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之中,欽天監監正兆陸忽然出列高聲道:“臣逾越,有件事想問一問樂皇子。”向樂越施了一禮,“本朝自鳳祥帝以來,皆供奉鳳神,以鳳為尊,但樂越皇子似乎尊龍,敢問樂皇子,如若即位,是否會改祭禮,換服色,易皇旗?之前在宗廟時,百官親眼所見,鳳神顯靈,痛滅龍妖,如若樂皇子即位,是否會觸動我朝根基,惹怒神祗,帶來禍患?”


    眾官一時沉默。樂越轉身麵向眾官,晨光落在他身上,鍍出耀眼的金光。


    “我的護脈神,從來隻有——”他話剛說到此處,忽然有個聲音朗朗道:“兆監正此言差矣。”


    眾官回首,均不由自主地向一旁讓開。


    鳳桐緩緩穿過眾人,他依然一身緋紅,帶著難以捉摸的表情,走向樂越。琳箐正要一鞭子甩下去,鳳桐已行至樂越麵前,單膝跪下。


    “鳳桐參見陛下。恭喜陛下通過所有考驗,你不負期待,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天上的昭沅、琳箐、商景愕然僵立在雲端,動彈不得,樂越更是瞬間猶如變成了石頭一般,木然不知所措。


    昭沅的龍角劇烈的疼痛起來,它與樂越之間連接的法契之線灼燒著它的左腕,好像爪子被砍斷一樣痛苦。


    昭沅抱住頭,眼前暈開耀目的光芒。


    那光芒是七色的流光,繽紛斑斕,絢爛難以描繪。在光芒中,一隻鳳凰遙遙自天邊飛來。昭沅痛苦地呻吟,兩隻龍角從頭頂脫落。


    鳳凰身上七色光芒流轉,是前所未見的華美,地麵上,除了樂越之外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拜倒在地。


    鳳桐躬身道:“君上。”


    鳳凰收攏羽翼,七彩的流光匯聚一處,變成了純白的光芒,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光芒之中,漸漸出現一個人的輪廓,向著樂越露出熟悉的微笑。


    “樂越,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從今天起,你就是應朝的新帝。”


    樂越一生之中,再沒有比現在更茫然的時刻。


    冰冷的寒意從他的頭發稍蔓延到腳底,他全身的血都仿佛凍成了冰。


    “你……你……”


    那人用和平時談天一樣熟悉的語氣含笑向他道:“樂越,我就是鳳君。”


    他竟然是——洛淩之。


    在場的其餘人,都在鳳君現身的一刹那被法術定在了原地。


    昭沅渾身的法力在龍角脫落的瞬間消失,難以維持人形,再度變回尺餘長的小龍,跌在樂越的肩膀上。連接昭沅與樂越的發法線來越細,越來越淺。而另一條明亮的七彩流光的法線浮現在樂越的手腕上,另一端,連接的是——鳳君。


    鳳桐緩緩道:“龍,我一開始就說過,你們這一方不可能贏。因為不管樂越還是慕禎,都是我們鳳凰選定的人,這局棋的結果早已注定。”


    樂越下意識地用手護住昭沅,雙眼大睜,直愣愣的瞪著洛淩之,無法做出任何表情,無法說出任何話。


    洛淩之是鳳君?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從小到大,洛淩之的種種曆曆在目。


    他跟洛淩之是一道玩到大的。樂越還記得初見洛淩之是六歲時,恰逢十年一度創派師祖的祭典,這個祭典一向由清玄派和青山派輪流主辦,那次輪到清玄派。青山派和清玄派五歲以上的弟子都要參加,樂越跟著師傅師叔和師兄弟們第一次踏進清玄派的山門。


    清玄派又大又氣派,弟子卻很不友善,知客的弟子板著臉告訴樂越不要亂走亂摸,弄壞了東西青山派賠不起,樂越很憋悶。


    按照慣例,祭典完畢三十六天之後,還要到窗派祖師爺的陵墓再度祭拜。


    祖師爺陵墓在青山派後山。重華子率領眾弟子帶著祭品先到青山派內,再與青山派眾人一道去師祖墓前。


    清玄派的人到了青山派中依然派頭很足,師兄們端茶給他們喝,他們看著茶水皺眉頭,嫌棄茶葉和茶具不夠好。樂越憋著一口氣,恰好瞧見清玄派弟子中有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孩童走到掙點門前,打量兩側的楹聯。樂越立刻跑過去粗聲道:“你不要亂摸啊,磨壞了你賠不起!”


    那孩童轉過身,琉璃般的雙瞳望著樂越,友好德笑了笑:“我不會亂摸的,就是看一看。”


    樂越繼續粗聲說:“看完了就快走。”


    那孩童依然很好脾氣地看著他:“我聽說他們喊你樂越,你是叫樂越麽?”


    樂越橫著脖子道:“是,你問這個幹嗎?”


    那孩童微笑道:“我叫洛淩之,是清玄派的新弟子。”


    前往祖師陵墓的路上,樂越才知道,這個洛淩之竟然真的是重華子新收的底子,重華子對他極其看重,他剛入門,卻站在很多大弟子的前麵,讓隻能站在本門派尾巴梢的樂越更加看不慣。


    祭拜時,洛淩之隻是向祖師墓躬身行禮,並不跪拜。


    清玄派弟子多王孫貴胄,這般行禮的不在少數,洛淩之如此也不顯突兀。而且,他的舉止比很多大弟子還要沉穩老練,不見一絲孩童的稚氣。


    樂越的師兄們不禁偷偷議論道:“清玄派那個小弟子很不簡單,怪不得能讓重華子青眼有加,以後定然是個厲害角se。”


    樂越停在耳中越發不服氣,不由自主總盯著洛淩之瞧,洛淩之也常回望向樂越。他似乎很像和樂越做朋友,與樂越視線相接時總是露出友好的微笑,樂越卻總是立刻轉過臉去,不予理會。


    祭拜儀式結束,青山派的底子留下來收拾一幹雜物,樂越負責把四散的紙灰歸攏到一處,洛淩之沒有隨師傅離開,而是湊到樂越身旁:“我幫你吧。”


    樂越看都不看他,粗聲粗氣地道:“這是我們青山派的事,不用你做!”


    洛淩之垂下頭,一言不發地綁著收拾紙灰,他手腳很快,樂越輕鬆了許多,不一會兒便收拾完了。洛淩之簇新的衣服上染了不少塊灰。


    樂越指了指那些灰:“喂,你師傅會不會罵你?”


    洛淩之拍拍衣服:“不礙事的。”又從腰間解下水袋遞給樂越,“你渴不渴?”


    被幫了忙,又喝了他的水,樂越開始覺得洛淩之沒有那麽礙眼了。兩人一起回去的時候,樂越找話和他聊天:“你家是哪裏的?為什麽進清玄派?”


    洛淩之回答:“我無父無母,是師傅把我帶回清玄派的。”


    樂越頓時感到洛淩之更親切了:“咱倆一樣,我也沒爹娘,是師父把我養大的,青山派就是我的家,你們清玄派看起來規矩很多,你過得苦不苦,每天都做什麽?”


    洛淩之道:“每天就是讀書練字習武,師父和兄弟都對我挺好的。”


    樂越再問:“你的師兄都蠻凶的,他們帶不帶你玩?你平時和誰一起玩?”


    洛淩之頓了頓,沒有回答。


    樂越瞟向他:“不會沒人和你玩吧。”


    洛淩之沉默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樂越同情地看著他,連玩伴都沒有,實在太可憐了,怪不得他主動找上自己。


    樂越挺起胸脯:“那以後我帶你玩吧。這邊的山頭我最熟了,連鎮子裏都有我的小弟,你跟我混,我罩你!”


    洛淩之停下腳步,看著樂越微笑起來,點了點頭。


    樂越與洛淩之約定,每天下午未時初刻,清玄派午覺的時間在兩派隻見山坳裏的大樹下見麵。如果有事不能前來,就用洛淩之養的一隻信鴿傳信。雷打不動。


    結果,約定後的第一天,就下起來傾盆大雨。樂越冒雨溜下山去,在約定的時辰到了大樹下,一道閃電劈到樹上,把樹劈焦了一半。樂越趕緊奔向附近的山壁,想找個山洞躲雨,又怕洛淩之找不到他。正團團亂轉時,遠遠看到一個身影打著傘從雨中走來,正是洛淩之。


    樂越趕緊奔上前去,他渾身已經濕透,滿是泥濘,一不留神,泥點子甩到了洛淩之的衣服上。


    洛淩之定定地站著,目不轉睛的看著樂越。樂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不解地問:“你看我幹嗎?”


    洛淩之微笑起來:“沒什麽,我還以為……雨這麽大,你不會過來了。我本來想用信鴿通知你不用過來的,雨太大,鴿子飛不了。”


    樂越豪邁地道:“怎麽可能不過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好雷打不動,既然沒有通知改約,就要赴約。”拍拍洛淩之的肩膀,“你也很守約,夠義氣!”


    洛淩之的衣服上又被他印上兩個手印,樂越不好意思地抓頭笑笑,打量了一下洛淩之幹幹淨淨的衣衫:“奇怪,你走這麽遠,衣服竟然沒有髒,是不是已經學會了輕功?”


    洛淩之笑笑,沒有回答。


    樂越決定今後也要好好練輕功。


    至此之後樂越時常與洛淩之見麵。洛淩之脾氣好,凡事謙讓,會輕功,身手敏捷,可以一起攀岩爬樹,下水摸魚。樂越和鎮上的孩子打架,他一般不幫忙,但會當一當和事佬。比起常常和教訓樂越的師兄們以及成天與樂越搶東西,磕到碰到就會大哭的師弟們,實在是非常好的玩伴。


    直到師兄們叛逃進了清玄派,樂越發誓同清玄派不共戴天,從此與洛淩之疏遠。


    小時候玩伴的情誼也漸漸變成了對手的較量之心。可對於洛淩之的人品,樂越從未有過懷疑。


    為什麽?為什麽現在居然是這樣?洛淩之竟然是鳳君。


    洛淩之怎麽可能是鳳君。


    他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打過架受過傷,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是鳳凰。


    樂越聽見自己的聲音僵硬地從喉嚨地冒出來:“你……為什麽會變成洛淩之的模樣?你不可能是洛淩之。洛淩之在哪裏?”


    鳳君的臉上浮起樂越熟悉的溫和神色:“樂越,其實本君一直在你與慕禎之間猶豫不決,知道論武大會那日與你定下了血契。”


    七彩的法線流光四溢,暈出那日論武大會的情形——樂越抓著龍珠碰向洛淩之的傷口。樂越的血、洛淩之的血和龍珠在一瞬間同時交融。鳳君道:“凡人的鮮血與鳳神的血相融便是訂立了血契,這也算是天命吧。”


    樂越踉蹌後退兩步:“那時的洛淩之就已經是你了?之後你被擠兌出清玄派,又受重傷……還有一路上……全都是假的?”


    鳳君的臉上浮起樂越熟悉的微笑:“過去種種,多事我為了試煉你有意安排,可以算是假。本君就是洛淩之,洛淩之即是本君,亦等於真。孰真孰假,實在不好定論,你自行判斷吧。”


    樂越再後退兩步,從六歲起第一眼見到的那個洛淩之就是假的,這不可能。就算鳳君的理由當真,也沒必要這麽做。


    鳳君輕歎道:“也許,你救下本君,你我結緣,亦是天命早已安排。那些恩怨糾葛的債孽,注定在此代消融。”樂越木然地皺眉。


    鳳君的嘴角再度緩緩漾起笑意:“樂越,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想起,十幾年前,清玄派中,你與本君的初次相見麽?洛淩之從何而來,你依然不明白?”


    樂越捂住額頭,眼前金星亂冒,腦中最深的角落處一扇封鎖已久的門轟然打開,昔日情形,再現眼前。


    當年,當年。還是十幾年前,他六歲的時候。祖師的祭典,他初次來到清玄派。


    清玄派的規矩森嚴,知客弟子毫不客氣地告訴他不要亂走亂摸,激起了他心中反抗的情緒。


    祭典開始之後,天空上突然陰雲密布,狂風頓起,電閃雷鳴,白晝變成了黑夜。


    在場眾人都以為有妖孽趁機聚攏,打坐誦經抵抗。


    樂越趁機偷溜進了通向內院的月門,七拐八繞,竟闖到了清玄派的後山。


    後山有一座靈氣竹林,按照清玄派秘傳的陣法布置,四方八大埋著可以吸取天地精華的法器,林中靈氣充盈,是僅供掌門人打坐修煉的場所。四周有諸多弟子把守。


    樂越到達竹林時,發現竹林外的清玄派弟子都像睡著了一樣躺倒在地上。竹林中七彩光暈流動。他躡手躡腳地走進竹林,隻見竹林中央的蓮花台上臥著一隻碩大的鳥。


    那鳥雙目緊閉,周身七彩絢爛,光芒忽明忽弱,弱的時候竟變成了純白色,三根長長的尾羽垂在身後,煞是好看。


    樂越情不自禁向那隻鳥走近,想摸摸它的羽毛。


    這時天空上炸雷響起,一道無比耀眼的電光直劈下來,樂越隻覺得眼前瞬間一亮,下意識想護住那隻鳥,接著兩眼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蓮花台上,身邊坐著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白衣,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散著,周身並無佩飾,樂越卻覺得眼花繚亂。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清雅絕倫的麵容,那人斜入鬢角的長眉微微皺起,眼角微挑的雙目中琉璃般的眼眸望著他,樂越在裏麵清晰地看到了呆呆的自己。


    “你是清玄派中的孩童?為何能為本君擋下天譴?”


    樂越隻聽得懂前半句,分辨道:“我是青山派的,跟清玄派沒關係。”


    那人喃喃道:“青山派,清玄派分出去的門派,也就是鶴機子的門派?”


    樂越立刻道:“那是我師父!”


    那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你家住何處?父母是何人?生於哪年哪月?”


    樂越答道:“我不知道爹娘是誰,師傅把我撿回來養大的。”跟著報上生辰。


    那人本無血色的麵容損失更加蒼白,突然嗆出一口黑血。樂越大驚,那人抬袖擦去血跡,抬手撫向樂越的臉頰:“你……你叫什麽?”


    樂越隻覺得臉上被觸碰到的地方冰涼刺骨,有些害怕地縮了縮:“我叫樂越。”


    那人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虛弱的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看向天上:“天意……什麽是天意……天命,天命究竟是什麽?”


    樂越很不解,伸手拉了拉那人的衣袖。


    那人垂首看他,神情複雜。樂越情不禁自問:“那你是誰?你叫什麽?”


    那人冰冷的手指再度撫上他的臉:“九淩,你記住,我叫九淩。九五之數的九,淩之於上的淩。”


    鳳凰一族,雄為鳳姓,雌為凰姓。以九為姓者,唯有鳳君。


    冷冷的手指點在樂越的眉心。


    “今日遇見本君之事,你需暫時忘記。我欠了你相救之情,亦因此結緣。從今日起我會在你身邊,看著你的種種作為。倘若你能通過我的試煉,我便讓你登上九五之位,成為淩駕世間所有凡人之上的君王。”


    樂越雙手緊緊扣住頭,踉踉蹌蹌不停後退。昭沅抓著樂越的衣襟掛在他胸前,心中一片冰涼。


    它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樂越遭遇危險時,總會有一道七彩的光芒蓋在它的金光之前保護樂越。


    那是鳳君與樂越之間血契的法力。


    樂越他根本不是沒被鳳凰族發現的和氏血脈。他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與鳳凰結緣。鳳凰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它當成對手,它遇到樂越之後與樂越一同遭遇的種種隻是鳳凰在試煉樂越。


    在鳳凰眼中,它這條小小的護脈龍根本是個不必重視的醜角。


    昭沅的龍鱗開始一片片脫落,曝露在外的皮肉本應疼痛難當,它卻沒有一點感覺。


    它的一切感覺都已喪失。


    樂越是鳳凰的,和它沒有關係。連血契線也要斷掉了。


    琳菁、商景都怔愣住了,應澤一言不發地立在雲端。


    琳菁喃喃向九淩道:“我一直覺得洛淩之不對勁,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你真是太陰毒了。皇帝、安順王、慕禎,還有小鳳凰都是你的棋子,被你隨意擺弄。你真能裝,竟然連我、老烏龜和老龍一起騙過。”


    九淩淡笑不語。


    應澤慢吞吞道:“唔,本座一開始就看出他是一隻小鳳凰。琳菁跳起來:“是真的還是你怕丟麵子放馬後炮?如果是真的你為什麽不早說?”


    應澤傲然道:”本座向來輸得起,沒必要說這種謊言。小鳳凰如此處心積慮跟在卿遙的徒孫身邊,到底想做什麽?本座覺有有趣,所以一直未曾點破。這也未嚐不是對本座後輩的考驗。“他一甩衣袖,將昭沅從樂越懷中甩出:“區區小事,就讓你如此萎靡,實在太丟龍族的臉麵!這隻小鳳凰機關算盡,也不過和一樣與樂少年定下了血契。此刻才是較量的時候,你為何先軟了骨頭?!”


    昭沅被包裹在一團金光之中,抖了抖,身上又有幾枚鱗片撲簌簌掉下來,鮮紅的皮肉曝露在外。


    琳菁忙用法力將它護住:“它都這樣了你還讓它怎麽振奮啊?一定是鳳凰暗中動了手腳把它陰成這樣的。卑鄙無恥!”


    鳳桐懶懶道:“琳公主,留意你的言辭,君上若要對付它,何須等到現在。不過是龍族的脫鱗換角而已,不用大驚小怪。”


    琳菁愣了愣,突然一揚眉,從百寶袋中抽出一把匕首,丟向樂越:“樂越,昭沅在脫鱗換角,說明你們一心同體,它要變成大龍了。你隻要割斷你和鳳凰之間的血契之線,他們依然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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