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便是真相,原來這就是因果。但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些?到底誰欠了誰的債?到底哪些改還?到底我是誰?何業的後代?和氏的子孫?李庭的兒子?還是青山派道名樂越的弟子?樂山、樂水、樂世、樂生、樂家莊、靈固村。


    我究竟該是誰?樂越茫茫然站著,朦朧中似有一幅幅圖景從眼前掠過,左胸又劇烈地疼痛起來。他咬緊牙關,狠狠一拳砸向身側的虛空,高聲道:“卿遙師祖,我知道你必定在附近,徒孫已經被你老折騰數次,你是否該坦率相告,屢屢將我帶進幻夢之中,到底是為了什麽?”


    空茫茫隻有霧氣的天地間沒有回音。


    片刻後,有悠揚的笛聲響起,樂越和昭沅眼前的霧氣中,又暈開一副圖景。


    隻是這幅景象,與以往,都大不相同。


    這幅圖景中的天,是赤紅色的,蒼涼的大地上隻有黃色的沙土和褐色的山石,有兩人站在光禿禿的峭壁上,鳳卷動其中一人淺青的衣袂和另一人黑色的披風,獵獵作響。


    “妖魔殘部已被困在彈天穀,不用幾日,此戰應該就可以徹底結束了。隻是魔帝勇猛,恐怕難以滅他。”


    那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冷冷道:“那麽,使君日夜盯著本將,難道是疑心我再通風報信?”


    青衣人隨他轉過身:“不,小仙知道將軍不會再那麽做。小仙奉玉帝法旨前來,是為幫助將軍,絕無監督之意。”


    黑衣人注視著遠方:“也罷,如今我已是整個天庭的罪人,你即便監督著我,也是應該的。鳳使既然要幫助本將,我正有一事,想托付於你。”他解下腰中佩劍,遞與那名青衣人,“三界之中,隻有我知道如何斬殺貪耆,可單憑我之力,恐無法將他滅殺。此劍名少青,與我常用的雲蹤劍本是一雙,都是三界中最鋒銳、靈氣最盛的兵器,倘若我不能完全斬殺貪耆,便要請鳳使相助,務必將它徹底鎮封。”


    青衣人抬手接過劍,鄭重道:“小仙即便形神俱滅,也定不辜負應澤將軍所托。”(應澤和鳳凰老早就認識了)樂越的腦中徹底混沌成一片,雙手抱頭,頭殼,左胸,都劇烈地刺痛起來。昭沅慌忙攙扶住他,腳下猛地一空。


    迷蒙中,樂越揮手想驅散眼前的濃霧,有誰抓住了他的雙手,提起他的領口晃了晃,耳中像從高處摔下般嗡的轟鳴一聲,身下感覺到了踏實的土地。


    有人在他耳邊喊:“越兄,越兄……”


    樂越感到深深的無奈:“這次又到哪裏了……師祖,你能不能別再出謎題,直接告訴我實情?”


    幾滴涼涼的水滴濺到了他的臉上。


    “怎麽辦?樂越他開始說胡話了……老烏龜你不是說他能好的嗎?為什麽越來越嚴重了?樂越如果死了,我就去燒了地府!”


    嗯?樂越豎起耳朵,這個聲音……貌似不屬於卿遙師祖的夢境,依稀是琳箐。


    樂越的領口又被拎住了,琳箐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一點點水滴再次落在他臉上。


    “樂越,你醒一醒,快醒過來!”


    杜如淵的聲音在不遠處涼涼道:“琳公主,照你這麽天天搖下去,我看越兄這輩子都難醒過來。”


    樂越的領口一鬆,後腦咚地磕到地麵。


    琳箐怒喝道:“杜書呆,你說什麽風涼話!你的烏鴉嘴如果敢好的不靈壞的靈,我就把你……”


    樂越睜開眼皮,捂住後腦,掙紮著坐起來:“不用把杜兄怎麽樣。我醒了。”


    正在跳腳嗬斥杜如淵的琳箐慢慢地轉過身,睜大了眼眶發紅的雙眼,突然用手捂住嘴,哇地哭了出來,狠狠一拳砸在樂越肩膀上:“你,你終於醒了!”


    樂越被砸到的肩膀處傳出一聲悶哼,昭沅從他的領口中搖搖晃晃探出腦袋。琳箐在它龍角上彈了一下:“還有你!我真以為你們醒不過來了。”


    樂越從沒想到琳箐也會哭,一時有些無措。


    琳箐抬袖抹掉臉上的眼淚鼻涕,忽然又笑起來:“不過,你們醒了就好了,醒了……真好。”


    樂越轉頭打量四周。


    他現在身處一間既奢華又奇怪的房間內。


    房間的地上鋪著清涼的竹席,但既沒有桌子,也沒有床。他睡在房間的角落裏,另一處角落擺著幾個漆盤,上麵放置著精致的瓷器銀碗還有水晶盤,盛滿了瓜果點心。


    牆壁上掛著琉璃燈盞,裏麵燃燒著四五根手指那麽粗的蠟燭,整個房間亮如白晝,但牆壁上卻空蕩蕩的,沒有窗戶,隻有一扇石門。


    琳箐站在他的身邊,不遠處杜如淵和商景席地對坐,兩人之間擺著一張棋盤,最令樂越驚訝的是,他和杜如淵的雙手雙足都綁著頗粗的鐵鏈,鐵鏈另一段被釘子牢牢固定在牆上。


    樂越有些搞不懂眼前的情形:“這是……”


    杜如淵捏著一枚棋子,簡潔明了地告訴他:“越兄,我們蹲了。”


    樂越仍未反應過來:“蹲?”


    杜如淵淡定地把棋子按上棋盤:“蹲牢房。這裏是安順王和太子為我們特地布置的大牢。”


    樂越看看畫著精致花紋的房梁:“這牢房不錯啊。”他動靜一大,左胸立刻刺痛起來,琳箐一把扶住她:“小心一點,傷口別裂開。”


    樂越將身體倚靠在牆上:“不礙事,鳳凰一刀都沒有結果掉我,養好傷更是小意思。不過當時我還真當自己要完了。是了,我中刀之後,到底怎麽樣了?”四下張望,“應澤……殿下哪裏去了?”


    琳箐冷笑兩聲,抱起雙臂在樂越身邊坐下:“不要提那個外強中幹的老龍!提起就上火!成天吹噓什麽本座要滅天,本座要覆地,結果好嘛,場麵剛鋪開,戰都沒戰,它就暈了,傻龍都比它強!”


    杜如淵長歎。


    琳箐翻開牆角的一團布,從裏麵拖出一本書,藍色的封皮上趴著一隻蜥蜴狀的黑色物體,兩隻爪子緊緊抱住書的一角。


    “看,它從那天到現在就是這副死樣子。”


    奇玄法陣書五個大字跳入眼中,樂越的左胸處抽了抽,書冊上有一處被洞穿的殘破,染著暗紅色的血痕。


    應澤蜥蜴般的身體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肚皮也不見起伏,昭沅飄到它身邊,小心翼翼用龍角碰碰它的身體,再用龍尾在應澤脊背上拍打一下,應澤依然沒有動。


    琳箐粗聲道:“老龍沒事,它是自己故意搞成這個樣子的。”


    那天,在宗廟中,樂越被鳳梧紮了一刀後,琳箐和老龍都發了狂,琳箐把鳳桐打了個半死,老龍則招雲喚霧,儼然一副要毀天滅地的架勢。趕上前救治樂越的商景從樂越胸口拔出匕首,發現匕首被樂越懷中的兩本書擋住,沒有紮到心髒。商景從樂越懷中取出那兩本書冊,老龍法力招出的罡風卷開了書頁,於是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自那本叫做《太清經》的書冊中浮起金色的符文,半天空中的老龍大叫一聲,就從雲頭上一頭栽了下來。


    杜如淵自棋盤邊站起身:“越兄,這本書,還有你懷中的另一冊《太清經》究竟是何來曆?那日在宗廟裏,這兩本書可真是出人意料啊——”“沒錯!老龍看到這兩本書,居然不去打鳳凰,直接就衝你撲過來了,如果不是我和老烏龜檔得快,可能你現在真的已經在陰曹地府了。”琳箐的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要不是他,你和書呆怎麽會在這間牢房裏。”昭沅變回人形,皺眉看著琳箐,琳箐看起來好像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可她身上的仙氣很微弱,商景也是一樣。


    “琳箐,你……和商景前輩是不是受了傷?”


    琳箐苦笑:“傻龍的眼力越來越好了。不錯,我和老烏龜在攔老龍的時候受了傷,若不是那本太清經,可能我和老烏龜都要廢在老龍的手下了。”惡狠狠在應澤的身體上戳了一指頭,“都是他!居然沒打倒鳳凰,把自己一派的打了。”


    琳箐和商景都傷得很重,暫時難以使出什麽法力,安順王一黨才趁機撿了便宜,抓了樂越、杜如淵和定南王。


    定南王被單獨關進了大牢,安順王和太子忌憚樂越和杜如淵,將他們關進了安順王府的這間囚室。


    琳箐最後說:“不過,唯一還算解氣的是,鳳梧被老龍的戾氣傷得很重,恐怕難以好轉了。”


    杜如淵自棋盤邊站起身:“所謂世事難料,吾怎麽也想不到,本以為萬無一失的驗親儀式會變成這樣。越兄,你懷中的兩本書,究竟從哪裏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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