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腦子裏想的東西還是蠻多的,”麵具人開心無比,笑得收不住,“哈哈哈,小文你不要誤會,老師不是那種急吼吼的人,要不然你昏迷的時候,我想幹什麽還不早就幹了?把你拴在那裏,隻是讓你站在那個位置拉琴,我聽女生拉琴的時候比較容易放鬆警惕,經常一聽一個下午,有時候就會睡著,這樣可以防止她們趁我睡著時候幹傻事,當然了,我相信你不會幹傻事,但我們相互還不了解,一點小小的防範,你不會怪我吧?好了,起來吧,地上涼。”


    文訥長出一口氣,感覺後背都濕透了,她慢慢爬起來,踉蹌站起來,還不忘說一聲:“謝謝老師。”


    她舔舔嘴唇,架起小提琴,問道:“老師您想聽什麽曲子?”


    “自己發揮。”


    文訥點點頭,想了一下,然後開始拉一首輕快的小曲——舒伯特的《鱒魚》,她相信黃宗盛能夠明白這首曲子的意思。


    黃宗盛靠在安樂椅裏,手指在膝蓋上打著拍子,微微地點著頭,顯然聽懂了《鱒魚》的梗:


    這首歌詞大意是,清澈的小溪裏有一條小鱒魚歡快的遊動,岸邊有個漁夫拿著釣竿想把它釣上來,但是水太清澈,小鱒魚又太機靈,怎麽都不上鉤,雙方鬥智鬥勇,但是漁夫更聰明,他把水攪渾了,於是小鱒魚昏頭昏腦的,立刻就被捉住了。


    歌詞最後一段還把鱒魚比作清純少女們,勸告她們不要像小鱒魚一樣,輕易地就被人“釣走”。


    文訥此刻拉這首曲子,再應景不過,她這是把自己比作小鱒魚,而把黃宗盛比作漁夫,最後還是漁夫技高一籌,把小鱒魚收入了簍中。


    雖然文訥優雅地站在那裏,夾著名貴的小提琴,演奏著舒伯特的名曲,但此情此景,在古典音樂老炮看來,幾乎就是這女孩正跪在地上唱“就這樣被你征服”,極盡低眉順眼之能事,求自己放她一馬……


    果然,一曲拉完之後,黃宗盛哈哈大笑,顯得極為滿足,起身笑道:“小文啊小文,果然是名不虛傳,手上的造詣高,心中的造詣更高,就這一首曲子,勝過那些庸脂俗粉十倍!……你說得對,來日方長,我們慢慢相處,不過有一條,你得不停證明你的價值,我不在這裏的時候,你要負責把她們的功課抓起來,如果我哪次回來後發現她們退步了,嗬嗬……那你可就沒機會了。”


    文訥大喜過望,她終於贏到了最需要的時間,夾著小提琴向黃宗盛深深一躬:“謝謝老師!”


    ……


    接下來的一天中,黃宗盛介紹她認識了這裏的每一位女生,一共十九人,其中兩人文訥認識,一個是範月瑤,一個正是謝小曼!


    範月瑤不認識文訥,但是謝小曼卻認識她,雖然謝小曼失蹤前,文訥還沒到時代黑膠臥底,但畢竟她之前經常光顧時代黑膠。


    謝小曼隻是深深地望了文訥一眼,黑框眼鏡後麵透露出一絲悲哀,低頭默不做聲了,但文訥知道,黃宗盛肯定知道自己和謝小曼認識,這時候裝不認識反倒會讓他起疑心,於是文訥裝作很驚訝地叫道:“啊,是你!你怎麽也……”


    謝小曼抬起眼來,滿臉都是悲傷,顯然,她來的時間短,還沒有適應這裏的“幸福生活”。


    黃宗盛“嗯”了一聲,說道:“你們認識?”


    文訥點點頭:“我以前常去一家唱片店,她在那兒打工。”


    黃宗盛分別凝視了一下兩人的眼睛,似乎在確定兩人有沒有撒謊,半晌,他才問道:“這裏邊你還認識誰?”


    文訥又挨個看了一遍,搖了搖頭,她突然想起來,徐曉慧好像不在其中,於是抬頭望著黃宗盛:“老師,都在這兒了嗎?”


    “對,除了不聽話的,都在這兒了。”黃宗盛冷冷地說道。


    文訥一個冷戰:除了不聽話的……她立刻想起了秦琴說的可怕事情,難道徐曉慧也因為“不聽話”,被殺了嗎?


    ……


    十九個女生裏,有十個是拉小提琴的,可見黃宗盛對拉小提琴女生的偏愛,他先讓這十個女生每人拉一段自選曲子,讓文訥坐在這裏欣賞,然後點評。


    文訥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也是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的那點本事都拿出來了,比當年考江音附中的時候還緊張。


    “嗯,眼高手低,”黃宗盛誇讚道,“不愧是大師的入室弟子。”


    文訥聽到這個評價,放鬆下來,知道自己過關了。


    “眼高手低”在藝術圈裏是個褒義詞,意思是每個人雖然手上的功夫有限,但隻要眼光更高,高於自己的手上功夫,那手上功夫自然會不斷的進步,也自然不會走彎路。


    黃宗盛把所有女生都叫來,當她們的麵宣布,小文今後就是你們的“班長”了,老師不在的時候,由班長負責你們的功課,誰要是不尊重班長,你們知道後果。


    然後,黃宗盛又向文訥介紹了這裏的“輔導員”,一位三十來歲的美貌女子,這女子沒穿學生服,而是一身端莊的套裝,氣質優雅,但是臉色蒼白,默默地站在那裏,低眉順眼,沉默寡言。


    黃宗盛介紹說,這位就是輔導員,她是江東醫科大的學生,如果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也可以對她說。雖然她音樂造詣不如你們,但她剛畢業就來這裏了,屬於資格最老的“元老”,深得老師的信任,老師不在的時候,就由輔導員管理這裏的一切,小文你要像尊重老師一樣,尊重她。


    文訥當即向這位“輔導員”深深一躬:“輔導員老師好。”


    她心中驚悚道:剛畢業就來這裏了,她看年紀怎麽也得有三十歲,難道她已經被囚禁在這裏六七年了?


    文訥偷偷看了一眼“輔導員”那張蒼白而順從的臉,心說完全有可能,多年不見陽光,再加上長期的洗腦,大概已經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重症患者了吧?


    文訥心底升起深深的恐懼:如果盧兄不能把自己救出去的話,那將來自己會不會變成她這副樣子?若幹年後,自己會不會淪為下一任“輔導員”?每當黃宗盛抓到新獵物的時候,會不會也向新獵物這麽介紹自己?


    文訥閉著眼睛,微微打晃一下,努力讓自己不要摔倒,努力保持氣色正常,並且對自己說道:不要害怕,勇敢,堅持,不要失去希望!失去希望,就會和她一樣!


    直到下午三點多,黃宗盛又賞了文訥一頓美味的食物,然後告訴她,沒有晚餐了,這裏女生每天隻吃兩頓,因為在這裏活動量很少,隻有靠節食保持身材。


    黃宗盛還暗示文訥:如果誰一旦身材走樣了,就會立刻失去老師的青睞,那麽結果會很悲慘的。


    文訥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咽下口中的小魚幹,然後放下刀叉,擦擦嘴角,表示吃飽了。


    她這副樣子,立刻又把黃宗盛逗得哈哈大笑,極為滿足。


    吃完飯,文訥繼續為黃宗盛演奏,黃宗盛點名要聽巴赫作品,文訥一展絕技,為他連續演奏了完整的巴赫《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和組曲》,一共三十多首曲子拉下來,黃宗盛讚歎不已,連稱自己撿到寶了,說小文你當初怎麽沒繼續深造呢,沒準你現在已經成中國的希拉裏-哈恩了。


    文訥累得手指打顫,雙腿打晃,心說這幸虧是拉巴赫,要是拉帕格尼尼,這時候估計已經累出人命了。


    但她仍然很慶幸,她也知道黃宗盛一直就想弄一個“色藝雙全”的女生來,現在算是如願以償了,看樣子,黃宗盛目前是對自己的“藝”更感興趣,文訥努力展示才藝,希望他這興趣能保持下去,盡可能不對自己的“色”感興趣吧……就算有那麽一天,也盡可能推遲,為外麵的調查小組多贏的一些時間。


    這時候,隱約有奇怪的震動聲傳來,開始的時候誰也沒在意,可是震動聲越來越大,聲音來源方向越來越多,似乎上麵在搞什麽施工……


    黃宗盛臉色微變,說你先等一下,然後叫來輔導員,讓她帶著文訥先去“宿舍”休息,文訥交出了小提琴,乖乖地跟著輔導員走出大教室。


    穿過半條走廊,和秦琴說的一樣,走廊兩側是幾扇防盜門,輔導員打開其中一扇,把文訥推進去,說裏麵有單獨衛生間,如果有什麽需要,就按牆上那個鈴,然後鎖上了門。


    這是一間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間,放著兩張架子床,牆壁地麵都是素色水泥,並沒有傳說中的各種女生寢室的裝飾,就連架子床也隻有一張下鋪有被褥,另外三個鋪位都隻有光禿禿的床板,看來這間宿舍還沒來得及“裝修”,目前隻有自己一個人。


    文訥迅速檢查了一遍,牆上果然有一個電鈴,下麵有個小話筒,屋頂裝著一隻小揚聲器,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通訊工具。


    房間頂上有通風管道,和在北岸區倉庫裏看到的一樣,但是很細,通風口也很小,像電影裏一樣鑽通風管道逃跑是別想了。


    靠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個單獨的小衛生間,黑咕隆咚的,文訥摸索到燈線,拉了一下,燈亮了,衛生間最多有兩個平方,裏麵隻有一個坐便器,還有一個簡易的洗手台。


    她想起秦琴說的逃跑方式,心中一動,蹲下觀察了一下坐便器底座,試著搬了搬,但是坐便器安裝得很結實,紋絲不動。


    衛生間門外的天花板上,一個球形攝像頭轉動了一下,對準了她。


    文訥又拉了一下燈線,上方的通風口排氣扇“呼呼”的轉起來,再拉一下,燈滅了,排氣扇也停了。


    她搖搖頭,苦笑道:“條件還不錯,跟賓館標間一樣,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難道以前真是個旅館?”


    這時候,房間內的揚聲器傳出輔導員冷冷的聲音:“別試了,下麵的管道已經被老師改裝過了,你就算搬開也鑽不出去了。”


    文訥嚇了一大跳,抬頭張望,這才發現門外的攝像頭,她驚恐萬分,趕緊對著攝像頭搖頭擺手,意思是自己不想逃跑,揚聲器裏繼續傳出輔導員冷酷的聲音:“小文試圖逃跑,記大過一次。記滿三次大過,直接開除,開除的意思就是處死,你還有兩次,好自為之。”


    然後,再也沒聲音了。


    文訥顫抖著回到房間裏,坐在床鋪上,望著那個球形攝像頭,那個攝像頭安裝的位置很巧妙,無論在房間的那個位置,都沒有死角,就算進衛生間,隻要沒關門,一樣也會被看見。


    她心中羞憤至極,原來黃宗盛比自己想象的還變態!


    文訥也不敢亂動,隻是低頭坐在那兒,使勁兒咬著嘴唇,思考著該怎麽辦。


    她突然感到遺漏了什麽,又仔細把剛才輔導員的話重新咀嚼了一遍,剛才那個女人說“別試了,下麵的管道已經被老師改裝過了,你就算搬開也跑不掉了”,她為什麽這麽說?難道正常的不應該說“別試了,你就算搬開也鑽不出去”嗎?為什麽要告訴自己“已經改裝過了”?


    輔導員的口氣,好像是很清楚自己知道秦琴的逃跑方式似的,因為按照正常情況,坐便器下麵的洞口隻有碗口大,人根本鑽不出去,可秦琴那次搬開坐便器後,漏出的洞口卻能鑽進一個人,因此黃宗盛事後把洞口改造了,可能是把每個房間的管道改小了,當然可能更簡單,在總管道的某處裝了個鐵柵欄什麽的,總之是把再次鑽下水道逃跑的可能性堵死了。


    “這些我當然知道,”文訥在心中想著,“可那個輔導員怎麽知道我知道?除非是黃宗盛告訴她的,可黃宗盛又是怎麽知道我知道的?除非他知道我一直在調查他,還知道秦琴跟我說了什麽,可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文訥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頭頂的震動聲越來越大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開了,黃宗盛進來,盯著她一直看,文訥被看得毛骨悚然,剛想說“老師對不起,我沒想逃跑”,就見黃宗盛哀歎一聲,說道:“小文,你真的很優秀,可惜啊,真的很可惜……”


    說著一抬手,在她頸部紮了一針,文訥大驚失色,捂著脖頸後退兩步,坐在床上,隨即感到渾身肌肉無力,掙紮了兩下,軟綿綿地倒在床上。


    黃宗盛抱著她在床上放好,坐在床邊望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神中盡是憐愛。


    文訥雖然肢體難動,但思維依然清醒,她知道,自己又被注射了失能劑,先前黃宗盛承諾的都不算了,自己還是要被這個禽獸侵犯了。


    她絕望地哭泣著,口舌麻木,想說話也說不出來,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可憐的鱒魚,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黃宗盛說道:“小文,你知道我為什麽答應給你機會麽?不是因為你趴在地上求我求得多可憐,也不是因為你那首《鱒魚》拉得有多好……你知道麽,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讓輔導員給你做了全麵體檢,她告訴我,你還是處女……對,當時你應該還沒醒。”


    文訥愣住了,頓時羞憤無比,她沒想到自己昏迷的時候,那個女人竟對自己做了如此變態的“體檢”!


    黃宗盛說道:“你不要介意,這不是針對你一個,每個女生進來之後,我都會讓輔導員給她們檢查一下,如果一個女孩子自尊自愛,那她也會得到我的尊重,可惜啊,這麽多年,得到我尊重的,隻有你一個。唉,你能想象如今的藝術學院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麽?”


    他頓了一下,又搖頭說道:“但是小文,由於某種原因,你已經不適合在呆在這裏了。我答應過,在你愛上我之前,我不會侵犯你的,我會遵守承諾的,我將把你完整的送去另一個世界,你放心,沒有一點痛苦。”


    文訥瞪大眼睛,恐懼萬分,想說“不是說記過三次才處死的麽”,但是口舌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她最多能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來。


    黃宗盛一招手,輔導員進來了,她在文訥床頭攤開一個醫療包,先用橡皮止血帶紮住文訥的胳膊,找準血管,然後拿出一支注射器,吸了一管藥物,推出空氣,直到噴出一點藥水,這才對黃宗盛點點頭,表示已經做好注射準備。


    黃宗盛俯下身子,在文訥耳邊輕聲說道:“小文,不要害怕,你隻是先走一步,用不了多長時間,我也會到那邊去找你,她們也都會去找你的……”


    然後他在文訥唇上輕輕一吻,又端詳了她一會兒,最後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起身離開房間。


    文訥流著眼淚,已經在心中跟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還有撒手沒道了永別……


    輔導員表情冷酷地紮入她的胳膊靜脈,緩緩把藥水推了進去,很快,文訥失去了知覺,人事不省。


    ……


    病房中,文訥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非常虛弱,長長歎了一口氣,望著盧振宇,露出一個疲憊的笑:“撒手沒……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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