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宏宇正好走到門外,看到周舒桐背對自己正在看著什麽。他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一把帶血的刀,立刻想到是吳征案的凶器。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走上去。


    周舒桐拍完照,抱著物證盒走回物證科門口,把東西還了,和負責的刑警進行簡單的清點交接。


    關宏宇就站在二樓樓道的遠端拐角處牆後,等周舒桐走後,他立刻跑了過去,對物證刑警說:“小劉,剛才小周把物證還過來了麽?”


    刑警劉笑了笑:“你倆前後腳。”


    關宏宇皺眉:“你打開我看一下,她前腳走,剛才勘驗物證的時候,寫字台的膠水兒灑了。趕緊查下物證袋,膠水裏有醋酸乙烯,物證袋要是沒封嚴,會造成物證汙染的。”


    刑警劉忙把物證盒拿出來,打開盒蓋。關宏宇立刻湊過去,煞有其事地逐一檢查每個物證袋。最後,他拿起裹著一根頭發的物證袋,又拿過證據目錄,看到上麵寫著:疑似犯罪嫌疑人掉落在現場的毛發(帶毛囊)。


    關宏宇似乎恍然大悟,他把這些物證都收回箱子裏:“還好都封嚴了,虛驚一場。”說完,他轉身離開。


    淩晨,路旁的銀色本田車內,葉方舟正焦急地對著電話說:“眼下這個狀況,大哥還不滿意麽?”


    電話那邊有人低聲說:“大哥是想收拾爛攤子,沒想搞出更多的手尾,你覺得呢?”葉方舟聽完,一向成竹在胸的表情全然不見,麵露驚恐之色。


    音素酒吧倉庫內,關宏峰在酒吧倉庫的一張躺椅上開著燈睡覺,突然被人拽了起來,推到了牆上。關宏峰驚疑之下,發現對麵站著關宏宇。


    他剛要開口,見關宏宇麵色陰沉,滿臉殺氣,似乎明白了什麽,沒再說話。


    關宏宇扯下圍巾,往旁邊一扔:“是你!是你幹的!”


    關宏峰剛想開口,關宏宇上前拽著他的衣領大聲喊道:“是你陷害的我!”


    關宏峰聽罷,徹底沉默了。


    關宏宇見他不說話,恨恨地道:“我看過物證了,物證裏有根頭發!嫌疑人的頭發。但那不是我的!二月份的時候,我頭發沒那麽長。如果毛囊裏的dna和我的dna吻合度高,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是你的!我終於明白了,我既不認識吳征,更不知道曙光四號院小區在什麽地方,為什麽有我血指紋的凶器會出現在現場。能夠在第一時間出入現場的,能夠有專業知識製造偽證的,能夠有機會拿到我指紋的——隻有你!長豐刑偵支隊支隊長!我親哥!”


    關宏峰冷冷地看著他。


    關宏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一年多來,我冒的險,包括臉上這道疤,想不到都是拜你所賜!是你,讓我成為了通緝犯,然後假裝一副救世主的樣子,讓我配合你在支隊進進出出。關宏峰,你太自負了!你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一樣耍,而且你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放過!不錯,我也知道有那個血跡指紋的凶器在,這根頭發很難作為我翻案的證據。但我知道就是你幹的!我現在幾乎確定就是你幹的!你口口聲聲親人親人親人,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真的拿我當親人?為什麽要誣陷我!關宏峰,你還是人麽?!為什麽?!”


    說到這兒,他一拳向關宏峰打了過去,擦著關宏峰的耳邊打裂了他身後的牆板。他急急地喘息著,後退兩步,脫下外套往地上一扔,慘笑道:“我現在算明白了,你晚上是不敢出門兒。不光是什麽狗屁逆反應,你心裏有鬼,你走不了夜路!知道麽!關宏峰你心裏有鬼!我雖然背著通緝犯的身份,但我敢堂堂正正跟所有人說,吳征一家不是我殺的。你敢麽?!”


    見對方還是毫無反應,他氣得直跺腳:“為什麽?!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要害我?!你倒是說話啊!”


    關宏峰上前兩步,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撣了撣,穿在身上,冷冰冰地道:“我覺得你還是先冷靜一下。再說了,假設——就算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想怎麽樣?”


    關宏宇一聽,懵了。


    關宏峰走到倉庫門口,有些不屑地瞟著他:“你能怎麽樣?”說完,他離開了倉庫。


    關宏宇打砸發泄。


    清晨,支隊的院落裏,周舒桐邊走邊和趙茜閑聊。


    兩個姑娘昨天都沒睡好,但到底年輕,一早起來,還都是挺精神的:“對啦,一直想問,你怎麽看關老師?”


    趙茜“哦”了一聲,心不在焉地答:“學院派精英,人也挺和善,有些高冷……”


    周舒桐問:“你覺得關老師來隊裏做顧問,到底有什麽目的?”


    趙茜想了想:“估計關隊想借機會接近他弟弟的案子。這好像在隊裏也不算什麽秘密吧。對他弟弟的案子,我不了解,但不管真相是什麽,畢竟是親兄弟……”


    周舒桐低聲道:“在他身邊工作的這段時間,我發現他異於常人的縝密、嚴謹、理智。現在想來,他當初因為被禁止調查關宏宇的案子,憤而辭職,很蹊蹺。”


    趙茜:“怎麽講?”周舒桐笑道:“看我就明白了。就因為我是隊裏的現職刑警,再加上周隊是嫌疑人,所以我爸的案子就被移送到海港支隊了。如果當初關老師不辭職的話,他弟弟的案子恐怕也會被移送到其他分院局。這樣一來,他再想去接觸那個案子,豈不是更難了。”


    這時,趙茜捅了下周舒桐。隻見關宏峰走了過來。


    周舒桐搶先開口,把手裏的一張紙遞了過去:“這是我們通過海港支隊給出的毒物檢測結果,找出了本市所有擁有這些毒物萃取原材料的化工企業。我們打算去其中幾家進行排查。”


    關宏峰看著單子:“這麽多家企業,就排查這幾家麽?”


    周舒桐道:“我先挑出在相同或相近的時間裏,同時購買這幾種萃取原材料的企業,再通過對萃取原材料用途和企業生產範圍之間的比對,把排查範圍縮小到了目前這三家。”


    關宏峰聽完略感詫異:“一起去看看。”


    三人上車。


    臨近中午。


    一輛警車停到路邊,車上穿著警服的男人東張西望了一陣,葉方舟忽然鑽進了後座。


    男人微微一驚:“你再嚇死我。”


    葉方舟冷著聲音道:“大哥現在什麽意思?”


    男人沒好氣地道:“大哥現在一腦門子官司,到處給你擦屁股。他讓我接到你之後,跟他聯係。”


    葉方舟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瞟了眼張海腰上的槍,往前探了下身子,毫不猶豫地從後麵用一個裸絞動作鎖住了他的脖子。男人一邊掙紮一邊伸手去扳葉方舟的胳膊,葉方舟抬右腳一蹬前排座位中間的扶手箱,把他的上半身拽到了後排空間裏。


    男人的手在空中掙紮揮舞,不一會兒不動了,但他放在駕駛座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葉方舟喘息了片刻,接通電話。


    電話裏頭道:“海子,接上那小子了麽?可別讓他跑了。”


    葉方舟冷笑:“腿長在我身上,這事兒恐怕他說了不算了。”


    電話裏沉默了片刻:“小葉,你動動腦子,如果把你殺了,關宏峰肯定會意識到你是被滅了口,背後還有其他人。留你活著,大家反而更安全,而且你心裏最清楚,眼下這個形勢,隻有大哥有能力送你安全離開,甚至出境,你跑什麽呢?”


    葉方舟一點不買賬:“隻要你們保證我安全離開津港,我就能交出關宏宇。”


    電話那頭笑了起來:“這個提議倒還有趣。不過,你最好先收拾掉手尾——化工廠的黃山,還有長春的樸瞎子。這兩個人都是可以直接指證你的。我也不妨給你透個底,大哥已經派‘娃娃’去解決樸森,你隻要把黃山料理好就行了。”


    說完,電話掛斷。


    長春,紅旗街醫生診所附近,一個娃娃臉的青年沿著路邊慢悠悠地溜達著。


    路旁的一所房門開了。醫生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樸森走了出來。


    “娃娃臉”眼睛一亮,一邊把兩隻手蜷在嘴邊哈著氣,一邊慢悠悠地繼續向前走。


    這時,林嘉茵跟了出來,回身撞上門,走向醫生和樸森。不經意間,林嘉茵和“娃娃臉”對視了一眼,“娃娃臉”立刻閃開目光,林嘉茵卻一直盯著他,表情顯得很戒備。


    手機響了,“娃娃臉”邊接通電話,邊繼續裝作很自然的樣子沿著街道往前走,越過了馬路對麵樸森等人的位置。


    “娃娃臉”道:“剛找到,可能有點兒紮手……”


    電話裏的人道:“不用了,馬上回來。”


    “娃娃臉”怔了怔:“再給我半天時間,最多半天……”


    電話那頭的人也不耐煩了:“大哥讓你馬上!”


    “娃娃臉”失望地歎了口氣:“不需要替姓葉的那小子收拾殘局了麽?”


    電話裏的人道:“你回來直接收拾掉他就好。”


    “娃娃臉”一臉無趣的表情,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龍嘉機場。”


    16點10分。關宏峰、周舒桐和趙茜三人走訪完了兩家工廠,關宏峰要過那頁寫著資料的紙,仔細看了看最後一家企業的信息:“跑了一天了,回去修整一下,我也得回家喂下魚。”


    周舒桐剛想開口說什麽,關宏峰又道:“準備好了,就給我打電話。記得從槍庫領支槍。”


    17點10分,關宏峰回到了家。


    魚缸裏並沒有魚,他拿出一疊文件資料和一個u盤,塞進一個口袋裏,封了起來。


    隨後,他坐到桌旁,吃魚。


    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好的,我就來。”


    18點45分。葉方舟持槍押著製毒師黃山,正往廠房深處走。


    黃山不停地告饒:“葉哥,你說的我都做了,這什麽意思?”


    葉方舟抬了抬槍口:“走你的,哪兒這麽多廢話。”


    19點05分。周舒桐駕車停在化工廠門口,廠區門口,停著一輛銀色本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關宏峰強忍著不適,虛弱地指著那輛車:“葉……葉方舟……”


    周舒桐一聽,精神一振,立刻拔出腰間的手槍,推門下車進了廠區。隨著車門打開,車內的頂燈亮了,關宏峰的症狀略有緩解。


    趙茜一時兩頭難顧:“關隊,你這到底是……哎,舒桐!你等等!別……”她想了想,還是下車去追周舒桐了。


    19點07分。葉方舟把黃山按跪在地上。黃山咬牙切齒地罵道:“姓葉的,你卸磨殺驢是吧?!咱不說之前白粉兒的生意讓你賺了多少錢,你為了殺警察讓我給你配的毒藥,我也配了,你也得手了!有種咱們讓大哥來評評這個理!”


    葉方舟冷笑:“你怎麽就不相信‘殺驢’就是大哥的意思呢?”


    黃山叫道:“不可能,我有手藝!你小子除了一天到晚四處惹事兒還會個屁!大哥就算就有想法,也一定先除掉你這個麻煩!”


    葉方舟一把頂住他後頸,獰笑:“我最近是有點兒麻煩,所以才需要你來頂包——你就認了吧!”


    他的手上繼續用力,卻聽後麵有個人冷冷道:“葉方舟,誰也頂不了你的罪!”


    周舒桐舉著槍出現在他身後,她的眼睛發紅,聲音嘶啞:“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葉方舟看著她,也覺得無力辯解,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吼道:“我沒想到你爸會喝!不錯,當初是你爸害我被支隊開除的,但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不可能去害他!”


    周舒桐一樣冷冷地望著他:“你以為如果害死的是支隊其他人,我的態度會有什麽不同嗎?”


    她臉上神色不動,朝天鳴槍:“都閉嘴!把槍放下!”隨即又用槍晃了下想逃跑的黃山:“你也別動!”


    趙茜趕到,呆住了。


    19點08分。關宏峰聽到槍響,咬緊牙關,走了出去。


    19點10分。周舒桐和葉方舟舉槍對峙著,她瞟了眼黃山,對趙茜道:“茜姐,先過去把他銬上。”


    趙茜剛要有所動作,葉方舟突然調轉槍口,指向她,低聲道:“舒桐,我說過絕對不會傷害你。別人我可無所謂。”


    黃山見狀,忙掙脫了他,倉皇逃跑。


    周舒桐舉槍步步緊逼:“葉方舟,你敢!”


    葉方舟身後響起滯重的腳步聲,他剛要轉身,就被關宏峰撲倒在地,槍也脫了手。葉方舟踹開關宏峰,起身就跑。


    周舒桐推開趙茜:“快拿台子叫增援!”紫川小說


    她衝上去扶起關宏峰:“關老師,你受傷了嗎?”


    關宏峰神智混亂,身體虛弱,念叨著:“追……快追……”


    周舒桐也著急了:“你呆在這兒別動,增援馬上就到。”她猛地站起來,快步朝葉方舟逃跑的方向追去。


    關宏峰在抽搐和暈眩中看著周舒桐的背影,腦海中充斥著黑暗裏伍玲玲淒慘的叫聲——他伸手摸到葉方舟的手槍,站起了身。


    19點12分。周舒桐追了出去,外麵一片漆黑。她正舉槍四顧,葉方舟突然從一台設備後殺出,放倒她,奪下了槍。


    周舒桐爬起身,半跪在地上,倔強地昂頭看著對方。


    葉方舟用槍指著她,絕望地說:“我處處容讓你!為什麽非把我往死路上逼?!”


    周舒桐毫不示弱:“你好好想想自己做過的事兒,你還有臉說這種話!”


    葉方舟拿著槍戳戳點點:“舒桐,你難道還不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麽?!不錯,我可能不是好人,但你真以為每個人都會像你一樣單純?就像你崇拜的那個關老師,他……”


    這時,廠房中傳出一聲槍響,葉方舟中槍倒地。


    周舒桐愣了一秒,立刻上前奪回他手裏的槍,指著槍響的方向:“誰!趙茜?關老師?”


    無人回應。


    她愕然,舉槍後退兩步,蹲下身去看葉方舟。發現他背後中槍,子彈從胸口穿過,不停地向外冒血。她舉槍保持警戒的姿勢,單手脫下外套,捂住葉方舟的傷口,看著他瀕死的樣子,神情有些茫然。


    葉方舟緩緩抬起一隻手,放在她的手上,語氣溫柔地說:“別……別做警察了……”


    一句話沒說完,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19點15分。已經昏厥的關宏峰被一個人背在背上,離開了廠區。


    不遠處的公路旁,停著一輛白色s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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