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盒從許庭的手裏脫落,砸在他的腳背上。這次他沒站住,人搖晃了幾下然後摔倒在地。許庭深後腦勺著地,嗑得他臉都扭曲。邱示君以前在日本的時候也是這麽摔得,隻不過自己墊在他下麵,幫他緩解了些許疼痛。


    輪到自己摔下來的時候,隻有硬梆梆的地板迎接自己。許庭深抬起手臂遮在自己的臉上,他無聲地哭了。


    他真是一個窩囊廢。三十歲的男人了,還要為失戀而哭,為不可得而哭。他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那麽不配愛,不配被愛,是嗎。


    許庭深躺在大廳冰冷的地板上,隔著一扇門,邱示君還在睡覺。他不知道許庭深在幹什麽,對外麵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許庭深緩緩地把手放下來,他的呼吸變得孱弱,像遊絲在走。他喘了好幾下,才透過氣來。許庭深撐了撐地板,才把自己撐了起來。


    他把散落的藥全部放回原位,然後抹了把臉走進了客房。他拉開衣櫃,裏麵有他的一隻行李箱,他把它取出來,接著拉開拉鏈,想要把衣櫃裏的衣服都理進去。他頭一回,連疊衣服的耐性都沒有,六七件高級定製襯衣被揉成一團團,胡亂地塞進行李箱裏。


    理到後麵又想起還有幾件掛在邱示君睡覺的臥室裏,他想了想,算了,不要了。


    他留在這裏的東西本就不多,也就一些換洗的衣服而已。許庭深突然覺得,自己住在這裏三個月,根本連痕跡都沒留下。隻要丟掉他的衣服,就像丟掉他這個人,仿佛從來不曾來過。


    他拖著箱子走到門口的時候,邱示君正好開門走出來,四目相對,邱示君蹩眉說:“你去哪兒?”


    許庭深的那隻手仍然搭在拉杆上,他看著邱示君,喉嚨開始湧出血腥味。


    分手是不是還是當麵說比較好。


    許庭深把行李箱往角落一推,他沒換鞋幾步走到沙發邊坐下,他雙手交疊撐在腿上,一開口,聲音還是抖。


    “我們談談吧。”


    邱示君吃了藥睡得,剛才那一覺睡得很舒服,所以他精神好很多,情緒也恢複了正常。他見許庭深臉色不對,走到他身邊關心地問:“庭深,你不舒服?”


    許庭深眼睫一抖,他垂眸用僅存的一絲涵養說:“你先坐。”


    邱示君選擇在許庭深的對麵坐下,許庭深用牙齒咬了咬手指骨節,咬到上麵都有了牙印,他才放下手。


    許庭深突然覺得羞於啟齒,要當著麵再犯一遍賤,很折磨人。


    “你想談什麽?”邱示君等了一會沒等到許庭深開口,於是開口催他。許庭深機械地轉過頭,他的眼底死水微瀾。


    “邱示君,和我在一起,對你來說,是不是比死還難受。”


    “..........你在說什麽?”邱示君的臉一下子刷白,他的手驀地抓緊沙發扶手。


    許庭深竟然笑了出來,他盯著電視櫃上放著的一張照片笑得眼淚又開始滲出。


    那張照片就是放在許庭深家的那張,他盯著穿著學士服的邱示君傻乎乎地笑,人家卻壓根沒看他。


    “庭深.......”邱示君看著這樣的許庭深開始心慌,他站起來走到許庭深旁邊坐下,他剛想抬手,許庭深卻像是受了刺激一樣,猛地站了起來。


    “我心裏是有感覺的.......我一直都感覺地到你很排斥。隻不過我一直告訴自己,隻要你不和我提分手,我就能耐著性子一直等你。”許庭深的手止不住地抖,他的五髒六腑都被戳爛了,一地鮮血淋漓。


    邱示君出神了,他瞪大著眼睛整個人像被挖空了,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但是我沒想到........你......你不惜要靠吃藥來拒絕我。”這句話才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對準致命點精準地一刺。邱示君驚詫地抬起頭,他不敢置信許庭深發現了。


    許庭深最後走到電視櫃旁,拿起那個照相框,他動手把後麵解開,然後抽出這張照片。


    “其實,你大可不必吃藥。因為你隻要看到我,你就沒有欲/?望了。”


    “.......不要!”邱示君失聲大喊,但是太晚了。許庭深已經把這張照片撕了。


    他下顎緊繃,臉冷若冰霜,撕照片的動作毫無猶豫,照片的碎片全落到地板上,許庭深踩過他們走到門口。


    “庭深!”邱示君一下子竄起來,他跌衝著跑向門口,被許庭深甩開了手。


    “再也不要見了,邱示君。”


    許庭深的血流了多少,邱示君是不會看的到的。


    “許庭深!”邱示君一路跟著他到樓下,許庭深已經踩了油門絕塵而去。汽車尾氣卷起的味道衝進鼻腔裏。


    邱示君在原地呆了好久,才拖著步子往回走。他扶著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家住在十六樓,他竟然忘了按電梯。他繞著樓梯,走得頭暈。等走到十二樓的時候,他不行了,靠著白牆大口喘氣。


    他手腳都發抖,他撐著膝蓋,汗終於滴下來。好不容易爬到家門口,掏鑰匙,把鑰匙掉到了地上。他彎腰去撿,卻又死活無法將鑰匙孔和鑰匙對齊。


    他急得跺腳,手抖得不行,視線逐漸模糊,眼淚水糊了一臉。


    “開門啊!”邱示君使勁砸門,門把手被晃得哐哐作響,邱示君頭靠門板,逐漸下滑。他用力地錘著門,手指骨節都快斷了。


    “.....啊!許庭深.....庭深......”邱示君的指甲在摳門板,他大力地摳著,指甲縫都開始疼。


    許庭深走了,許庭深離開他了。在邱示君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許庭深至少占了二十五年的時光。他們從穿開襠褲的毛孩到牙牙學語的小孩,一同長到懵懵懂懂的小子,再到自以為成熟的中二少年和趨於應該成熟了的男人。


    許庭深和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像生命共同體。他們是竹馬、是靈魂伴侶、是人間真情。


    邱示君怎麽會不愛許庭深。不愛是不可能的。隻是這愛要如何定義,他和許庭深顯然有根本上的分歧。


    但分歧不是最要命的事,最要命的事是他傷了許庭深。把他傷到那麽決絕地離開,他邱示君也真是本事大過了天。


    人在局中的時候是沒有思路的,出局的時候才看得清出路。


    邱示君連家門都沒進,就又跌跌撞撞地下了樓。車子往許庭深的家開。許庭深從邱示君的家出來以後徑直就回了公司。他也沒地方好去,他現在很怕獨處,太安靜的環境會讓那兩句話在腦海裏不斷閃回,他受不了。


    “庭深,你沒事吧?”樓宴搭著許庭深的肩,許庭深慘白著臉說沒事。樓宴拍了拍他說:“你洗把臉吧,等下客戶來了。”


    許庭深點點頭,他轉身去了衛生間,他彎**用冷水衝了把臉,他抬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無比狼狽,他搭著水池的手捏到顫抖。


    “看上去精神多了,庭深。”許庭深索性在附近的酒店開了間房,他徹徹底底地洗了個澡,又刮了胡子,請秘書開車去專櫃買了一套全新的他貫穿的西裝品牌,同時又買了搭配的袖扣。一眨眼又是一筆巨款,許庭深卻連眼睛都不眨。


    他站在全身鏡前,給自己係袖扣,他把領帶整了整,才折回會客室。短短一個小時,許庭深又戴上了麵具,變成了那個舉手投足間都充滿自信篤定的許總。


    “許總,樓總。”會客廳的門被推開,進來兩個人,許庭深隨著樓宴一起起身迎客。


    “瞿總,幸會。”


    “瞿總,好久不見。”許庭深主動伸出手去,他抬眸才發現瞿總的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許庭深眼尾一掃,發現說是男人太小了,看著才二十出頭。


    “許總,我介紹一下,我們公司新進來的執行實習。別看他年紀輕,做事情非常到位,所以帶他一起來了。”許庭深這才又重新認真地看了看男孩,他對著男孩微微一笑,語音溫柔。


    “你好,我叫許庭深。”


    “......您好,我叫單淼。”單淼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鋒芒的總經理那麽年輕,他的眉眼好溫柔,眼睛一勾一彎,就讓人忍不住對他心生好感。他的雙眼皮不是很深,但隱約顯露,便更添味道。


    單淼的在刹那間就怦然心動。


    “咱們坐著聊吧。”許庭深做了個手勢,幾人便落座。


    “沒問題的話,我們這邊就在一個禮拜把樣品做出來,到時候麻煩許總了。”


    “瞿總太客氣了,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許庭深笑著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眼見飯點將近,他提出大家就近吃頓便飯吧。瞿總也不推脫順勢應下來。


    “瞿總看看,喜歡吃什麽。”許庭深將菜單推過去,瞿總很客氣地說:“這兒我第一回 吃,還是許總點吧。”許庭深笑了笑,把菜單拿了過去,他側頭給服務員報了幾個菜名,末了,他忽然轉頭對單淼說:“小單,你喜歡吃甜的嗎?點心要水果羹好嗎?”


    單淼沒料到許庭深會問自己,他一驚,又很快麵色如常地說:“好啊,謝謝許總。”


    許庭深朝他笑笑,指著水果羹告訴服務員。


    “小單幾歲呀?”樓宴隨口問道,單淼眨眨眼睛說:“二十,我上學早,所以已經大四了。”


    “真年輕啊,那你和庭深差了十歲,該喊他叔叔了。”樓宴打趣道,許庭深好脾氣地笑笑,他看著單淼,那眼神叫單淼心如鹿撞。


    “許總那麽年輕,和我大哥一樣大,我能喊您許哥嗎?”


    “都行。”許庭深握著玻璃杯,他主動把杯子傾向單淼的方向輕輕地說:“幸會,小單。”


    兩個玻璃杯輕碰,那一聲是響在單淼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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