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落下,太陽升空的時候,一夥人離開了少民的寨子,重新踏上了路途。


    一輛馬車,一輛驢車,沉睡的符青鸞被搬到了車上,身邊是唐魚水和付麟,謝虞依舊坐於車轅,負責駕車。


    早晨的山林裏往往彌漫著少量的瘴氣,這瘴氣雖然沒有寨子周圍的那麽濃密與複雜,但是人若吸入身體,亦是會產生不適的。所以他們已采買了簡易的避瘴火把,這一路出去,遇到霧瘴,就都點了起來。


    火把劈啪的燃燒,山林裏偶爾傳來蟲鳴,山高林靜。眼前視線不是很佳,馬蹄踏地的聲音,車軲轆碾過草地與石塊的聲音,還有小巫山徒步之人的腳步聲。


    說話的人很少,所以當廖白灼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就聽的很清楚。


    雖然他的聲音並不大:“沒想到咱們第二次采買會這般順利,本來想又不是圩日了,怎麽可能再買到那麽多的糍粑呢,可沒想到馬幫竟然會主動幫忙,還那麽熱情的帶咱們到之前買糍粑的那一家,一次就給買全了。”


    廖白灼坐在驢車上,感歎著說:“若回頭再遇見,真該好好謝謝他們的。”


    他不知在跟誰說話,但是他說完了,那被他搭訕的人也沒搭理他。


    馬車內,符青鸞聽完這一耳朵,覺得好沒意思,他本來怕謝虞將他撇下,如今發現自己被帶上了馬車,沒有被拋棄,那他心裏本有的那一點小小的緊張感立刻就沒有了。


    他聽著這周遭安靜祥和的聲音,馬車行進聲,火把燃燒聲,蟲鳴聲,腳步聲,車軲轆聲,覺得這些聲音合在一起,好是催眠,小徒弟今日也不知怎麽了,跟付麟同樣的安靜,廖白灼說完了那句話,便也不再說了。


    符青鸞開始昏昏欲睡,他昨晚在那種情況下悄悄開天眼,其實耗神挺多,他精神了這麽久,如今這一昏沉,就很快心安理得的睡過去了。


    唐魚水滿麵憂愁的坐在沉睡的符青鸞身邊,懷裏捧著一隻小鳥,肩膀上停著另一隻,他一邊撫摸著小鳥的腦袋,一邊擔憂的看著符青鸞:師傅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叫不醒呢!可問大魚,大魚卻說師傅沒事,隻是睡著了而已。


    可是,若隻是睡著了,怎麽能睡得這麽沉呢!


    大魚還說,師傅之後會醒過來的。


    那麽,之後是什麽時候呢?!師傅若睡上很多天,會不會餓死呢!


    想到這裏,唐魚水又歎了一口氣。


    付麟靠著靠枕坐在旁邊,自他前一晚喝了無名特意給他製作的靈龜殼藥粉之後,他身上的疼痛就基本沒有了,如今的他一身輕鬆,雖然他知道傷勢還在,但是,誰不想輕鬆一些呢。


    可當他早上醒來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謝虞之後,謝虞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憑他對謝虞的了解,他感覺謝虞似乎有什麽心事。


    所以在馬車開始行進之前,他特意讓謝虞留了門,此時他坐在這裏,隻要抬目而望,就可以看見謝虞的側背影。想罷,他便抬了抬頭,其實不僅是早上,而是自早上他醒來見到謝虞之後,謝虞的神情就一直是緊繃的,就算到了現在,謝虞的肩膀也沒有放鬆下來。


    付麟看罷,又側目去看旁邊的小的,唐魚水整個人蔫蔫的坐在那裏,耷拉著腦袋,亦是十分的不精神。


    付麟不禁憂愁的看了看對麵閉目沉睡的無名,無名的睡容很平靜,那臉部放鬆的感覺,可以說是睡得很香甜的。


    付麟想了一想,決定開口安慰一下另外兩個:“你們不要擔心了,我覺得無名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他叫了一聲:“魚兒?”


    唐魚水抬了抬頭:“真的?”


    “嗯,你師傅人這麽好,不會有事的。”付麟想了一想:“還有啊,你師傅如今睡著,他肯定不想你這麽擔心的,不然等他醒來看到你這個樣子,要自責的。”


    唐魚水撓了撓腦袋,看一眼符青鸞,轉頭衝付麟笑了一下。


    付麟點點頭,安慰完小的,他又抬頭叫了一聲:“謝虞?”


    謝虞的肩膀僵了一僵,很快放鬆下來,他轉頭看了付麟一眼,臉色已是恢複如常:“加床被子。”他囑了付麟一聲。


    “不加了吧?”付麟跟他商量。


    謝虞笑斥了一聲:“胡鬧,”他嚴厲的說:“給我加上。”


    “好吧好吧。”付麟趕忙答應。


    付麟話音剛落,唐魚水就爬起來走到一邊,抱出一床薄被來幫付麟蓋上,付麟笑看著他:“麻煩魚兒啦。”


    “不用客氣,”唐魚水抹把小臉,認真的說:“師傅說過要好好照顧你的,如今師傅睡著了就由我來代勞吧。”他強打精神想了一下:“付付你說的沒錯,我不能太消沉,不然師傅醒過來要訓我了。”


    他如此說著,整了整符青鸞身上的薄被,轉身挨著付麟坐下去:“你要看小鷹嗎?”


    “好。”


    一行人舉著火把,走了一個多時辰,出了這片樹林,此時太陽已經將樹林曬了一些時候,那薄薄的霧瘴隨著蒸發的水汽蒸騰,已散了很多,他們就把火把熄了,之後走了一段峽穀。


    峽穀的路很寬敞,沒有多少障礙物,他們很快就走過去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進了一片小樹林,小樹林遠看麵積不大,但真正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裏麵的樹木有些濃密,樹冠遮天,擋住了很多陽光,所以光線不太好,有些陰暗。


    林子的地麵上鋪著很多腐敗的樹葉與枯枝,將原本的不算寬敞的小路給幾乎覆蓋起來,讓人感覺可能不太好走。


    但真正走進去的時候又發現,馬車竟然能很順利的通過,這一路過去也沒有什麽橫插出來的樹枝擋路,且馬蹄踩在枯葉上陷的並不深,人踩在路麵上也感覺腳下軟綿綿的,竟走的很順暢。


    廖白灼神情輕鬆的走在驢車後麵:“噯?別說,我感覺咱們這一路走的很順暢啊!”他碰碰身邊的齊明樵:“師叔不是說山裏路很難走嗎?可我覺得也沒什麽啊!”


    廖白灼左右看了一眼:“我覺得這是咱們進大山以來走的最好走的一段路了。你說接下來還會這麽順嗎?”


    齊明樵看他一眼,低頭繼續走路。


    廖白灼討了個沒趣,也不在意,他挺歡欣的走了一會兒,疑惑的撓了撓頭:“哎?我怎麽感覺這天比剛才暗了?”他又問齊明樵:“你覺得呢?”


    齊明樵終於抬了抬頭,看周圍一眼,竟難得點頭認同了他。


    廖白灼挺開心:“我觀察了一下,這頭頂的樹冠與之前的相比並沒有變得濃密,但是光線卻更稀少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外麵的天兒也暗了。你說,”他大膽預測:“待會兒會不會變得更暗?”


    齊明樵不耐煩的看他一眼。


    一刻鍾後,眼前竟真的又暗下幾分,竟連視物都有些困難了,此時隊伍的前麵傳過幾根火把來,最後一根傳到廖白灼手裏的時候,廖白灼問:“怎麽點火把了?又沒有霧瘴。”師叔不心疼啊?這驅瘴的火把可貴。


    前麵的師兄說:“師叔說光線太暗,把火把點起來。”


    “好嘞。”廖白灼歡欣的接過火把:“我預測的挺準吧?”他又問齊明樵,繼而抬了抬頭:“你說……這白日裏怎麽天會這麽黑呢?不會要下大雨吧?”


    “……”齊明樵終於忍無可忍的抬頭:“閉上你的烏鴉嘴。”


    一陣風吹過來,謝虞似乎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躁動的味道,他皺了皺眉,轉頭到:“小魚,將馬車的窗戶和門都關起來。”


    “為什麽?”挨著符青鸞坐著的唐魚水問。


    “別問為什麽,都關上。”


    “好吧。”唐魚水爬起來。


    事實證明,廖白灼確實是烏鴉嘴,他們剛走出林子,天空便下起了一場豪雨,這豪雨來的突然,如潑水一般自天空傾瀉而下,將他們的火把一瞬間給打的盡滅,眾人瞬間便成了落湯雞。


    所幸豪雨雖大,天空昏暗,卻能勉強視物,謝虞目力極佳,他很快便看見了遠處的空地盡頭,有一座山神廟一般的建築。


    那山神廟背靠一麵很高的山壁,與他們此刻所站之地大約相隔幾百米,這幾百米幾乎都是平地,他們若趕緊趕過去,應該費不了多少時間。


    作出決定,一夥人頂著豪雨,一路飛快的奔到了山神廟之前。


    豪雨太大,馬兒和驢子也是受不了的,一夥人七手八腳,將馬車和驢車都卸了,牲口一同領進了廟裏。


    運著身上的避雨訣,謝虞來回了兩趟,第一趟將付麟和唐魚水帶進了廟裏,第二趟去搬了符青鸞。


    山神廟裏麵的空間很大,但似乎遭受過破壞,其中一邊的屋頂整個兒都破掉了,那天上的豪雨就從那一處衝刷下來,水流匯成一道,從門口地勢低處往外流。


    不過所幸廟裏有一座很大的神像,這神像的高度徑直頂到屋頂,還在屋頂上延伸了很遠,所以這邊屋頂破漏的地方,便被這神像給恰巧遮住了。


    所以眾人就在這幹燥的一邊,也就是這神像的底下,安頓了下來。


    接下來,從雨布包裹的物資裏拿出木柴,鍋子,還有采買的食物,開始生火做飯。


    被這豪雨一淋,小巫山的大多都同落湯雞一般,不過都是男人,也不忌諱,拿出幹燥的衣服,就地換衣,再找地方將濕衣服晾起來。


    大家都在忙著晾衣服整理物資或者喂牲口的時候,閔清閑獨自坐在一旁,撥弄著火堆。他看了看外麵已經完全黑透的天空,有些奇怪,這大中午的,按正理是日頭最好的時候,但此時的天卻黑的跟夜晚一樣,難不成這雨要下很久?正自發愁,卻聽見身後腳步聲響,微微側目間,就見謝虞輕輕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師叔,”謝虞坐下後,轉頭,麵容很平靜的看著他,“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哦?”閔清閑不發愁了,挺感興趣的道:“問什麽,你說。”


    “我記得師叔跟我說過,你們當初初次抓捕無名的經過。”


    廖白灼拿著樹枝舉著自己半濕的衣服,磨蹭到齊明樵身邊,“喂,我剛剛聽了一耳朵對話,謝師兄竟然跟師叔問妖人的樣貌噯。”


    “什麽?”齊明樵猛地抬起頭來。


    “就是那個啊,咱們第一次見到妖人,妖人還沒變回老頭的時候,不是很年輕的樣子嗎?謝師兄問師叔妖人的額頭有沒有痣。”


    “什麽痣?”齊明樵瞪眼。


    “紅色的痣啊什麽的。”齊明樵笑道:“我記得清楚呢,妖人額頭哪有什麽痣啊,倒是他那時下半張臉上滿是血汙,模樣看不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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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記得有痣嗎?”廖白灼問齊明樵。


    齊明樵搖了搖頭,眼睛睜著有些出神,廖白灼瞅瞅他,發現他的臉竟慢慢的紅了。


    廖白灼後悔的拍了自己腦門一下:哎喲,瞧我這記性,怎麽提這個!竟忘了齊明樵對妖人的旖念這個事了。


    “我記得……好像沒有什麽痣。”閔清閑仔細的考慮過之後,十分鄭重的回答。


    “我知道了。”謝虞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謝謝師叔。”


    “師侄啊,”閔清閑八卦的道:“你問這個幹什麽啊?是不是你知道妖人的身份啊?他是誰啊?”


    謝虞表情平靜的搖了搖頭:“隻是覺得他與一個故人有些相像,問一聲罷了。”


    “哦~”閔清閑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那~你那故人……是失蹤啦?還是很久沒見,想念他啦?”


    謝虞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道:“師叔,你忙,我便不打擾了。”他如此說著,便轉身立刻走了。


    “哎?”閔清閑意猶未盡的撓撓下巴,謝師侄好像很在乎那個故人啊,因為他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禮貌的對自己笑,那麽,謝師侄的這個故人,會是誰呢?!


    謝虞回到付麟這邊的時候,付麟挺好奇的問:“你跟閔師叔說什麽了?看他滿臉好奇的樣子。”


    “沒什麽。”謝虞將剛剛從車內拿出的水囊遞給他。


    唐魚水坐在躺著的符青鸞身邊,仰著頭看著廟內那從佛龕一路往上延伸並在屋頂蔓延的巨大不明黑色物體,伸手拽了拽謝虞的衣服:“這雕像好醜啊,大魚,這是什麽東西?”


    謝虞不讚同的抬起指頭:“噓,小魚不要亂說。”他認真的跟唐魚水到:“這些山神廟裏供奉的都是有靈之物,與外形無關,不要隨便做評判。”


    “我明白了,是不是隨便說話會褻瀆神明?”


    “也可以這麽說。”


    “那我不多說了。”唐魚水趕緊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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