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說,一麵坐到床邊,抓起昭沅的胳膊,將藥水輕輕滴在傷上,商景向前爬動稍許,一道綠光落在昭沅的傷處,還真的是一個上半塊,一個下半塊,涇渭分明。


    片刻之後,綠光籠罩的傷處漸漸生出金閃閃的新鱗,再化作皮膚,琳箐的那塊卻沒什麽反應。


    琳箐硬梆梆地道:“那是因為沒有內用藥水,隻外敷,當然見效不夠快。”她嘴巴說得雖硬,卻鬆開了手,讓出位置,讓商景的綠光可以徹底治療昭沅的全部傷處。


    過了約一柱香的工夫,昭沅的傷便完全複原,綠光淡褪,琳箐湊近看了看:“我覺得,還是不夠光滑,新的和老的不太一樣。”把玉瓶塞進昭沅手中,“喏,再用順須亮鱗露一擦,鱗片會十分光澤。如果你的龍須有打結,也可以用這個擦,捋捋會特別順滑。”


    樂越有些無語。


    吃早飯的時候,昭沅坐在最角落裏喝粥,對著新端上桌的油餅剛伸出筷子,那張油餅已被另一雙筷子夾起,落到樂越的盤子裏,跟著,那雙筷子夾著一個熱騰騰的大菜包子放到它麵前的盤中。


    樂越麵無表情道:“受傷之後,少吃油膩。”


    可我已經好了。昭沅咬了口包子,把這句話咽進肚子裏,樂越可能還因為它多管閑事正在生氣。


    吃完飯,結帳離開客棧。


    晨光中,他們走出了桐縣的城門(?看不太清),樂越回頭向城門看了看,洛淩之道:“越兄的心情好象很複雜。”


    樂越苦笑道:“知道自己的爹可能竟(?看不清)是個負心郎,能不複雜麽?”


    即便因為塗城之劫,使得爹不能兌現對玉翹的承諾,但那個時候,爹可能已經和娘成親了,可能他都已經在娘的肚子裏了,不論怎樣,李庭都負了她們其中的一個。


    琳箐輕聲道:“說不定,這件事中,有什麽我們所不知道的隱情。”


    樂越歎氣,說,也許吧。


    琳箐的神色微微變了變,還想再說些什麽,又忍住。


    中午,他們在郊野處打了些野味充饑,樂越撕下烤雞的兩隻翅膀遞給昭沅:“給你,以形補形。”


    昭沅愣了一下,抬爬接過。


    杜如淵也湊熱鬧:“我這裏還有一隻雞腿,也給你一起補。”


    應澤威嚴道:“本座這裏亦有雞腿一根,賞給你吧,不然,難道你要補成三隻爪?”


    昭沅咬著雞翅嗯嗯點頭。


    杜如淵四下望了望:“好象人不夠啊,龜兄不見了,還有吾的娘子呢?”


    孫奔靠在樹上懶懶道:“老爺才發現夫人沒了?剛才做飯時她就急惶惶地帶著你的龜兄走了,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約一刻鍾後,琳箐帶著商景回來了,她雙眼亮晶晶的,嘴角噙著神秘的笑意:“樂越,你猜我剛才幹什麽去了?”商景慢吞吞地爬回杜如淵頭頂,縮進龜殼打著瞌睡。


    琳箐嘴角的酒窩深深的:“我們剛才回了趟桐縣。那個玉翹今後不會瘋得那麽厲害了。”


    樂越怔住。


    琳箐笑嘻嘻地坐到地上:“當然,她可能沒那麽快恢複,但是會一天比一天好。沒辦法,商景對這種病症不在行,最後還是要靠我的內用藥慢慢發揮作用。”


    樂越定定看她片刻,誠懇地說:“謝謝。”


    琳箐擺手道:“哎呀,我隻是想和老烏龜賭(?看不清)一把誰更厲害罷了。傻龍的那點傷根本不夠我發揮,不算數的!”


    樂越一時竟無話可說,火堆上的燒雞劈劈(?看不清)作響,人間煙火彌漫繚繞。樂山樂水,樂世(?看不清)樂生,皆因世間,有這一份煙火氣息。


    通達百態,立於世而樂於生,洞其明則清其心。


    卿遙師祖所贈的那本《太清經》,第一篇,第一句,如是說。


    兩天後,樂越的雙腳終於踏上了少青山下的泥土,為了避開清玄派的耳目,他們特地一路繞行,未經過鳳澤鎮,直接從郊野繞到了少青山下。


    一路行來,沒什麽異常,樂越心下稍安。


    他打算偷偷地上山,看一眼師父皇師弟們,確定他們沒事。假如師父不願相見,他就無聲無息地離開。


    少青山下如以往一般冷清,樂越深深吸了一口氣,少青山的風永遠都如斯清新。


    昭沅卻猛地抬頭看向山頂,它在風裏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那是……


    琳菁神色微變:“樂越,山頂上有血腥味!”她縱起雲光,抓住樂越,直接從半空中飛向山頂。


    山頂上一片狼藉。青山派的舊址比被太子火燒變成焦土時更加慘不忍睹。地上掘起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坑,碎磚瓦礫散落各處,裸露的泥土,殘破的碎磚瓦上皆灑著暗褐色的痕跡。


    樂越走到一處壘起一半島殘破牆壁處,牆壁上橫七豎八地布滿了刀痕,濺灑著一大塊觸目驚心的暗褐。


    樂越的手慢慢從牆下的泥土中拿起一樣東西。已趕上來的昭沅應澤杜如淵商景和洛淩之默默地站在他身後。


    杜如淵道:“越兄……令師門也許未必……”


    樂越拿袖子擦掉手中物品上的泥土,聲音異常平靜地說:“這個如意荷包,是樂魏的。”


    最小的師弟,樂魏。


    好吃懶做,每次練功必偷懶。經常從廚房裏偷饅頭,半夜躲在被窩裏啃。惹得床下住了一窩耗子,把被子咬得全是窟窿。時常摸出貼身掛在胸前的荷包跟其他師兄弟們炫耀:“師父說我說不定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撿我的時候我身上穿的是綢料的衣裳,裝著我的那個木盆還是雕花的。看我這個荷包的繡工,料子,說不定被大水淹之前我家有十好幾畝田,連傭人都有哩。”


    樂魏……樂鄭……樂魯……樂燕……樂宋……樂齊……樂楚……樂晉……樂秦……樂韓……樂吳……


    師叔……師父……


    琳菁噌的轉過身:“昭沅,你在這裏看著樂越,我去狐老七那裏看看!”瞄了一眼昭沅,她的眉訝然地皺起:“昭沅,你的眼……”


    眼?呆看著樂越的昭沅有些木楞地轉望向琳菁,一股莫名的氣息從樂越處直壓進它心裏,它體內的龍氣正在不安分地遊躥,並有越躥越快的趨勢。


    琳菁驚訝地望著它:“你的眼珠,為什麽變成了血紅色?”


    昭沅繼續木楞楞地站著。


    躁動、狂暴,那股氣支配著它,一股壓抑不住的欲望支配了它,它想用爪子狠狠把天地間的虛空撕碎!


    飛先鋒興奮地拍打著翅膀望著昭沅,身體脹脹脹脹大了數倍,雙手擂在胸口嗷嗷嗷地叫了幾聲,昭沅身體中的氣息掀起一陣響應的觸動,它昂起頭,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嘯,驀然化身成一條長龍,盤旋而起!


    杜如淵頭上的商景喝到:“不好,這是走火入魔,小麒麟,快製住它!”


    狂風大起,卷起地上的砂石瓦礫,昭沅淺金色的龍身上竟散發出灰色的氣息,搖頭擺尾,暴躁地咆哮盤旋。琳菁急忙甩出長鞭,化作一條套索,捆住昭沅的身軀,昭沅厲嘯一聲,竟掙開了套索,琳菁也被震得向後飛出數丈,在飛退的瞬間,她眼角的餘光瞧見了一動不動的樂越,不禁大驚失色。


    樂越的雙目,也是血紅色的,和昭沅一模一樣。


    應澤抬頭抵住了她的後背:“小麒麟,你真正應該製住的是卿遙的徒孫。”


    此時,天上的昭沅再度昂首長嘯,一個閃著電光的灰黑色光球從口中噴出,直射向天空。


    天空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青色的身影,那身影急速向上追趕光球,一把將光球抓住,墜向地麵。


    杜如淵大喝道:“越兄,你的師父師弟們沒有死!”


    樂越僵僵地轉頭,洛淩之欺身上前,一掌劈在他的後頸。


    樂越的身體晃了晃,眼皮垂下,直直歪躺在地,半天空上昭沅的身影也頓了頓,琳箐趁此機會再度拋出長鞭化成的套索,此次套索變幻成了數條,將昭沅牢牢捆住,那抱著光球墜落地麵的青影揮出一片綠光,籠住昭沅,青影墜到地麵,踉蹌退了幾步,砰的一聲極其狼狽地跌坐在地。


    被縛住的昭沅渾身的灰色漸漸淡去,閉上血紅的雙目,淺金的光芒熒熒亮起,身體顫了顫,逐漸縮小縮小縮小,最終又縮成那條小龍,倒是比以前看起來稍微大了些。小巧的龍身從套索的空隙中掉落,被琳箐一把接住。


    樂越站在一處曠野,茫然地打量四周。


    碧草連天,野花爛漫,遠處青山秀麗,絲棉般的雲絮繚繞峰巒。


    這裏他再熟悉不過,從小到大,他就在這裏挖過野草,練過功,挑過水,帶過師弟們玩耍。向南再行半裏路,有條小河。向西一裏,有處窪地,野菜豐美。向北幾裏,是鳳澤鎮,而東邊那座翠綠的山峰,就是少青山。山腳下盤旋而上的那條青石砌成的路連著他的師門,青山派。就算閉著雙眼,他都能走回師門。在這個時辰,師弟們應該正在祖師殿中聽大師叔鬆歲子講解道法,樂宋樂燕一定在打瞌睡,樂齊樂鄭樂魏十有八九用書擋著臉吃饅頭幹,還有樂吳樂韓幾個……


    對哦,為何師叔講道法的時候,我會在此處?我在這裏做什麽?樂越越發茫然,突然有隻手拉拉他的袖子,樂越轉頭,看見身邊站著昭沅。


    樂越心中一震,腦中膜的清明了起來。


    對了,他是回青山派來看看師父師叔和師弟們有沒有被朝廷怎麽樣。


    樂越皺眉問昭沅:“琳箐洛兄杜兄他們呢?怎麽隻有你和我?”


    昭沅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從剛剛開始就隻有你和我了。”它的頭殼中迷蒙成一團,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總也想不起來。


    樂越和它狀況相同,他拍拍額頭,道:“算了,你我先走吧,說不定他們已經上山了。”


    昭沅點點頭,和樂越一道向少青山走去,它向前看了看,抬頭揉揉眼,指著某處道:“那裏,好像過來一個人。”


    樂越看過去,隻見半天空裏,有個人形足踏長劍,飄飄而來,樂越眯起眼,手扶上劍柄。


    是清玄派的人?天空那人的身影飛到近前,徐徐落下,一揮衣袖,將足下長劍收回身後的劍鞘,驚訝地道:“樂兄?昭兄?”


    樂越的手僵在劍柄上,亦是無限震驚:“怎麽是你?”


    眼前這人、這人,竟然是曾經在夢中見過的祖師卿遙。


    卿遙看見他們,好似十分開心,微笑道:“在下的師門清玄派就在那邊的山上。倒是二位,為何會路徑此處?一別數日,急需要辦的事情可有辦完?”


    樂越嗬嗬幹笑兩聲:“還沒。對了,上次那隻蚌精,不知是否已回到東海?”


    卿遙腰間掛的皮囊:“還在這裏,我要先折返回師門報備一聲。”


    樂越道:“那麽卿遙兄這是要往南海去?”


    卿遙搖首道:“否。師門裏還有點事,要過兩天才能啟程。我本是想下山約一二好友吃酒,竟然遇見了二位。”隨即興致勃勃道,“二位如果今天不急著趕路,可願隨在下回師門坐坐,喝杯茶權作歇腳?”


    樂越立刻答應:“好。”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四百多年前的青山派是什麽模樣。


    他隨即又道:“不過,在下不會禦劍飛行之術,可能要走上山去了。”


    卿遙笑道:“在下的禦劍術捎帶一個人也行。”抬手招出背後的長劍,攜樂越躍到劍上,昭沅已會原身駕雲之術,不用在變回龍形爬雲,直接招來一朵小雲托身而起,那廂樂越扒著卿遙的衣衫在劍上站穩,卿遙揮袖念了個起字訣,長劍緩緩升至半空,乘風直向少青山。


    飛劍收,雙足落地時,樂越望著眼前情形,更加確定自己身在夢中。


    墨瓦飛簷縱橫綿延,庭院開闊,殿宇恢弘,青衫負劍的弟子絡繹往來。石山處清泉流瀉,蓮池中錦鯉沉浮。花木處雀鳴蝶繞,亭台側竹伴鶴棲。


    一處甬道端的青灰牌樓上題著“玄心道境”四個大字。


    卿遙引著樂越和昭沅過了牌樓向內,一路遇到的弟子們都停下腳步,向卿遙躬身道:“師兄。”


    但對樂越和昭沅並不為意,僅有一名年歲較小的弟子道:“卿遙師兄,你說下山找酒喝怎麽又回來了?這位少校和這位龍仙道友是你的朋友?”話家常般一語道破昭沅的身份,充滿見過大世麵的名門大派弟子風範。


    樂越和昭沅一路走,一路看,早已眼花繚亂,卿遙引著他們到了一處亭閣,此亭臨著一泓清潭而建,亭旁臥有一石,刻著一個道字,亭柱上題著一對楹聯,“問天問地問世,道境道意道心”。


    字跡張揚不羈,樂越一眼看去,心神某處似被觸動,隱隱震蕩。


    卿遙道:“這是敝派祖師的筆跡。此處因此喚名問心亭。”


    樂越不解道:“為何不是問道亭?”


    輕搖微笑道:“道在於心。解惑終須問心。”


    樂越的心懷再次隱隱觸動,腦中似乎有什麽閃過,複又被迷霧遮住。他忍不住煩躁地抓抓頭。


    “樂兄,怎了?為何神色有異?”卿遙疑惑的問道。亭中的石桌上擺著現成的茶具,他正點燃茶爐,煮水泡茶。


    樂越道:“可能是在下見了問心亭,情不自禁想起心中的困惑與鬱結。”


    卿遙的目光中充滿了興趣,樂越打個哈哈:“比如現在,在下便分不清是真是夢,若說是夢,所見所感,俱是事實,若說是真,又惟恐是夢。實在是有些頭疼。”


    卿遙笑道:“樂兄的疑惑的確很是難答,我也不知該如何開解。世事玄妙,空未必則空,實未必則實,看不到的不一定是假的,眼中所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樂越的心中又有什麽東西猛的閃了一下,他壓抑住心中莫名的情緒,假意四處打量:“貴派果然是道門仙境,連這個亭子都恍若脫塵,還有這池水……”樂越探頭向下看了看,“怪了,這池水中為何既沒有水草也沒有魚?”


    昭沅聞言跟著向下看,真的,一汪潭水像一塊淺綠清透的水晶,清晰可見水底,的確是一條魚也沒有。


    卿遙的聲音在身後道:“不但沒魚,有些人在這水邊還照不出影子。兩位可以湊近些試試看,能否映出影子。”


    樂越依言向下又探了探身,突然,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向水中扯去。


    樂越大驚,正待掙紮,腳下一滑,一頭往水中紮下,昭沅連忙拉住他的衣袖,被一起重重拖向水中。


    撲通一聲水響,昭沅睜開眼,麵前赫然是琳菁放大的臉。


    “醒了,醒了!”


    昭沅愣愣地扭動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居然變回了龍形,正被琳菁提著脖領拎在手中。琳菁拎著它晃了晃,磨著牙齒道:“你呀,很好,很有出息嘛。”


    昭沅的爪子抖了抖,茫然望著她:“怎麽了?”


    琳菁的肝火直衝頭頂,屈起手指狠狠彈了它腦袋一下:“怎麽了,你剛剛大展神威,都吐珠滅天了,還問我怎麽了?”


    昭沅越發迷茫,目光望向四周。


    琳菁的身側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麵無表情地道:“小麒麟,它剛剛醒過來,若是再被你打壞了,老夫可不救了。”


    再遠些的空地上,樂越正揉著脖子緩緩坐起身,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應澤負著雙手,滿意地道:“你們兩個小娃娃,不愧本座這些時日的教導,竟能做出滅天此等有氣魄的舉動,本座甚是欣慰。”


    琳菁跳起身,一把揪住應澤:“怪不得,原來是你教了樂越和昭沅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害他們兩個差點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樂越揉揉額頭,皺起眉,猛地,夢之前的記憶紛湧而來。


    青山派……血跡……師弟……師父……


    一隻手搭上了樂越的肩頭,將一股平和之氣緩緩輸進他體內,洛淩之緩聲道:“越兄,你冷靜些,方才商景前輩已經探測到,此處並沒有新的亡魂之氣。鶴機子等幾位前輩和眾師弟們應該都無性命之虞。”


    樂越翻身站起:“真的?”


    他看向杜如淵,杜如淵點點頭,商景卻沒有在他頭上,他的身側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這個男子向樂越頷頭,肯定地道:“真的。”


    天邊當然並沒有什麽東西過來,片刻之後,商景淡然地道:“少年,不管修道還是入世都要懂得掌控自己的心和情緒。譬如方才,假如你師門中人真的遇難,你走火入魔非但報不了仇,反而連累了小昭沅。”


    樂越的心情已平複下來,沉默地頷首。


    琳箐哼道:“肯定是應澤教了他們什麽奇怪的東西。”


    應澤傲然道:“小麒麟休要瞎猜,倘若是本座親自教導,豈會還沒把天打出個窟窿。本座雖然不服天庭和玉帝,但所修絕對不是魔功。”


    琳箐道:“那,樂越和昭沅怎麽會走火入魔想要滅天?”


    應澤冷笑道:“他有心魔,小昭沅和他心境相連,自然會被他帶累。”再瞟了一眼樂越,語氣中又帶了一絲讚賞之意,“你走火入魔之後,居然能悟到一絲滅天的霸氣,本座十分看好你的前途!“樂越默然。之前在廢墟裏看到血跡的瞬間,他心裏那股嗜血的狂躁徹底衝破壓製,遍布全身的憤懣不平的恨讓他渾身幾欲爆裂。他恨天,為何縱容惡人更惡,他想問天,到底什麽才是天道。應澤聽他聲音僵硬道出原委,激賞歎:卿遙的徒孫,你的悟性大大出乎本座的預料。讓本座告訴你,至強者,就是道!你掌控了天,你就是天道!”


    琳箐氣得跳腳:“老龍,少拿你的理灌給樂越!你是天道,有本事你去做玉帝啊,還不是要被樂越他師祖一個凡人關在蛋殼裏!”


    樂越有些驚異地看著他,此人的身周籠著一層濃厚的書卷之氣,斯文儒雅,身著一襲墨綠的儒衫,看模樣年紀應該不到三十,卻有種難以形容的滄桑沉穩氣韻。


    “閣、閣下是……”


    那人帶著一股很是淡定的神情道:“老夫……”


    琳箐飛快地插嘴:“樂越,他是老烏龜啦。”


    樂越的下巴哐地掉到地上,商景?墨衣男子依然很是淡定地道:“正是老夫。”


    昭沅變回人形,揉揉眼睛,商景的人形模樣,呃,和它想象的很不一樣。


    琳箐道:“怪不得你們認不出來,我剛開始也嚇一跳,我本來還以為商景的人形模樣肯定是個老頭子。誰想到這麽年輕,這麽標致。嘖嘖。”琳箐眨眨眼,湊近樂越竊竊耳語,“不過,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杜書呆的爹如此英氣勃勃,他卻酸氣十足了,原來是誰教的像誰。”


    商景和杜如淵皆淡然地站著,假裝沒有聽到,樂越咳了一聲,沒有接話,卻在心裏(此處二字實在猜不出來)。


    經琳箐一提點,他頓時想到,商景渾身的氣場活像山下村莊的私塾裏,那位古板的老夫子。


    應澤於旁側不以為然道:“小麒麟少見多怪,仙者的容貌本就高於凡人,而且越是上位者,相貌越佳。試想本座當年在天庭時,那些下階小仙見到本座儀容時的崇敬恭謙……”


    琳箐指著天邊道:“啊,好象有什麽過來了。”眾人紛紛隨之看去。


    應澤站在空地上寂寞地感歎:“哪像如今,凡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卿遙兩個字永遠是應澤的禁忌,老龍的臉頓時全黑了,天空中陰雲密布,四下昏暗。杜如淵一把扯過琳箐,捂住她的嘴:“麒麟公主,你是不是嫌今天發狂的不夠多。”


    幸而應澤沒再有任何表示,隻是負手踱開,獨自站在一塊空地處。一動不動,好象一尊石刻。


    其餘人都鬆了口氣,樂越向應澤的方向望了一眼,隻有他知道,那個地方,就是昔日卿遙師祖飛升的小菜園。


    杜如淵道:“越兄,有句話我一直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你父母亡故於血覆塗城之事,我隻知道大概。當日你們在紫陽鎮查到了什麽,我不太清楚,但事隔十多年,很多事都不可輕易論斷。譬如當日,針對孫兄之父的事情為何會變成針對你的父母,和氏皇族血脈在外流落一百多年,為何鳳凰會在那時察覺。種種事情都還疑點重重。越兄你千萬冷靜,不可因此滋生心魔。”


    樂越認可地歎了口氣:“原本我就是打算,此次偷偷回到師門,向師父詢問當日的情況。現在……”樂越攥緊拳頭。


    洛淩之安慰道:“鶴機子前輩他們沒事就放心了。接下來,是要找尋他們的去處。”


    商景道:“這個老夫查探不到。”


    樂越道:“還是去狐老七那裏看看。希望這件事不要牽連他們。還有官府和另一個地方,應該知道消息。”


    昭沅悄悄看了看洛淩之,大家都心知肚明,“另一個地方”所指的就是清玄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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