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庭深被幾個哥們架回了房間,胖子累得氣喘籲籲,他喘著粗氣,用手臂擄了下額頭忍不住吐槽道:“老許看著瘦,怎麽那麽沉啊我靠!”


    一旁的人替許庭深脫了鞋,然後朝胖子擠擠眼說:“喝醉的人都重,這洞房花燭夜,老許竟然睡過去,不是男人。”


    “書瑤,辛苦你了,老許要是發酒瘋,你打電話給我們,我來收拾他!”柯書瑤笑笑,謝過他們的幫忙,然後親自將他們送下樓。


    “啪嗒。”房門關上了,柯書瑤進了浴室,她用熱水打濕了毛巾,又把毛巾卷起來折返到床邊。


    “許庭深?”柯書瑤晃了晃許庭深的肩,許庭深頭痛欲裂,一隻手搭在額頭上,他連睜眼都困難。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掀開眼皮,他僵硬地轉了下脖子,連柯書瑤的臉都聚焦不了。


    “你擦擦臉吧,舒服些。”柯書瑤把熱毛巾卷遞過去,許庭深接了過去,他大著舌頭說:“謝....謝。”


    柯書瑤望著他已經皺起的西裝,抿了抿嘴唇說:“你帶睡衣了嗎?”


    許庭深的腦子像思維遲緩的老人,失去判斷力。他把毛巾放在胸口,毛巾貼著他的襯衣,開始冒白煙。


    柯書瑤皺了皺眉頭,她想幫忙又覺得不妥。


    許庭深閉上眼睛,他好累好困,於是做起了夢。可夢裏,他都能看見邱示君。邱示君穿一件黑色的連帽衫,他和自己坐在舊校園的天台上。


    “庭深,我談戀愛了。”邱示君的聲音聽上去很真實,完全沒有飄渺感。許庭深挨著他的肩,他本來在抽煙,聽到這句話手頓了頓。


    “是嗎?哪個班的女生?”許庭深聲音平穩,眼睛因為抽煙而眯了起來,遮掩他一瞬間被逼出來的生理性淚水。


    “三班的。”邱示君低頭用腳掌磨了摩水門汀,許庭深哦了聲,說挺好。邱示君伸長了腿,他的手肘撐在右腿上,他歪頭看著許庭深,忽然說:“我也想抽煙。”


    許庭深點了點煙灰說:“你抽什麽煙?”


    邱示君不由分說地伸手去拿許庭深嘴裏的煙。


    “讓我試一口嘛。”許庭深鬆了口,邱示君就輕而易舉地抽走了煙。他把煙夾在兩指間,學著許庭深的樣子吸了一口。


    “咳咳。”果不其然被嗆到了,邱示君躬著背咳嗽起來,許庭深伸手拍他的背,他笑一下,然後扶住邱示君夾著煙的手送到自己嘴邊說:“看著。”


    許庭深就著邱示君的手抽了一口,臉頰因此鼓起來,邱示君離得他很近,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許庭深,許庭深的眼前又蒙上了一層青煙。


    “不要吸太猛,輕輕地吸一口,然後慢慢地吞下去,再把煙呼出去。”許庭深把煙重新推給邱示君,邱示君這回輕輕地吸了一口,按照許庭深教給他的訣竅,慢慢地咽一口再呼出氣,果然就沒嗆到了。


    邱示君驚喜地挑了挑眉,又吸了第二口,許庭深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眼底潮湧,壓抑太多的東西,卻根本不敢宣出口。


    “別抽了。”還剩下短半截沒抽,許庭深卻伸出手把煙往地上撚了撚。邱示君不解,許庭深解釋道:“越往後尼古丁越多,對身體傷害大。”


    邱示君用拳頭輕輕地敲了下許庭深的手臂,他揶揄道:“你怎麽和我媽似的,上回聚餐喝酒你也說喝酒對身體不好。”


    許庭深低頭不語,他尷尬地笑笑,眼神落寞。


    邱示君的手機來了電話,他一看來電顯示,眼睛都亮了。許庭深也瞥了眼,發現是個女生的名字。


    邱示君沒避諱許庭深,當著他的麵就接了起來。許庭深望著欄杆和對麵矮舊的樓房,大腦空白一片。


    邱示君不是個嘴甜的人,反正認識他的人都這麽說。但許庭深發現,他也會溫柔,也能用溫柔的聲音同別人講話。


    “我女朋友找我了,先下去了。”邱示君掛了電話朝許庭深比了個眼神,許庭深嗯了聲,邱示君就靈活地翻下欄杆,下了天台。


    風吹過,帶起許庭深的頭發。許庭深低頭去看那個被他撚滅的煙頭,他突然伸手撿了起來。


    許庭深一下子睜開眼睛,他身上布滿黏稠的汗液,西服已經皺成一團了,他強撐著身體坐起來,柯書瑤並不在。


    許庭深渾身難受,他揉揉眼睛,跌跌撞撞地走近浴室衝澡。一把澡洗完,他又刮了刮胡子,人頓時神清氣爽多了。


    他昨天一晚上都沒吃東西,現在饑腸轆轆。許庭深拿起手機,柯書瑤幾小時前給他發了條消息,許庭深點開——


    我回我自己家了,等需要回門看你父母的時候,你再聯係我吧。


    許庭深回了個謝謝,又說辛苦了。那態度如同在和秘書交接工作。


    許庭深捂了下胃,他撈起外套走出了房。


    許庭深下到三樓餐廳,他把餐券遞給服務生,服務生請他進去。吃的是自助餐,所以菜品很多。許庭深拿了盤子夾了些蔬菜和牛肉,他的胃隱隱作疼,於是他便盛了一碗粥。


    他找了個就近的座位坐下,一個人低頭吃著飯。周圍是小情侶或是一家三口,三五成群的朋友湊在一桌。獨獨許庭深一個人,他這一桌,隻能聽見筷子和碗盤相撞的聲音。


    喝了點熱乎的,他的胃就舒服點了。他轉頭發現還有布丁,他想吃,於是把碗筷整了整,然後起身去拿。等再回來的時候,碗筷全被收走了,許庭深一怔,拿著布丁忽然不知所措。


    最後,他還是把布丁還了回去。


    訂婚儀式結束了,該作戲的也落幕了。許庭深退了房,獨自駕車回了自己的房子。他推開門,一股清冷的風撲麵而來,許庭深走進去,開了燈。


    他摘下手表,手指突然一頓,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叫他感到不適。他想了想,還是摘了下來。這間房裏的部分東西被搬到了他和柯書瑤的“婚房”裏,所以這裏便有些空落落的。許庭深拉開抽屜,想把東西再整理整理。


    他注意到在衣櫃旁邊有一個未開封的紙盒,許庭深拿了剪刀劃開,他打開一怔。裏麵是一個價格不菲的咖啡機,他猛然想起來,這是他幾個月前在美國訂的,前幾天剛送到,他忙著訂婚的事,沒有去拆。


    他趕緊把盒子原封不動地重新包回去,就連外麵的快遞盒他都包得仔仔細細的。他拿出手機給胖子打電話,胖子很快接起。


    “喂,老四,示君是不是今天搬家?”胖子還在睡懶覺,他迷迷糊糊地應道,然後突然清醒大叫:“老許啊!老許你活啦?!”


    “.......”


    “是啊,他叫我們一群人晚上去他家慶祝喬遷之喜,沒和你說嗎?”


    許庭深攥著手機的手一緊,他低落地說:“沒有,我聽老大說的。”


    “哦,大概他想你結婚肯定很累,想讓你休息休息。”胖子是個粗線條,他感覺不出這其中的微妙。


    “晚上我和你一起去行嗎?”


    “沒問題啊,我來接你好了,五點?”


    “好。”許庭深掛了電話,手下意識地摸了摸紙箱。


    他連喬遷之喜吃飯都不願意叫自己了嗎。許庭深垂眸,這個想法一閃而過。


    晚上胖子來接許庭深,許庭深抱著咖啡機下樓,胖子替他打開後備箱,許庭深彎腰把東西放好。


    “你送的什麽呀?”胖子邊開車邊問,許庭深看著後視鏡發呆,他回過神來說:“哦,一個咖啡機。”


    “示君是咖啡狂魔,這個實用。”胖子打了個響指,許庭深勉強笑笑。今天路況堵得慌,等到邱示君家樓下,天色已經蠻晚了。許庭深抱著咖啡機跟在胖子身後,胖子抬手按門鈴,沒一會,邱示君來開門。


    “胖子,你怎麽又遲到?”邱示君張口就說,忽然他臉色一變,看見了身後的許庭深。


    “........庭深也來啦?”許庭深瞧見了他一瞬間變化的臉色,手指骨節頓時泛白。他艱澀地應了聲,等經過邱示君身邊的時候,他麵帶抱歉地說:“對不起,不請自來了。”


    邱示君抓著門框的手一緊,他的神色恢複正常,攬著許庭深的肩撞了撞說:“瞎說什麽呢?”


    客廳裏已經鬧作一團了,大家見了許庭深又是起哄吹口哨的,許庭深放下咖啡機,和他們一一打招呼。他發現沙發上沒有空座,就隻好站在一旁,邱示君和他說完話後就鑽進了廚房裏。許庭深捏緊了手指又放開,他走到廚房門口。


    “示君。”邱示君正在切菜,他頭也不抬地嗯了聲,許庭深又回頭看了眼滿客廳的人才輕聲說:“我先走了。”


    邱示君切菜的動作一滯,他緩緩抬頭,然後轉過去看許庭深。


    “留下吃飯啊,我準備了好多菜。”


    許庭深發現灶台上確實有很多食材,但那都不是為自己準備的,許庭深甚至覺得多他一個,可能連符合數量的碗筷都沒有。


    “不用了,我就是來給你送份喬遷禮而已。所以沒和你打招呼,蹭著胖子的車來了。東西送到了,我走了。”許庭深自覺地往門口走,邱示君放下刀具,跟著他到門口。


    “真的不吃?”


    “不吃了,你們玩吧。”許庭深彎下腰穿鞋,邱示君看了眼客廳,然後跟著許庭深出了門。


    “我陪你抽根煙。”邱示君虛掩著門,從口袋裏掏出煙盒,他遞給許庭深一根,許庭深接過,邱示君為他點煙。


    抽一口煙,胸腔堆積的痛苦就會讓自己少受點罪。


    “訂婚很累,所以我沒有喊你。”邱示君主動解釋,許庭深彎著眼睛笑,他咽了下口水,嘴裏發苦。


    “我知道。”


    不要解釋,解釋就太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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