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宏宇攤了攤手,道:“算了,那指紋呢?”


    刑警低聲道:“倒真是查到了兩組指紋,其中一組和紙袋上的一組指紋吻合,但跟指紋數據庫的對比無結果……”


    關宏宇失望地歎了口氣。凶手的底子很幹淨,沒有前科,也沒有被通緝。


    指紋……數據庫……他忽然覺得渾身一冷,想要伸出去接過篩查報告的手也縮了回來。公安部的數據庫裏,應該也保留有他的所有資料——不能留下任何指紋,不能給關宏峰帶來麻煩!


    “我先回辦公室,麻煩一會兒把報告拿過來吧。”檢驗科的刑警們習慣了關宏峰的來去匆匆,並沒有覺察出什麽異樣。他走到轉角處,朝外麵看了一眼,夜色很沉。


    他走到窗邊摸出手機,開始給關宏峰打電話。


    關宏峰隻開了一盞落地燈,坐在沙發上,咬著手,繼續思考白天的案情。燈光忽然閃了一下,關宏峰的動作立刻僵硬了。他別過頭,關注地盯著落地燈,又回過頭來,看了眼昏暗的四周,見燈光依舊,才又安下心來。


    他歎了口氣,換了個離燈更近的姿勢,繼續拿著紙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燈光又閃了一下。關宏峰坐不住了,轉過身打算檢查燈泡,就在他的手接觸到燈之前,它毫無聲息地熄滅了。


    毫無預兆地,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挨著牆角,艱難地挪到客廳大燈的開關處,反複按動開關。


    沒有任何反應,沒有光源。他渾身開始顫抖起來,黑暗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接近,他猛然回頭,卻隻是麵對一片黑暗。他拚命抑製住自己,才沒有叫出聲來,身體沿著牆蹲坐下來,像個嬰兒一樣無助地蜷縮著,隻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著四周。


    在他自己無法緩和的喘息聲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時候,他臉上還沒有受傷,一次和周巡、助手小伍去一個車庫執行任務,周巡和他們分開行動,然後……


    小伍不見了。那個時候,車庫也忽然停電,在步話機的電流噪音中,他能夠聽見小伍淒厲的慘叫聲。這聲音仿佛已經刻入了他的耳膜中,始終與黑暗同行,像一個魔咒,那麽尖銳。就在他幾乎崩潰的時候,落地燈和客廳燈忽然一起亮了,一片光明之中,關宏峰漸漸找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呼吸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他顧不得一身冷汗,虛弱地抬頭,直愣愣地盯著燈光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關掉了大燈,回到沙發裏。


    落地燈燈光很暗。屋子裏,傳來了難以抑製的嗚咽聲。


    無人接聽,關宏宇暴躁地掛掉了電話。轉角處很安靜,他抬頭朝三樓望了一眼,走廊裏正好沒有人。他隻猶豫了一分鍾,兩隻手插到口袋裏,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往上走。三樓盡頭的最後一間房間,正是周巡辦公室。他走過去,動作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擰動門把手。


    門是反鎖的。他剛剛回身想走,卻聽到辦公室內有窸窸窣窣的響聲,下一秒,裏麵有腳步聲接近了門口,接著,門把發出輕微的一聲“咯”,顯然有人正從裏麵,試圖打開門。他這一驚吃得不小,後退幾步,想也沒想就閃身躲進斜對麵的女廁所裏。


    他剛躲好,辦公室的門就開了,裏麵的人好巧不巧竟然也走進了同一個廁所。他暗暗叫苦,盡量縮起身子,躲在隔斷後麵。走出來的那人走到洗手台前站定,盯著鏡子,似乎輕輕歎了口氣。


    關宏宇的身體微微一僵。透過門縫,他也看見了那人的臉——竟然是高亞楠。她站在那裏,深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將手中的一張紙疊起,慎重地塞進口袋。做完這一切,她在鏡子前又站了兩分鍾,似乎在平複情緒,然後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出了女廁所。


    關宏宇沒敢動。他沒時間去想高亞楠為什麽會在這裏,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門口另一個人的聲音。有人跟高亞楠打了招呼,高亞楠似乎也嚇了一跳:“小汪?”


    小汪的聲音傳來:“看見關隊嗎?”高亞楠回答:“沒有,不是在跟你們開會麽?”


    腳步聲又響起,轉動門把手的聲音響起,似乎是有人在確認辦公室是否鎖好了門。高亞楠似乎也無心在這兒跟他答話,匆匆囑咐了一句:“一會兒你找到他了,讓他結束後來法醫隊找我。”小汪應了一聲。


    高亞楠的腳步聲遠去後,小汪的腳步聲又在走廊裏來來回回響了好一會兒,似乎在資料室和辦公室之間走了幾趟,走之前,聲音不小地嘟囔了一句:“這是飛天遁地了啊?去哪兒了呢?”


    等他也走了,關宏宇才閃身出了女廁,若無其事地下到一樓。


    小汪從樓梯口閃身出現,笑道:“關隊去哪兒了這是?我找你好一會兒了。”


    “剛才技術隊那邊有情況匯報。過會兒開會一起說。”關宏宇挑起眉毛,冷冷地道,“需要給我裝個追蹤器嗎?”


    小汪也有些尷尬,嘻嘻笑了兩聲,道:“哪能啊?這不高法醫找你嘛,看著挺急的,我幫著找找唄。”


    關宏宇冷著臉仍舊不說話。


    兩個人剛走回辦公室,小汪手裏的電話又響了,他接起電話聽了沒兩句,臉色頓時又變了,抬起頭來,朝眾人道:“新情況,某小區垃圾桶又發現碎屍。”


    周巡鐵著臉站了起來,招呼大家:“走,先出現場。”基督山伯爵小說


    關宏宇卻忽然道:“你們先走吧,高亞楠好像有急事找我,我先去一趟。”


    周巡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好,小周,你留著幫忙。”最後一句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已經站起來準備走的周舒桐頓時領會了他的意思,老老實實地沒動,留在關宏宇身邊,豔羨地看著周巡出現場。


    不到2分鍾,人都走光了,剩下關宏宇和周舒桐。見周舒桐賴著不動,關宏宇吩咐道:“我手頭還有點事,你先去法醫隊,過會我跟你匯合。”


    周舒桐點了點頭,走到門口,咬了咬嘴唇,又折了回來:“關老師,還……還是一起吧。”


    關宏宇挑起眉,毫不客氣地道:“你不成,這事我得自己來。”


    周舒桐想起交代給自己的任務,也顧不上自己的臉皮了:“那我給您打下手唄。”


    關宏宇看著小姑娘稚嫩的臉,一時語塞。他不是不知道周巡派周舒桐跟著他的用意,關宏峰老早就交待過。但關宏峰也說了,這孩子剛剛畢業,是個頂真的性子,啥也不懂,就是傻乎乎照著領導的意思辦事,能不為難,還是不要為難。


    他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揮揮手,道:“得,跟上吧。”


    關宏宇的步子很大,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周舒桐幾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關宏宇沒料到自己哥哥在周舒桐麵前原來這麽有威嚴,覺得好笑,回頭看了看小姑娘無辜的眼神,決定還是對她好一點:“從屍體重量能確認是個胖墩,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間有尼古丁味道的燙傷痕跡……中指第三關節的繭子是在打方向盤留下的痕跡,說明死者生前有開車的習慣,而左腳腳掌外側的繭子則是開手動擋車輛的人用力頻繁踩離合器所致,也屬於特型特征。”


    周舒桐毫不吝惜地展現了自己的崇拜,眨著眼睛聽得入神。


    關宏宇幾乎要被她這種求知的眼神逗樂了,強忍住笑,道:“不過死者最近不常開車。”


    周舒桐問:“怎麽看出來的呀?”


    關宏宇笑道:“你看,夏天才剛過去不久吧?靠近車窗那半拉胳膊都沒曬黑。”


    周舒桐信服地“嗯”了一聲。


    關宏宇話頭一轉:“但是呢……死者腰椎到頸椎部分的角度有些扭曲,這是長期開車或坐在電腦前的人的常見狀態。”


    周舒桐沉吟了一會兒,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他防曬工作做得特別好,所以常常開車,但就是沒曬黑呢?”


    這姑娘思考問題的確很細致,關宏宇笑了笑。


    周舒桐見他未回答,又換了個問題:“可是您又是怎麽知道他想減肥,還是有決心、沒毅力那種呢?”


    關宏宇道:“死者大腿有皮下血管崩裂又愈合的痕跡,說明他體型難以保持,經常忽胖忽瘦。而且,這哥們的下·體還有明顯的內褲勒痕,內褲小了都不換,我猜是對恢複體形抱有幻想……當然,沒準隻是對內褲有特殊癖好。”


    周舒桐幹脆拿出了自己的記錄本,一般打鉤一邊道:“對,對,啊,還有貓……那貓?”


    關宏宇認命地繼續解答她的問題:“死者身上有抓痕,痕跡呈現的寬度大約為2.5厘米,也就是說這是一隻成年貓,抓痕的傷口處略寬,傷口兩側邊緣不是很整齊,說明貓的指甲曾經被修剪過,是家貓而不是野貓,一個連吃飯都不太在意的人會修剪貓指甲,可見他很喜歡這隻貓。”


    周舒桐不大同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家裏人幫忙剪的呀?”侯衛東官場筆記


    關宏宇無奈地笑了:“大小姐動動腦子行不行?他要是跟家人一塊住,能長期吃方便麵、罐頭的麽?而且……現在都沒接到失蹤報案,更印證了他是獨居。”


    兩個人一路快問快答,轉眼已經走到樓下,隻聽高亞楠在後麵叫:“關隊!”


    法醫實驗室內,高亞楠打開燈,展示給兩人看停屍台上兩具不完整的屍體。一邊是男子的頭顱、軀幹和左臂,一邊是左臂和左右腿。周舒桐一回生二回熟,動作利索地找出了消毒手套遞給關宏宇。關宏宇強忍著不適,保持著表麵的鎮定,盡力不讓自己的目光落到屍塊上,隻是低頭擺弄著手套。


    相比之下,居然是周舒桐的表現更專業些。


    高亞楠輕聲道:“好了,這就是花園裏的碎屍。一男一女,死亡時間無法確定。但兩人死亡時間應該相近,很可能是一同被殺的,不排除是夫妻的可能性。”她回頭看到關宏宇慘白的臉色,也嚇了一跳,“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關宏宇推開她的手,搖了搖頭道:“可能有點累……你接著說。”


    高亞楠收回了手,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報告上:“從男屍的病例解剖來看,年齡應當是28歲上下。女的從骨齡推斷大概在22、23歲左右。”


    高亞楠說完這句停了下來,習慣性地等著對方出結論。關宏宇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得故作姿態,皺著眉頭看著她。高亞楠撫了撫額頭,也有些無奈:“好吧,我也知道骨齡測試的倒推法不精確,所以還需要進一步檢驗。”


    關宏宇沒回應她的話,轉過頭指使周舒桐去倒水。


    高亞楠停下了手裏的活計,偏過頭來看關宏宇:“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見屍體比見老婆還親嗎?搞得跟快吐了似的。”


    關宏宇捂著嘴幹咳了兩聲,悄悄環視著法醫實驗室,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什麽時候有過老婆了?”


    他很少以這樣輕佻的語氣說話。高亞楠有點驚訝,不過並沒有太在意,咬了咬牙,開口道:“宏宇……”


    關宏宇嚇得一鬆手,手套掉到了地上。他強自鎮定,一邊彎下腰去撿手套,一邊裝作沒聽清:“什麽?”


    高亞楠低聲問:“……宏宇他……真的沒聯係過你麽?”


    關宏宇沉默了。理智告訴他,必須離高亞楠遠一些,能不對話就不對話,能不接觸就不接觸。他的偽裝再完美,在高亞楠麵前也不會是銅牆鐵壁。他們當初實在太親近了,足夠親密的人之間,不需要任何破綻就能區分出不同,根本不需要任何邏輯。他知道高亞楠有事想要告訴他,但目前隻能忍耐。他不能失去這個機會,不能冒這個險。


    高亞楠自然不會察覺到他內心如今的糾結萬分,遲遲得不到回應,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關宏宇卻適時直起身來,狀若無事地拍了拍手套上不存在的灰塵:“我早就說過,沒有。”


    高亞楠的語氣更急切了,眼眶甚至有些微紅:“關哥……我真的有急事要和他商量,這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你也不想他後悔,對麽?”


    關宏宇握緊了拳頭,但表麵上仍舊做出一副覺得高亞楠不可理喻的樣子,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想再談這個。


    高亞楠望著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輕聲道:“我總覺得你見過他,是嗎?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關宏宇一直維持的表情終於宣告崩塌,他轉過頭,緊緊盯著高亞楠的臉,嘴唇微動,艱澀地道:“亞楠,其實……”


    就在此刻,周舒桐倒水回來了。關宏宇驟然清醒,回過神來,已是一身冷汗,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高亞楠不愧為專業法醫,也迅速收拾了情緒,繼續道:“男性身體各部位均無致命傷,也沒有防衛性傷口,但女性左臂有多處瘀傷。指甲裏有帶有血跡的、新鮮的皮膚角質層,很可能是在反抗過程中抓傷了凶手。”


    周舒桐帶著欣喜的目光看向關宏宇,關宏宇卻沒注意到她,光顧著喝水,壓抑嘔吐的衝動。


    高亞楠見關宏宇還是不發表意見,索性也不管他了,徑直扒開女屍左臂的傷口,觀察了一會兒,補充道:“還有一點,被劈砍的開放性傷口與其他屍塊的切口不同。過來看。”


    關宏宇心知終究是躲不過的,一咬牙,湊上前去。


    高亞楠微微讓開身子,指給他看:“創麵皮膚是內收而不是外翻的,也就是說,被砍下左臂時,女的應該還活著,身體的自愈係統仍舊在運轉。好了,目前我能看出來的,隻有這些。”她說完,長呼出一口氣,做了一個請開講的手勢,周舒桐也一臉急迫地看向關宏宇。


    承接了兩名女性全部目光的關宏宇莫名其妙道:“都看我幹嗎?”


    高亞楠和周舒桐麵麵相覷。隔了幾秒鍾,高亞楠開始脫手套和大衣,無奈地對周舒桐道:“終於明白你老大為什麽晚上不辦公了,敢情晚上是自動關機了啊。算了,我看你們要麽先去跟周巡匯合吧。”


    周舒桐被她的說法逗笑了,笑完又驚覺自己好像不該笑,拉著一張臉,可憐巴巴地回頭看關宏宇。關宏宇假裝沒聽懂兩人的調侃,脫下手套,隨手扔在櫃子上:“去哪兒?”


    高亞楠“撲哧”一下笑了,朝周舒桐的方向眨了眨眼,意思是說:看吧?關機徹底不?周舒桐這回吸取教訓,繃住了沒笑,打開門走在關宏宇的前麵,好讓他在後麵跟著。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法醫辦公室。


    高亞楠跟著他們走出門口,想起手機落在櫃子旁邊,又折返回來拿——隨後,她的視線停留在關宏宇剛剛脫掉的那副手套上。


    某小區樓下垃圾場,警備線已經拉好,轉角處有幾個分類垃圾箱,地上,攤開著幾個垃圾袋,都已經解開。袋子裏有兩條右臂,一條左腿、一條右腿、一顆女性頭顱、一具女性軀幹。


    小汪小聲道:“周隊,事兒可大發了,這都第五袋了。”


    周巡的表情凝重:“能拚全麽?”


    “那得看高亞楠他們了。”小汪低頭看了看表,又抬起頭來,“呦,來了。”


    遠處路燈下,關宏宇、周舒桐、高亞楠及法醫隊的幾名助理走近前來。周巡瞪了眼小汪,自己先迎了上去:“來了啊老關,辛苦辛苦啊,這從來晚上不加班的今天都連軸轉了,我的麵子大啊。”關宏宇不理他,一見屍塊立馬別過頭去,周舒桐以為他在觀察周圍環境,也跟著左顧右盼。


    周巡看法醫隊已經開始忙碌,朝關宏宇靠了過去,腆著臉朝他遞話:“剛小汪他們問了,沒有目擊者。”


    關宏宇漫不經心地道:“嗯。對麵是什麽?”


    大家順著關宏宇的視線看去,發現垃圾站的對麵,隔著一條馬路的地方,有一間迪廳,透過窗戶能看見迪廳的安檢門。高亞楠已經做完了初步檢測,站起身來,向眾人道:“好消息,沒出現新的被害人。跟公園裏的兩具屍體應該能拚成兩個人。”


    周巡鬆了口氣。高亞楠側身讓了塊地方出來,眼睛看著關宏宇,示意讓他過去看。


    關宏宇簡直青筋都要爆出來了。他一點也不想看屍體,但所有人又都等著他勘察現場。僵持了兩分鍾,關宏宇伸手按了按額頭,道:“呃……拉走吧,沒什麽好看的。”


    周舒桐和高亞楠都是一臉詫異,兩個人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讀到了茫然。周巡也有些意外,幹咳了一聲,朝兩人道:“是是是,老關,你早點休息,不急在一時。”


    關宏宇心思不在上麵,連話都懶得回,徑直向對麵的迪廳走去。周舒桐連忙匆匆跟了上去,叫道:“關老師,您等我一下。”


    關宏宇感覺到後麵跟上來的小尾巴,也頗有些無奈。偏偏那小尾巴還不自知,嘰嘰喳喳地還在提問:“關老師?您走怎麽快幹嗎呀?咱們是去走訪目擊證人嗎?有什麽要點不?”


    關宏宇故意板住臉:“要點就是我想自己去找點樂子,明白不?”


    周舒桐趕緊點頭,表示理解:“這我明白!我明白,關老師是說反話呢。”


    這會兒兩人已經穿過小區,走到了迪廳門口,裏麵一片喧嘩。關宏宇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周舒桐,盡量放柔了語氣,企圖做最後的努力:“聽我的,寶貝兒,你下班了。別跟著我了,你喘口氣,讓我也喘口氣,成不?”


    他說完上了迪廳的台階,走了兩級,回過頭一看,小姑娘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他敗下陣來,轉過頭,看著頭上的招牌歎了口氣:“這怎麽不幹脆是個洗浴中心呢?”周舒桐眼睛一亮,明白得到了默許,樂顛顛跟上前去。


    關宏宇仔細看了看她,二話不說,上手就去扒她的外套。周舒桐嚇了一跳,聲音都變了,一邊格擋一邊結結巴巴地問:“關老……你,你幹嗎?”


    關宏宇從善如流鬆了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穿成這樣進夜店?你當自己玩製服誘·惑呢?”


    周舒桐明白了他的意思,臉有些發紅,但還是堅持道:“懂……懂,我……我自己來。”她背過身去,哆哆嗦嗦地脫掉外麵的製服,露出裏麵的襯衣,跑到路邊把外套扔進車裏,又小跑著回來,可憐巴巴地看著關宏宇,意思是:這樣行了嗎?


    關宏宇上下打量著她,忽然皺了皺眉,搖了搖頭,道:“扣子。”


    周舒桐茫然抬頭:“啊?”


    關宏宇懶得解釋,直接上手,把她襯衫衣扣解開到第三個,又把她的襯衣下擺拉出來。做完這些,他又退後半步看了看,再次上前把她的馬尾辮散開。


    周舒桐的披肩長發垂了下來,她拘謹地站在那裏,任關宏宇動作,一動都不敢動。


    關宏宇停了手,看到她這副情狀,也忍不住笑了:“這不也盤兒亮條兒順的麽?行!走吧,這麽進去,總算沒丟哥的人。”


    周舒桐臉一紅,辯解道:“我沒……”


    關宏宇這會兒也發現這姑娘不經逗了,笑道:“頭一回來夜店?一會兒可得跟緊了,別叫人拐了。”


    周舒桐被他一陣危言聳聽,臉上也現出了退縮的神色,最後卻還是咬咬牙,毅然決然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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