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韓白率一千燕軍在城外叫陣,任燕軍如何叫囂,烏蘭城城門緊閉,無人應戰。韓白一人騎馬朗聲笑道:“阿蘇格大人,你是昨日被我們百夫長嚇怕破膽了嗎,躲在兄長跨下不敢出來了。”燕軍哄堂大笑。


    阿蘇格站在城牆上氣得漲紅了臉,提起刀就往下走。烏恩怒喝一聲:“給我站住,擅出戰者,軍規處置。”


    阿蘇格氣得跺腳:“哥,我去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烏恩沉沉道:“勿中了他們的奸計。”


    阿蘇格扔了刀,憤憤然走了。


    燕軍叫囂半日城門不開,偃旗息鼓回了營地。夜半時分,又有燕軍偷襲護城壕。烏蘭城早有防備,一發現燕軍身影,緊急防備,遠處塵土飛揚,馬匹聲起,烏恩在城牆下令萬箭齊發,護城壕守衛強拏以待。豈料一番兵馬過後,數十匹馬中箭而倒,馬上竟是捆綁的草人,白白浪費了許多弓箭。阿蘇格氣得咬牙切齒:“這些燕賊,隻會這些偷雞摸狗旁門左道!哥,你讓我明日出戰!”


    隔日,韓白果然率軍又來叫陣,叫的依然是阿蘇格的名字,奚落聲此起彼伏。烏恩臉色陰沉,一言不發,任阿蘇格如何叫囂,依然城門緊閉,不應燕軍挑釁。


    “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讓這群小兒在門口囂張!”阿蘇格忍無可忍。


    烏恩眯眯眼:“別急,靜待時機,會讓你打個痛快。”


    這時,參軍急匆匆走了過來,至烏恩身邊道:“高樓已搭好,敵軍數日午時以炊煙計,兵不過三千。”烏恩眉一皺:“不過三千?”


    參軍點頭:“雲山軍總人數也不過三千爾爾,攻城之前也沒有征兵入營,想來是率全軍之力過來。”


    阿蘇格哈哈笑:“怪不得卓路這廝不敢攻城,隻敢晚上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我明日就率軍血屠燕軍。”


    “謹防有詐。”烏恩沉吟。


    “炊煙做不得假,若是有詐,故意不以炊煙做飯,燕軍也堅持不了多久。”參軍道。


    烏恩撫須點頭:“且再看幾日。”


    接連幾日,韓白天天率軍城門叫囂,話語越發難聽,阿蘇格倒氣定神閑,也守著不出,和兄長笑道:“過幾日我定將這人剝皮抽筋。”到了夜晚,燕軍隔三叉五時而東麵時而西麵出奇不意地來幾下偷襲,但均沒占得太大便宜。最後幾日,燕軍明顯按奈不住,小簇軍隊竟趁著半夜試圖強過護城壕,被烏蘭城護城士兵打個落荒而逃。


    “炊煙更少了?”烏恩眯眼聽著參軍匯報。


    “這五日以炊煙計,人馬不超兩千。”


    “哥,你明日讓我出征,這燕賊定是覺得攻城無望撤離了。這次是大好的機會,讓我將他們殺個精光。”阿蘇格躍躍欲試。


    “別急,再等等。”


    又過五日,烏恩召集眾議,明日他親自率五千兵力追緝燕軍,阿蘇格駐守城內,防守三千。阿蘇格不滿:“為何不讓我出征。”烏恩冷眼掃了他一眼:“守城交付與你,你謹慎行事,多聽聽烏雲參軍。”


    笠日,烏恩率大軍出城,鐵騎如洪水洶猛直擊燕軍駐營,燕軍所剩不過寥寥一千人,兵力懸殊,四處逃竄,被烏恩率軍追擊基本全部殲滅。參將附言:“將軍,何不乘勝追擊,卓路大軍逃的應該不會太遠,眼下是最好的時機,我軍士氣高漲定可將其殲滅。”


    烏恩沉吟道:“此次贏得蹊蹺,謹防有詐。”


    話音剛落,突然聽到有士兵驚慌失促地大喊:“將軍,不好了!燕軍過了護城壕攻城了!”


    烏恩虎目暴睜,一拉馬韁怒喝:“大軍回城!”


    大軍剛剛動身,突然又有人來報:“將軍,不好了,後麵有燕軍人馬!”


    “多少人馬?”


    “塵土飛延千裏,旌旗數百麵,人馬應該不下五千。”


    “兩千留下,三千隨我回城!”


    待烏恩率三千人馬抵至城下,為時已晚,城外死傷無數,血流成河,屍骨累累,城牆上已更旗換幟,卓路一身黑甲站立城頭,看著城牆外的韃靼軍馬,笑著對宇文朔道:“這護城壕真是固若金湯。”


    烏恩咬碎了牙,滿嘴血腥地看著護城壕內碩大的地道口,燕軍果然設了奸計,分兵減灶卻是挖了地道直通護城壕內,趁城內空防,占了城池。


    “報!”一騎兵滿身血汙哭喊著:“將軍,我們又中計了,燕軍騎兵不過幾百,以柳條騎馬拖地,但有伏兵一千,我二千騎兵中了埋伏,全軍覆沒。”


    “將軍!不用管我,攻進城來,殺了燕賊!”阿蘇格被五花大綁懸掛在城樓上,嘶聲力竭地喊。


    烏恩閉了閉眼:“怪我輕信賊人奸計,至城樓失守,大軍覆沒。”


    與此同時,西南東北四方狼煙升起,號角聲聲直擊長空,馬蹄聲震耳欲聾。


    “將軍,我們降吧。”一參將話音還未落,便被烏恩一刀砍落腦袋。烏恩一拉馬韁,怒喝:“西南撤軍。”


    “哥!哥!”阿蘇格撕心裂肺地喊,喊到後麵聲音嘶啞:“你真不管我了,哥。”


    烏恩盯著高高懸掛在燕旗下的熟悉的身影,拿起弓箭,拉弦,箭如飛星直射阿蘇格麵門,阿蘇格驚懼地望著兄長的方向,赤目圓瞪,中箭而亡。烏恩閉上眼睛,淚流滿麵。他一抹眼淚,率軍朝西南方麵而撤。


    燕軍前後追擊,這一仗足足打了一夜,傷亡慘重,最後烏恩以劍自刎於馬上,韃靼八百兵士投降。


    “投降的士兵如何安置?”韓白問。


    “坑殺。”卓路冷冷下令。


    烏蘭城是韃靼軍事要隘,這一捷報傳來,元嘉帝正在朝議,當場龍顏大悅,犒賞全軍。朝議結束,元嘉帝獨留了丞相一人,他心情頗好地對丞相道:“愛卿,汝弟甚得朕心啊。”


    丞相一本正經:“陛下謬讚。”


    元嘉帝搖搖頭:“這些年你越發一本正經,越來越無趣了。聊個天也聊不下去。”


    卓山不語。元嘉帝揮揮手:“退下吧。”


    卓山行禮後轉身退下,走至門口,聽見元嘉帝嗔怪地道了一句:“郞心似鐵啊,伯淵。”卓山腳步一滯,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元嘉五年春,驍勇將軍卓路攻占韃靼關口烏蘭城。隨後,燕軍兵分兩路,一路由將軍卓路親率,由東而北,一路由大都統韓白率領,由西而入。卓路乘勝追擊,襲取韃靼烏沙堡、坎木城,一路所向披靡,韃靼連連失守,節節敗退。


    韓白率軍從西路攻打遼州、允城、黑木堡。兵臨黑木堡城下,韓白大軍如入無人之境,輕易扣得城門,全軍闖了進去,城中士兵寥寥,韓白大驚,大喊一聲:“中計了!回撤!”奈何為時已晚,黑木堡守領木赤帶領浩浩蕩蕩的韃靼軍隊圍住了黑木堡,冷笑道:“看我甕中捉鱉。”


    木赤在韓白入侵之前提前將大軍撤離,留少數士兵虛張聲勢,待韓白大軍入城,木赤大軍立即殺將過來把城堡圍了個水泄不通。在撤離前,木赤將城門破壞,城內平民中掩伏大量步兵,破城不費吹灰之力,韓白大軍負隅頑抗,全軍覆沒。


    木赤棄黑木堡,直奔卓路大軍。卓路剛剛攻下坎木城,聞得消息,半天沒有言語。當夜,他與宇文朔密議,之後將沈二安召來。沈二安這半年來隨他東征西戰,驍勇非常,一身白甲威風凜凜,與昔日恍如兩人。


    “明日`你領一千騎兵將木赤精兵引至密雲口,我帶大軍在路口伏擊,你可願領命。”卓路手指羊皮圖紙問沈二安。


    沈二安果斷領命,然後細細看了圖紙,牢記心中。臨出門時,宇文朔叮囑:“明日切記不可戀戰,將敵人引來即可。”


    沈二安點頭,然後看向卓路,卓路回視他,隻是道:“小心行事。”沈二安點點頭,走了。


    第二日下午,沈二安領了一千精兵出營,日暮時分離韃靼軍營。木赤軍營戒備森嚴,步兵十步一崗,來回巡視。夜色中,一個步兵站在高台上警覺地掃視四方,周圍的夜空一片烏壓壓的,月亮隱在雲層中。突然,遠處有黑影異動,他剛想吹起號角,隻見一支鐵箭流星似劃過夜空,穿過他的咽喉,他雙目圓睜,手中號角摔落下去,旁邊的士兵驚懼回頭,但見一列列騎兵像鬼影一樣手持長弓,一支支鐵箭迎麵而來,士兵中箭倒下。有士兵吹響號角,有馬蹄尖叫,有人疾呼:“燕軍突襲!”


    這時,東南西北同時燃起大火,有燕軍持火箭射向韃靼大營,韃靼一片驚亂,木赤一身黑甲率先上馬,領兵追緝。沈二安跳上馬背疾奔,後方有千軍萬馬跟上。不停有人中箭身亡,陸虎緊跟沈二安後麵,喊道:“你先走,我來擋擋他們。”


    沈二安聞言怒喝:“少廢話,趕緊跟上。”一千騎兵逃至密雲口僅剩下一百餘人,沈二安駭然發現,周圍沒有燕軍伏兵。他驚懼地汗流浹背,狠狠一拎馬韁繼續往前奔。陸虎在馬上怒喊:“沈二安,伏兵呢!我們這一千人就是來送死的嗎!”


    沈二安咬緊牙關:“別廢話。”眼見追兵越來越近,陸虎吼道:“你快跑,老子這條命反正是欠你的!”


    沈二安一拎馬韁,掉轉馬頭抽出手中箭一刺陸虎的馬,馬受驚疾跑,沈二安扯了扯嘴角,低聲自語:“還有人等著你,你得活著。沒人等我。”


    身後弓箭密密麻麻射來,沈二安身邊不停有馬匹倒下,他的馬一陣尖嘯轟然倒下,馬身中箭。沈二安緊抓手中弓箭跳下馬來,敵軍馬蹄聲陣陣就麵麵前,沈二安握緊手中箭,閉了閉眼,突然身體被掠起,陸虎一人竟然騎馬奔回,將沈二安緊緊抓住按在自己身前,策馬疾奔,沈二安坐在陸虎身前,抬手揚弓射向後方。但寡不敵眾,沈二安手中箭已射完,他的嘴咬出血來,隻能坐在馬上疾奔。


    木赤率眾追擊,追至密雲口,但見前方燕軍越來越少,心生疑惑:“小心有詐。”話還沒有說完,後麵騎兵渾身是傷奔赴過來大叫:“將軍,不好了!燕軍調虎離山,率大軍襲擊我軍營,糧草全部被燒,傷亡慘重。”木赤怒吼一聲,連忙率眾回奔。


    沈二安一路疾奔,突然發現後方馬蹄聲消去,他回頭一望,追兵竟然撤去,他不敢喘息,繼續連奔數裏,確定後無追兵,才慢慢鬆懈下來,他喘了口氣說:“陸大哥,追兵走了。”


    沒有人回他,他整個人一僵,慢慢回過頭,陸虎渾身是血,滿背是箭,已經死透了,卻依然緊緊護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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