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本來也不是旅遊景區,基本沒有外人會過來,所以並沒有賓館或者酒店,就連招待所都找不到。


    之前餘海躍過來是住在小學的教師宿舍裏,這次也不例外。


    問題在於,宿舍隻剩下一間。


    本來還有另外一間空著,但不久前來了一名支教的老師,便讓他住了。


    望著房間裏窄窄的單人床,薑航臉色很不好看。


    餘海躍倒是一點都不介意,禮物他已經分完了,現在就剩下兩個空箱,把行李箱往旁邊一丟,他大大咧咧在床邊坐下。


    “坐會兒,晚點帶你出去走走。”


    薑航一動不動,他就站在門口。


    餘海躍看了眼薑航,“怎麽,嫌棄?”


    薑航搖頭,他更糟糕的環境都住過,並不是覺得這裏不好,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床……他並不想再和餘海躍同床。


    餘海躍打量著薑航,很快明白他在想什麽,調侃說:“你怕我晚上化身禽-獸上了你?”


    “我隻是單純的不想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薑航又補了一句,“更不想在單人床上跟你同床共枕。”


    一米寬的單人床,一個人睡尚且可以,兩個女生擠在一起都難受,何況兩個男人。


    “確實小了點。”餘海躍頗為讚同地點點頭,接著話鋒一轉,“或者你想去小吉家借住?他家倒是有間空房間,不過地板下頭就是豬圈,你有潔癖吧?能忍受?”


    薑航:“……”


    餘海躍勾唇一笑,他定定地看著薑航,百分之百肯定薑航會進來。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薑航還是進了房間。


    房間不大,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張椅子,一個衣櫃外加一張單人沙發,已經把地方塞得滿滿。


    薑航在沙發坐下。


    餘海躍給薑航遞了瓶飲料。


    “謝謝。”


    “客氣了。”


    剛才被一群小朋友圍著,餘海躍不好抽煙,現在有點犯煙癮,他的手都摸到口袋裏的煙了,但他的視線掃到旁邊的薑航,又看了下這間不大的宿舍,到底沒有拿出來。


    算了。


    再忍忍。


    在房間裏待了半個多小時,餘海躍就帶著薑航出門了。


    這個村子四麵環山,盡管政-府早早就出錢修了路,水泥路已經通到村門口,但因為沒什麽開發價值,這裏沒有動過一個地方,始終還保留著純天然的景色。


    原始的山林,巍峨聳立的高山,碧綠的河水,從山澗往下涓涓而流的小溪流……每一處都透著天然雕飾的美感。


    置身裏頭,能夠放鬆心情,覺得平靜。


    餘海躍帶著薑航沿著溪流往上走,走了兩個小時山路,來到一個製高點,那裏有一塊大石頭,懸掛在山峰之上,如果站在上麵眺望,能夠將整個村子收入眼底。


    餘海躍輕車熟路地爬上去,麵對著峭壁懸崖,從容地站在上麵,神情是難得的放鬆和舒適。


    他回頭看薑航,“上來啊。”


    薑航並不恐高,但看著懸崖,心底也自然地升起恐懼,他皺眉看著餘海躍悠閑的模樣,忍不住提醒,“你小心一點。”


    這如果掉下去,真的不是開玩笑。


    餘海躍臉上笑意更深了些,“你在擔心我。”


    “你不是廢話,你如果掉下去,我也要負責的。”薑航往下瞥了一眼,又看餘海躍還在往前走,忍不住叫住他,“你別動了!”


    “我沒事。”餘海躍到底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在原地坐下,“你不上來嗎?風景很好的。”


    薑航靠在旁邊的樹幹上,沒理會餘海躍。


    撇開近在咫尺的懸崖不談,站在這個山頭風景確實很好,陽光灑下來,遠處縈繞在山間的雲霧逐漸散開,露出山峰本來的模樣。


    怪石嶙峋,有些石頭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形成了各種模樣。


    餘海躍點了一支煙,緩緩說道:“你看對麵山頭的那個石頭,像不像一個人?”


    薑航聞言,抬眸看過去。


    “一點點。”


    餘海躍又問:“那邊那個呢?你覺得像什麽?”


    薑航看了一眼,沒認出來,“像什麽?”


    “貓。”餘海躍回頭看著薑航,“今天才發現原來你挺沒聯想力的,你平時作文多少分?”他搖搖頭,語氣很篤定,“肯定不高。”


    薑航:“……我一般寫論文謝謝,議論文隻要觀點明確,論據充分,論證合理就夠了。”


    餘海躍笑著說:“你的反應告訴我,你的分數確實不高。”


    薑航氣得直瞪餘海躍,雖然他沒說錯。


    見薑航生氣的模樣,餘海躍擺擺手,“好,不說了。”


    他笑容滿麵的,摁滅煙頭,將其丟到煙灰袋裏,就雙手往後枕著頭,在岩石上躺下。


    “對了,秦歡有沒有跟你說過我?”


    “提過一點點。”


    餘海躍來了興趣,“他說我什麽了?”


    “你變了很多。”薑航說,“秦哥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是嗎?”餘海躍輕聲呢喃,他都快記不起自己以前什麽樣了。沉默一會兒,他又換了話題,問的很直白,“秦歡是不是喜歡蕭默?”


    “你問這個做什麽?”薑航警告說,“你離蕭默遠點。”


    餘海躍坐了起來,又跳下石頭,走到薑航麵前,十分不解,“為什麽你和秦歡都把我當成洪水猛獸?我昨天不是給你證明了,我雖然跟他們在一起,可從來沒碰過他們。”


    “蕭默不一樣。”薑航看著他,“他可沒主動接近你。”


    餘海躍聳聳肩,“這點是真的。”


    他想了想又說:“我隻是對他比較感興趣,沒準備對他做什麽。”


    薑航說:“總之,你離蕭默遠點。”


    餘海躍挑挑眉,忽然說:“那我可以離你近點?”


    薑航直接送個他一枚白眼作為回答。


    晚上。


    村裏一般睡得早,剛剛九點多,就已經十分安靜了。


    餘海躍和薑航待在一個房間裏,餘海躍倒是很自在,他已經洗完澡,現在就癱在單人床上,靠在床頭玩手機。


    薑航則坐在沙發上,沒有半點上床的意思。


    十點鍾,餘海躍準備要睡了,他偏頭看薑航,“你不上來?”


    薑航聽完話,抬眸看了他一眼,臉上的嫌棄明顯。


    “我在沙發上睡。”


    餘海躍上下看了他半天,“你這麽大個人怎麽塞進去這個單人沙發?你當你還是嬰兒嗎?”


    “你不用管。”


    餘海躍的脾氣不好,從來沒人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他 ,惹他生氣,如果對方不是薑航,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他的臉放了下來,話裏也帶上命令的口吻,“過來。”


    薑航並沒有動,他在回秦歡的信息。


    餘海躍一天都沒犯病,本來心情挺好,可這會兒好心情全沒了,他沉著臉,起身走到薑航麵前。


    “你是自己走還是我抱你?”


    薑航皺著眉,“我說了,你別管我!”


    餘海躍沒再說話,彎腰就準備抱起薑航。


    上次是薑航完全沒防備,這次他有防備,用手擋住了餘海躍,“滾遠點。”


    餘海躍看著他,眼神很冷,可嘴角卻揚了起來,似笑非笑。下一瞬他就扭過薑航的手,用力鉗製在胸前,同時彎下腰,直接將人扛了起來。


    他對薑航說:“別動,隔音不好,吵到隔壁的老師,會以為我們在做什麽。”


    薑航被放到床上後,餘海躍沒再碰他,自顧自在床沿躺下,“好了,堅持一晚上,明天就走。”


    薑航手腕被握出了淡淡的於痕,可見餘海躍剛才有多用力禁錮他的手。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餘海躍,差點忘了,這個人有病。


    薑航沒跟人睡同一張的習慣,更何況床太小,哪怕他已經盡量遠離,還是跟餘海躍有肢體接觸,手、腳都容易碰到。


    所以一晚上下來,他都沒閉眼,直到黎明,他才受不了,睡著了。


    —


    薑航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一個男人懷裏醒過來。


    而且對方還是餘海躍。


    睜開眼,發現自己被餘海躍抱著以後,薑航整個人都非常不好。


    餘海躍還沒醒,但察覺薑航在動,他搭在薑航腰上的手便收的更緊了,隻將人往懷裏帶。


    薑航突然覺得自己的小腹被什麽頂著。


    “……”


    同為男生,薑航自然明白早晨會有生理現象,他臉色難看,再忍不住,一把推開餘海躍。床本來就小,他又用力,這一推,餘海躍直接掉到了床下,發出“砰”的一聲。


    “艸!”


    餘海躍睜開眼,爬起來看薑航,“你發什麽神經?”


    薑航抿緊唇,沒理會餘海躍,從床上爬起來,摔門出去。


    餘海躍有點懵,他看著薑航的背影,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一直抱著薑航,他又低頭看了眼自己下-身……脾氣漸漸消下去,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早上這件事之後,薑航再沒有理會餘海躍,看到他都是板著臉,離得遠遠的,警惕意味十足。


    餘海躍倒是識趣的沒有提。


    下午一點,兩人返回y市。


    送薑航到他家樓下,餘海躍說:“再見啦。”


    薑航點了點頭。


    八天假期後,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就出來了。


    薑航對自己的成績挺滿意的,至少擺脫了倒數的行列,而且在蕭默的幫助下,進步不少,從班級吊車尾跑到了中間階段,年級排名也上來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餘海躍的成績。


    餘海躍的成績很好,在年級能夠排到前一百名,唯一拖後腿的是一科英語,英語一百五十分,他就考六十幾分。


    平白落下別人八-九十分。


    他曾經真的以為餘海躍頑劣不堪,沒有任何的優點,之所以能在重點班,完全是靠市長父親和那位大方的爺爺。


    卻沒想到他是真的靠實力留在重點班的。


    於是薑航對餘海躍的印象又改觀了一些。


    —


    薑航明白餘海躍會改變,一定是有原因的,但他沒問過,也沒想去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他也不例外。


    隻是他沒想到,餘海躍會主動告訴他。


    那天在餘海躍家裏,他所見的,然後又聽了餘海躍說的事,他開始能夠理解餘海躍的叛逆了。


    父親為了正大光明娶自己出軌的對象,偽造妻子出軌,又為了自己的形象,不惜用前妻的前途威脅孩子,讓他出席自己再婚的婚禮……這是什麽心理,什麽樣的父親?


    所以餘海躍叛逆。


    所以他自我放逐。


    這份叛逆,這份玩世不恭,一是為了報複餘父。


    第二,也是為了報複自己。


    某種程度上,是一種自甘墮落——他在借此懲罰自己。


    餘海躍在自責,他沒有阻止餘父傷害母親,更保護不了母親,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可他還太小,沒有能力,隻能通過蠢辦法去報複。


    他不斷給他父親找麻煩,讓他因為有這個兒子,風紀不過關,原本有動的機會,卻被刷下來,隻能原地踏步,沒法再上一步。


    薑航了解了餘海躍的這段往事以後,覺得餘海躍挺可憐的。


    也有一份感同身受的心理。


    他的父親是個賭-徒,對他的母親就像是一隻吸血鬼,死死地扒著,他曾經多想他們可以離婚,然而直到那個人死了,婚姻都還在繼續。


    他母親至今都是“未亡人”的身份,無法擺脫。


    因為這種心理,薑航和餘海躍的關係進步的迅速。


    薑航不會再拒接餘海躍的電話,偶爾也會回餘海躍的信息。


    這樣類似朋友的關係維持了挺長一段時間,直到那天——餘海躍強吻了薑航。


    從此以後,他們的關係就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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