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越來越大,外麵的地上很快便鋪上了一層銀白,房間之中燃著爐子暖意融融,案幾上也擺好了各種吃食。


    三國時期在食物上還沒那麽多花樣,北方多以粟、麥為主,粟米飯麥飯和各種餅食也是常見於餐席之上。


    當然,這個餅不隻是麵餅,而是食物的一種分類,水煮的稱為“湯餅”,用籠蒸者稱為“蒸餅”,用火烤者稱為“爐餅”,若要細分還能分出更多的種類來。


    不過即便如此,這時的飲食比之大唐也遜色不少,但是也不是沒有任何可取之處,民間什麽都會少,唯獨吃的不會。


    隻要百姓能活下去,他們的奇思妙想就會通過各種方式體現出來,這一點在吃食之上表現的尤為出色。


    在這兒生活了那麽多年,荀彧還未曾在這方麵委屈過自己。


    進來後看到的就是荀彧幾人言笑晏晏,戲誌才的腳步頓了頓,唇角抿了抿而後又馬上恢複了平常模樣。


    邁步走進房間,戲誌才脫下最外層的氅衣遞給婢女,然後笑盈盈的看著荀彧,“好酒在旁,忠不請自來,還請文若勿怪。”


    忽然間見到好友,荀彧驚喜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


    立即站起身走到戲誌才身邊,荀彧看這人笑眯眯的模樣心情極好,轉頭便吩咐婢女加一張席位來。


    朝荀攸崔琰打了聲招呼,戲誌才這才又將注意力放回荀彧身上,麵色紅潤身姿挺拔,看來身邊人將他照料的極好。


    “誌才回來怎的不說一聲?”稍稍埋怨了一句,看席位還沒有擺好,荀彧便直接拉著戲誌才站在那裏等著。


    客人還沒有安置好,身為主人先入席總有點說不過去。


    看到荀彧眼中毫不掩飾的驚喜,戲誌才心中極為熨帖,方才那點兒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早拋到九霄雲外了。


    “今日剛到便直接來了,也免了通報的麻煩。”不甚在意的解釋了一句,戲誌才抬眸涼涼的看向崔琰,“倒不知公達季珪也有如此心情,早知如此忠便快些回來,免得讓文若飲酒無人奉陪。”


    感覺戲誌才話中有話,荀攸沒有說話,倒是崔琰抿了抿唇,起身拱手道,“文若所釀美酒皆琰平生所見最優,索性此處距琰府邸不遠,貪多之下倒也是常來。”


    崔琰和戲誌才談不上熟悉,他來沒多長時間戲誌才便去了鄄城,沒有接觸自然不熟,又因為平日處理公務的原因反而在荀彧這兒待的比自己家還要多幾分。


    對住哪兒沒什麽要求,戲誌才問了崔琰也隻是稍微解釋一下,以後都是同僚,關係總不能僵了,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看上去溫和自然的青年對自己很不滿意。


    或許是想多了,他們之前並沒有太多接觸,又怎麽能談上得罪不得罪?


    看了一眼旁邊鎮定自若的荀公達,在看看戲誌才笑眯眯的樣子,崔琰心中稍定,果然是他想多了。


    然而,聽了崔琰的話,戲誌才隻感覺一口氣堵在心口,有點難受又有點委屈。


    原以為他不在的這些天文若能想著他些,沒想到這人在昌邑倒是快活,可憐他自己一人在鄄城無人陪伴。


    深吸了一口氣,戲誌才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頭,文若交友眾多是好事,他在這兒急什麽?


    眨了眨眼睛臉上很快便再次帶上了笑意,正好席位也布置好了,推了推荀彧,戲誌才走過去落座,舉起酒樽端的是名士風範。


    他和文若乃從小的交情,就算崔季珪現在和文若走得近也完全比不過他們倆之間的情誼。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患得患失了?


    在心中敲打了自己一番,戲誌才一手攏袖,端起酒樽將裏麵溫好的美酒一飲而盡。


    剩下兩人各自搖了搖頭,隨後也回到席位上做好,隻是私下裏的小聚也沒那麽多規矩,看著外麵隱隱約約的雪花,幾人把酒言歡倒也是盡興。


    荀攸和崔琰都是嚴於律己之人,幾杯酒下肚之後便不再碰酒樽,吃了七分飽之後也都放下了竹筷起身告辭,天色太晚了,他們也該回府了。


    因為有戲誌才在這裏,荀彧也沒有挽留他們,隻是讓仆從帶了傘並吩咐了將人送到家門口再回來。


    讓人將剩下的東西收拾了,荀彧朝著戲誌才眨眨眼,“誌才今日可還要回府?”


    “天色已晚,文若可介意忠在此逗留一晚?”慢吞吞的抬頭看著荀彧,戲誌才眼含笑意回了一句。


    或許是方才的酒意上來了,或許是旁邊沒了礙事兒的人,戲誌才一放鬆,也恢複了平日裏和荀彧相處的模式。


    他們倆之間怎麽會有那麽多客套的說法?


    “既然如此,今日一醉方休可好?”說著,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個酒壇,荀彧笑著看過去,眉眼間罕見的帶上了些許調皮的意味。


    看著那熟悉的壇子,戲誌才啞然失笑,沒想到荀彧還有如此孩子氣的做法。


    這不起眼的壇子正是他們埋在外麵樹下被他以為用來招待客人的佳釀。


    “方才的酒是之前從奉孝手中扣下來的,樹底下的今天落雪才挖出來,特意為你留著呢!”起身走到戲誌才身邊,荀彧將酒壇扔到這人懷裏,然後裹緊了外衣準備回房。


    雖然這兒燃著火盆,但是到底不是過夜的地方,現在隻剩下他們兩人就好辦了。


    以前一起把酒言歡的日子並不少,酒壇到懷裏的一瞬間戲誌才便明白了荀彧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掂了掂手中壇子的分量,戲誌才快步跟上了荀彧。


    腳步極穩走在戲誌才身邊,若非耳尖有些泛紅,旁人根本看不出這人方才喝了酒。


    微微歪頭看著戲誌才,荀彧開口問了一句,“鄄城那邊情況如何?”


    “奉先帶兵,又有仲德在一旁相佐,自然是極其穩妥。”


    為了避免張邈陳宮拉著呂布一起造反,在呂布外放的時候荀彧特意提議將陳宮留在昌邑,換了辦事極為穩妥的程昱跟在呂布身邊。


    呂奉先性子急不能激,但是程仲德卻不懼他,身為膽大心狠的代名詞,呂奉先若真惹急了這人,最後吃虧的是誰還不一定。


    世人皆道曹操心狠屠了名士邊讓一家以致好友叛變,卻不知張邈叛變不隻是這一個原因。


    史上曹操討伐了徐州兩次,次次無功而返,第二次更是因為張邈的叛變偌大的兗州隻剩下三城容身。


    能讓曹操托付家眷,二人之間的情誼自然不簡單,如果說因為曹操殺了邊讓等名士讓張邈心生不滿才叛了曹操,荀彧無論如何也是不會相信的。


    若是因為邊讓要背叛,早在曹操第一次討伐徐州的時候他就該出手了,何必要等到第二次,歸根到底,還是張邈不甘居於人下罷了。


    身為黨錮名士,張邈乃是時人推崇的八廚之一,廚者,言能以財救人也,名望地位皆高於曹操,一朝被原本不如自己的人壓上一頭,任他怎麽心胸闊達也會感到不自在。


    雖然現在曹操並沒有對邊讓等人下手,而是將人晾在一邊,他們想罵就罵吧,天下人多了去了,罵他的人也不少,不聽就是了。


    在身邊人有意無意的勸說之下,曹操根本沒有精力將注意力放在邊讓等人身上。


    不過邊讓雖然沒死,但是曹操對兗州本地世族的態度和史上卻沒什麽不一樣,比起直接從世家大族之中挑人,他更喜歡以才選人。


    兗州名士豪強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重用,對曹操自然有所不滿,張邈是兗州人,州牧的位子被曹操奪了也就罷了,連世族的地位也跟著降低,就算他不做些什麽,那些世家大族也是不願意的。


    寒門與世族之間的矛盾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荀彧雖出身世族,但是對現在看家世才能出仕的弊端也清楚的很。


    不用說那在大唐發揚光大的科舉製度,隻是在之後幾十年被搗鼓出來的九品中正製也比現在強的多。


    未免有挑撥離間之嫌,荀彧不能直接讓曹操多注意張邈,但是在呂布身上下點功夫他還是能做到的。


    以他對如今呂奉先的了解,那人在曹操手下待的正開心,張邈怕是沒有辦法說動他,更何況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程仲德。


    智將智將,程昱並不隻是一個謀士,他還是武將,如果呂布真的有造反的意思,他能直接帶著兵馬將呂布綁回昌邑。


    比起謀略,呂奉先還差得遠。


    眼看荀彧的心思又跑到了軍務之上,戲誌才快走兩步到前麵推開門,“政務明日自有時間處理,今日你我隻飲酒,不談這些。”


    跟著進了房間,看著戲誌才將爐火挑的更旺,荀彧抬眸笑道,“隻希望奉孝明日得知不會太過怨念,那小子對這酒可是覬覦已久。”


    腳步一頓,戲誌才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反應,好像每次隻有他們二人的時候,這人都能給他找出來敗壞氣氛之人。


    低聲歎了一口氣,戲誌才搖了搖頭走到荀彧身旁拿出酒樽將酒滿上,“今日也算是接風,文若不能吝嗇這些酒水。”


    “那是自然。”直接點頭應下,荀彧表示他這次絕對不會吝嗇,畢竟家中如今能入口的就隻有他們身邊這一壇了。


    有郭奉孝在身邊插科打諢,他身邊還能存的了多少酒水嗎?


    作者有話要說:鹹魚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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