得人心中愈發緊張。


    急促的鼓聲中,若琳一把將火炬投入篝火之中。


    有了火種的篝火一瞬間熊熊燃燒起來,火勢直衝天際,燒紅了每個人的臉,極為壯觀。


    周圍的青壯年興奮地手持各色苗疆樂器,奏起了薛裕豐完全聽不懂歌詞的苗疆曲調。不少j-i,ng心打扮的少女們隨著男人們的曲子跳起舞來,吸引著場中的異性。不少青年被少女們曼妙的舞姿打動,紛紛上前大獻殷勤,邊唱邊跳,每個人情緒高漲,紛紛起身歡呼雀躍,臉上洋溢的都是燦爛的笑容。


    年長的族人們聚在一起,笑嗬嗬地看著年輕人在篝火邊瞎鬧騰,而他們則坐在一旁閑聊著家長裏短,手上端著苗疆特有的清酒,一口一口地喝著,甚是閑適。


    薛裕豐見狀也想起身湊個熱鬧,可他卻發現懷中坐著的十二情緒有些不對勁。


    “十二?”


    十二的身子有些發冷,明明是火熱的夏季,十二卻覺得猶如身處冰窖。眼前火光一片,人們的呼喊聲,兵器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他想要逃,想要揮散眼前的火紅一片,卻怎麽也擺脫不了。


    他想要喊,卻連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絕望,無助的感覺幾乎將他吞沒。


    “十二!”


    “!”


    十二猛然驚醒,回過頭望著眼神中充滿焦急的主子。


    “……主子。”


    “怎麽了?”


    “……回主子,屬下沒……”


    一隻手指抵住了十二的唇。


    “我。”薛裕豐知道十二又打算說‘屬下沒事’這種敷衍他的話,這次卻忍不住糾正道,“往後,記得不要自稱‘屬下’,要用‘我’字,不要整天‘是’或者‘回主子’的,聽著別扭。”


    “屬……我,知道了。”


    十二略顯生澀地回答令薛裕豐很滿意,摟著十二的手又開始不老實地要去撓十二腰上的癢癢r_ou_。


    “主子!”


    十二癢得到處躲,實在躲不過了,才出聲求饒。


    薛裕豐笑得前仰後翻,他覺察到了,十二在他身邊自然多了,沒有像之前那樣全身緊繃,連躲都不敢躲了。


    “叔叔們是客人?”


    這時,兩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娃娃牽著手,來到他們身邊。兩個小娃娃大約七八歲年紀,一男一女。女娃娃搓著一雙小手,怯生生地問道,而她身後的男娃娃叉著腰,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麽大,仿佛女娃娃的守護神一樣。


    一旁的江衡之早就在樂曲響起時直衝若裕身邊了,現在周圍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已經聚在篝火邊上載歌載舞。放眼望去,這周圍倒是空蕩蕩一片了。


    薛裕豐掃了眼周圍,看來這兩個小娃娃是在跟他們說話。


    “是啊,叔叔是來自中原的客人。”


    薛裕豐笑著招呼女娃娃走近一些,眼神柔和而慈愛。


    “叔叔,中原什麽樣子啊?是不是像阿媽說的那樣,到處都是人啊?”


    “是啊,中原的人的確比這裏多。”薛裕豐揉著女娃柔軟的腦袋,耐心地將中原的名山大川,以及街頭小玩意形容給倆孩子聽。


    倆孩子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到後來都被薛裕豐的小故事迷住了,兩雙眼睛閃亮亮的,拽著薛裕豐的手央求著再多說一些。


    十二在兩個孩子走近的時候就起身坐在了一邊,他看著笑盈盈的主子,心裏想到,主子應該很喜歡孩子吧。他無意識的撫摸上平坦的腹部,第一次想到,若是當時能把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十二看得出神,突然間一盅清酒遞到他的麵前。十二不解地回神,不知何時,兩個孩子被他們的母親領走,而薛裕豐正笑著邀他一同喝酒。


    “來,嚐嚐,剛剛那個年輕媽媽送我們的,說是自家釀的五毒清。”


    薛裕豐嚐過一口,味道清淡,即使是像十二這樣幾乎不喝酒,口味較淡的影衛,應當也是可以接受的。


    按理說,作為影衛,十二是不能喝酒的,但是看著主子笑眯眯舉著酒盅的模樣,十二拒絕的話也隻能吞進肚子裏。


    清酒劃過咽喉,柔順清甜,果然清淡。


    見十二連著喝了幾口,薛裕豐笑著堵住了酒盅的口,湊近他的耳邊道:“酒喝太快容易醉。”


    這下,十二不敢喝了,捧著酒盅坐在主子身邊,他的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被篝火映紅的,還是酒意上了臉,又或是羞紅了臉。


    薛裕豐看上去是在看篝火邊載歌載舞的苗疆少男少女,餘光卻沒離開過注視著他的十二。


    隨著時間的推移,眼前的篝火便成了一團模糊的光亮,耳邊笑聲,歌聲漸漸遠去,在薛裕豐眼前唯獨還算清晰的,便是十二那張有些迷糊的臉。薛裕豐忍不住用手去觸碰,也顧不得此時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本來也不是在意他人視線的人。入手的感覺微燙,十二果然是喝醉了。


    其實,在他喝了一小半的時候就感覺到頭有些暈眩。他倒是小看了這五毒清,味道清淡甜口,卻沒想到後勁十足。幸好十二沒有再喝,不然現在怕是已經要吐得昏天暗地了。


    “十二,十二,我們回房如何?”


    薛裕豐貼著十二的耳朵詢問,耳邊是少年少女的歡唱聲,也隻有貼近了耳朵才能聽清。可是十二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隻是一味地望著薛裕豐笑。


    彎彎的眼睛有些俏皮,撲閃的睫毛像是兩把小刷子,撓得薛裕豐心尖癢癢。他有些無奈的扶起十二,回頭想向江衡之打個招呼離開,卻半天找不到那家夥,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回到房間,薛裕豐把人放在了床上。好在喝醉酒的十二不吵也不鬧。若不是平日裏那雙讓薛裕豐著迷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霧蒙蒙一片,薛裕豐也不會這麽肯定十二是醉了。


    原以為,隻是這一點不同的。


    可薛裕豐怎麽也沒想到,當他拜托允兒打水回來之後就看見這樣一幅景象。


    隻著中衣的十二端坐在床上,雙腿緊閉,坐姿乖巧。他的外衫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床頭,就好像是等待視察的小兵。不過,十二那雙動不動就要闔在一起的眼皮子卻暴露了這人已經在會周公的邊緣。


    “累了怎麽不先睡?”


    薛裕豐端過水盆,絞了帕子為十二擦臉。這些活薛裕豐做的有些生疏,他在十五歲回到薛家堡之後就再沒有自己動手做過這種活,如今為了十二,他倒是願意放下身段。


    “主子,十二用心學了。”十二迷糊地注視了薛裕豐半天,笑著對他說道。


    唉,又學什麽不著調的東西了?


    薛裕豐不語,和喝醉酒的人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可是,他不計較,並不代表十二甘心直接被忽略。也許,喝點酒給十二壯了膽,往常不敢做的,不敢表達的,這天夜裏都想做,敢做了。


    十二發現主子沒理他,嘴角一垮,抓住了拿著帕子為他擦臉的手。


    薛裕豐此時是蹲在床邊,隻要一抬頭就能瞧見十二有些委屈的小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嗯,我在聽。”


    抽出自己的手,薛裕豐不甚在意地問道,經曆過上一次百花節的烏龍,薛裕豐算是徹底明白了。十二整顆心都在自己身上,他根本不需要質疑這件事。


    “主子,十二知道十二床上功夫不好,十二會學的。十二已經借了書,江少爺說照著做就行了。”


    天哪!


    薛堡主整個人都不好了。


    江衡之居然連這種書都有!居然還借給十二看!是想教壞十二嗎?!


    “江衡之,你給我等著!”薛裕豐按下額角憤怒的青筋,手裏的帕子就這麽硬生生被絞成了破布條。


    薛裕豐還沒起身,十二已經跪在了他的麵前,捧住他的臉。縱然近在咫尺的眼睛霧蒙蒙一片,薛裕豐還是從其中看到了。他清晰地看見,十二眼中滿滿的,都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吼吼吼,捉到醉酒十二一隻,有誰想要?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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