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燃盡,是時候說再見。許庭深掐了煙,主動離開。邱示君最後一次開口留他吃飯,許庭深笑著擺擺手,邱示君眼尖,發現許庭深的左手上沒有了戒指。他心裏咯噔一下。


    “我走了,快去陪他們吧。”許庭深按下電梯的下樓鍵,他催促邱示君回去。邱示君抿了下嘴不再挽留。他轉身的刹那,許庭深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殆盡。


    他走進電梯裏,電梯緩緩合上,紅色的數字不斷地變化,狹小的空間裏又是隻有他一個人。下到一樓,許庭深走出門,他抬頭往樓上看,邱示君家的窗戶亮著溫暖的黃光,許庭深看了很久,才邁開步子走。


    他站在馬路邊打車,他手臂都抬酸了,才打著一輛。他拉開車門坐上去,司機問他去哪裏?他愣了下才說:“去潤陽大廈。”


    車子開了二十多分鍾,把他帶到了目的地。許庭深付了錢謝過司機,他下車熟門熟路地刷卡進了寫字大廈,他上到十六樓,公司裏沒有一個人。


    許庭深用指紋解了電子鎖,他推門進去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裏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許庭深開了電腦,在辦公桌前坐下。


    訂婚後第二日的周天,他一個人跑到公司來加班,真是淒淒慘慘戚戚。


    中午吃得也消化地差不多了,許庭深多數時候都自己做飯帶飯。對於手機上一些訂餐app他也不是很會弄,所以他拉開櫃子,想翻翻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幸好還有一桶泡麵,許庭深呼了口氣,他拆開包裝,把調味包倒進去,然後端著麵走到旁邊等水開。熱水滾燙,衝進碗裏的時候,熱氣直往上竄。


    許庭深抱著杯麵回到位子上坐下,他等了一會,掀開包裝,用叉子卷起麵低頭吃起來。他順手拿起手機刷起朋友圈,手指在某張照片上頓了頓。


    邱示君發了一張照片——是在新家的客廳裏照的,他站在中間,周圍都是好朋友。他笑得很燦爛,是難得一見的開心。照片上的其他人也笑得很開心,胖子的眼鏡都差點歪了,老大還比著老土的手勢,都很好,就是沒有他而已。


    許庭深也忍不住笑,指腹劃過邱示君的臉,他點開“評論”,敲了一行字,剛想發出去,不知道為什麽,又全部刪除。他退出,隻是按了讚。


    許庭深放下手機,繼續低頭吃麵。這辣白菜味的調料包真嗆人,自己明明不會吃辣,居然還買了辣味,腦子真是有毛病。


    許庭深吃得辛苦,太辣了,燒得他喉嚨疼。


    “示君快點結婚,我們青龍小分隊的就全部脫團啦!”胖子喝高了,拿著酒杯邊打嗝邊說。邱示君給他夾了塊紅燒肉說:“吃你的飯吧。”


    “連庭深都訂婚了,你居然還不結。”


    邱示君眼瞼一垂,筷子敲了下碗邊。


    “誒,我們以前開玩笑說,如果庭深和示君五年裏都不結婚,就把他倆綁了送荷蘭領證去!”


    “哈哈,對對對,我記得!”旁人開著玩笑,邱示君的表情卻有些冷,甚至是難看。老大看見了,扇了下胖子的後腦勺罵道:“貓尿上頭,你又亂講話啦!”


    胖子丈二摸不著頭腦,他捂著頭疑惑地說:“我說錯了嗎?”


    邱示君不講話,起身走到廚房去。


    “我再去燒個菜。”


    “都是你亂說話!”


    “不是,這不是大家都這麽說得嘛........”邱示君雙手撐在灶台前,他盯著窗外的馬路,路燈幽幽,飛蛾在燈下徘徊,偶爾有車子按著喇叭開過,路上沒什麽人了。


    邱示君盯著看出了伸,他緩過神來,又掏出煙開始抽。


    “示君,我們走了。”一群人又嘻嘻哈哈鬧到半夜,邱示君很累,他無力地歪在沙發上和他們招手算道別。


    等人都走了,邱示君從沙發上翻下來,他的腳不小心踢到了一個箱子。他吃痛嘶了聲,低頭一看,就是許庭深今天送來的那個。


    邱示君靜默了幾秒,才決心把它拆開。一打開眼皮一跳。


    那是他種草了很久的一台咖啡機,價格非常昂貴,是咖啡機裏的奢侈品。他有次順嘴提起過,沒想到許庭深記住了。


    邱示君蹲了下來,他把機器小心地抬了出來,手指在上麵摸過,心裏突然覺得憋悶。


    許庭深的手機屏幕亮了,他拿起解鎖,邱示君給他發來了消息。


    沒想到你居然送了這個,讓你破費了,謝謝你,庭深。


    邱示君是個不喜用表情包的人,打字都沒有多餘的標點符號。許庭深看了還是經不住揚了嘴角,他迅速回複:沒有,你喜歡就好。


    邱示君看到這幾個字,眼睛像被強光刺了一般,很疼很不舒服。手機在他手裏像個燙手山芋,他翻來覆去,過了很久才回複。


    你找一天,我請你吃飯。


    許庭深一頓,繼而心髒處傳來撕裂般地拉扯。邱示君不想白拿自己的東西,他想和自己算算清楚。


    許庭深眼神黯淡,他想回複不用了,可是感情在撕扯理智,如果他赴約,他有多了一次見邱示君的機會,這不就是他所求嗎。


    他最終還是節節敗退。


    邱示君在約好的粵菜館裏等許庭深,許庭深風塵仆仆地趕來,一來又是張口道歉。


    “對不起示君,路上堵車,讓你等了。”


    侍者幫許庭深掛起大衣,許庭深客氣地說謝謝,然後在邱示君的對麵坐下。邱示君說他也沒早到,不礙事。他把菜單推過去說:“你看看你想吃什麽?”


    許庭深接過翻看,邱示君端著杯子喝水。


    “你有想吃的嗎?”許庭深問,邱示君微微一笑說:“你點自己喜歡的,我的我自己會點。”


    許庭深點點頭,他指了幾個菜名報給侍者,邱示君眼神一凜,忍不住看他。許庭深點的全是邱示君愛吃的,他表現地很自然,點完後又把菜單遞給邱示君。


    邱示君突然沒了想點菜的念頭。


    “對了,給你帶了咖啡豆,本來應該和咖啡機一起給你。我那天給忘了。”許庭深拎起一個紙袋遞給邱示君。


    邱示君伸手去接,他往袋子裏看了眼又把袋子合上。


    “買那麽多,下次不要那麽客氣。”邱示君仿佛是在數落,許庭深低頭摸著杯沿,他小聲說:“也沒多少,你的工作經常要熬夜,這點咖啡消耗起來很快的。”


    許庭深說到這裏抬起了頭,他的手緊了緊還是說:“還是少熬夜吧,對身體不好。”


    邱示君沒回答,許庭深也覺得自己囉嗦,氣氛詭異地冷場。


    “你戒指呢?”邱示君忽然問,許庭深一驚,他下意識去摸左手,略帶緊張地說:“我....不習慣戴....昨天洗澡的時候摘了。”


    邱示君聞言拿起了筷子,他夾了一塊糖藕放到許庭深的碗裏,他深深地看一眼,然後說:“是嗎。”


    許庭深似乎很怕邱示君再追問下去,他先岔開話題說:“示君,最近有歌要發嗎?”


    邱示君是個作詞人,混音樂圈的,給很多歌手做專輯。而許庭深開了個公司,做工程監理,兩個人在工作上全然沒有一點交際。


    許庭深又不是個時髦的人,他有點老派,手機裏聽來聽去那幾首老歌,他連明星都不認識幾個。


    許庭深故而也覺得他在邱示君麵前,太笨拙,也不懂浪漫,他根本都不了解他所處的圈子,翻來覆去除了關心,他在邱示君麵前沒有魅力可言。


    “有,有一首前兩年填的詞被莫琪收走了,就快發了。”


    “你呢?最近還忙著出差嗎?”氣氛稍稍熱絡了一些,許庭深吃東西很優雅,幾乎沒有咀嚼聲。


    “下個月可能得去青海一趟。”


    “哦,結婚了還是得多顧顧家啊。”邱示君給許庭深盛了碗湯,許庭深本來都伸出了手,結果手頓在半空,進退不是。


    “是訂婚,不是結婚。”


    許庭深糾正邱示君,他的聲音一下低了下去,聽上去好像有些不悅,但是又好像並沒有。


    邱示君一怔,沒有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差異。在邱示君看來,這兩者代表的意思是一樣的。


    許庭深用勺子舀著碗裏的湯,他攪拌了好幾次都沒送到口中。


    “你下個月幾號走?”


    許庭深抬頭看著他說:“大概五號。”


    邱示君拿了手機出來,他翻了翻日曆然後說:“胖子吵著要去唱歌,昨天太瘋了就沒去,要麽下個月三號約一下?”


    許庭深沒料到,他驚訝地張了張嘴,他無措地看著桌上菜,匆匆地說:“好....好啊。”


    邱示君嗯了聲,沒再多說。


    邱示君打個響指招來服務生結賬,許庭深掏出錢包說:“還是我來吧。”邱示君瞥他一眼,他點開某支付app讓服務生掃。


    “下次你來吧。”


    邱示君用眼神示意許庭深,許庭深的心狂跳,他先站了起來,然後替邱示君拎起裝著咖啡的袋子。


    “你開車來的嗎?”


    “沒有,坐地鐵來的。”


    “那我捎你一程吧。”許庭深拿出車鑰匙,邱示君的目光落到他替自己拿著東西的手,他眼神微妙地劃過。


    “行。”邱示君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上去,許庭深發動車子,調頭往邱示君的家開。


    “前麵右拐然後上中環。”邱示君給許庭深指路,許庭深輕輕一笑說他認識。邱示君一頓,他昨天來了一次而已,竟然就記住路了?


    許庭深開車很穩,刹車的力道控製地很溫柔。趁著紅燈,許庭深打開藍牙音箱,放起了音樂。


    邱示君原本低著頭在刷手機,聽到音樂他掀了掀眼皮。


    許庭深放的歌,是邱示君填的詞。這首歌有些年頭了,就連邱示君都有些記不清具體寫了些什麽。


    他隻記得有一句是——


    那夜漫天星光,山頭你我,摸不到的星星,就像抓不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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