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孔渝這一病就前前後後病了快一個星期,每天總是上午退燒,下午又重新燒起來,反反複複好不了。


    醫院裏查來查去也查不出所以然來。


    急得江秩不行。


    孔渝倒很淡定,不是他吹牛——他從小到大就沒有那次發燒是一個星期內好的了的。


    他第二天就讓江秩把他作業課本等帶過來了,有了對未來的規劃與夢想之後,孔渝對學業上的而要求也更嚴格了。


    他覺得江秩說的對,他最起碼要去看看大學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最起碼要見過許許多多與他截然不同的人,看看那些與同齡人走了什麽樣的路,再去選擇自己以後要走的路。


    既然如此學業上就不能放鬆了,何況他和小夥伴們還約好在開學的考試一較高下呢——獎品就是可以擼小狸花一整天。


    孔渝雖然不在乎,但小狸花那個有奶就娘的個性,怕是被別人誘拐一天,連家在哪裏都不知道了。


    事關他正宮的位置,他千萬不能鬆懈。


    小夥伴們也都來看過他,肖凱飛還帶了一堆孔渝愛吃的奶糖,但是全被江秩給收起來了,不讓他吃。


    這天下午,江秩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對著垃圾桶削著蘋果皮,江秩的很穩,鋒利的水果刀下,蘋果皮連成一條線,從頭到尾都沒有斷過,他見孔渝一直看著自己,他眼也有了幾絲笑意。


    他切好蘋果,眼帶笑意遞給孔渝道:“吃點蘋果。”這幾天江秩怕他營養不均衡,每天都會給他準備不同的水果。


    孔渝乖巧的接過水果,一口一口的吃著,蘋果清甜香脆。


    病房門口敲門聲響起,孔渝以為又是護士姐姐,連忙道:“進來吧。”


    推門而進的確是哥哥孔淮。


    孔渝的刷的一下就眼睛亮起來,他立刻就將身體從病床上撐起來,笑著朝孔淮招道:“哥哥。”


    隻是他還沒有起來,就被江秩給按了下去,江秩頭疼道:“小心,你裏還輸著液呢。”


    孔渝才不好意思又半趟回去。


    孔淮見孔渝雙眼發亮的樣子也笑了笑道:“小渝。”然後他看了看一邊的江秩,有禮貌的打招呼道:“您好。”


    江秩點點頭示意,給孔淮從窗台邊邊端了一把椅子道:“坐吧。”


    孔淮有些疑惑為什麽在孔渝病床前的是江秩,但他注意力很快就被病床上可憐兮兮的弟弟給吸引過去了,他有些心疼的看著孔渝越發顯得小的臉道:“怎麽回事啊,怎麽又把自己給弄病了?”


    孔渝不在乎的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說:“發燒而已,以前經常發燒的。”孔渝一邊的腮幫子鼓起一動一動的,就像一隻小土撥鼠,看起來可愛極了。


    孔淮看著弟弟不在乎的臉,無奈的搖搖頭,他這個弟弟從來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真是讓他發愁。


    他還沒有說什麽,孔渝就巴拉巴拉連珠炮一樣的問出來:“哥哥,你怎麽來了?你現在不是要上課嗎?”


    孔淮開學就已經高了,所以他們現在並沒有放暑假,按照這個時間,孔淮應該在上課才對。孔渝顯然也知道這件事,因為孔淮在高,高的情況他一向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孔淮現在學業這麽緊張,難道是請假過來的?


    孔淮一見孔渝雙眉緊皺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小操心鬼又在想東想西了,他忍不住揉了揉孔渝的頭發道:“本來是方老師的課,他聽說你生病了,讓我過來看看你,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孔淮壞心眼的買了關子道:“想知道是什麽話嗎?”


    孔渝猜也猜得到無非是讓他好好學習,他連忙搖頭道:“不想。”


    孔淮一見他這樣,不由得像小時候一樣親昵的刮了刮他的鼻子,調笑道:“小賴皮鬼,現在不想聽?晚了。方老師讓我告訴你,暑假繃緊著點皮,開學開始要是考得不好,他親自幫你緊一緊身上那層皮。”


    孔淮雖然這麽說著,但是看到孔渝病床邊還放著數學奧賽題,題間夾著一直還沒有合上的水。


    心裏還是十分安慰。


    他這個弟弟總是不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總是為他們操了太多心。


    明明自己還是那麽小小的一個人。


    那邊孔渝聽見孔淮轉達的方叔叔的話,心裏苦兮兮的,他就知道方叔叔當自己班的老師,以方叔叔認真的性格他們班學風肯定會有很大的改善的。


    但是千想萬想,沒想到先被拖出來開刀的是自己,好在這個暑假他有認真學習。


    孔渝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理直氣壯的說:“你看吧,我開學考試肯定考得好。”


    孔淮眼帶笑意道:“方老師還說。”他眼睛瞅了瞅孔渝身邊的題道:“有不懂的題目可以去學校問方老師,暑假他要給高上課,下午都在學校。”


    孔渝點點頭,他剛好有很多想要問的方老師的。


    他和孔淮交談期間,目光不由自主的總是飄向門口的方向,像是期待著什麽人。


    孔淮察覺了,心明了歎口氣道:“看什麽呢?”


    孔渝低下頭道:“沒什麽。”


    孔淮心有些難過,但還是溫柔的和孔渝說:“媽媽沒有來。”


    孔渝明白孔淮已經知道他內心所想,也不再掩飾,有些難過的扯出一個笑容道:“媽媽沒有時間過來嗎?”


    孔淮柔聲道:“媽媽也很想你。”但是媽媽害怕她一看見你現在的樣子,就舍不得把你還給傅家了。


    孔淮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說出來也無事於補。


    正在這時,肖薇推門走了進來,她看見病房當的人愣了愣。


    孔渝發燒住院,肖薇本來是想來醫院照顧小渝的。


    但是孔渝覺得別扭,便拒絕了,再加上孔渝是男孩子,她本也不方便,傅修廷又在外出差,而江秩又主動要求照顧小渝,所以肖薇便沒有過來。


    她一來,氣氛瞬時就有些尷尬。


    孔淮見過肖薇,一見肖薇進來便有禮貌的道:“肖阿姨,你好。”


    肖薇尷尬的和孔淮打了聲招呼。


    孔渝也不再嘰嘰喳喳了,病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和肖薇剛剛在門口聽到的熱鬧完全不同。


    肖薇明白自己在這裏不受歡迎。


    她有些難過,她看著小渝的眼睛,小渝卻下意識的低下頭的閃躲她的眼神。


    肖薇知道小渝不是故意的,但恰恰是這樣最不加掩飾的動作更傷人,明明他們是血緣之間最親密的母子,但是卻如同陌路人一般。


    她早就後悔了。


    早在小渝搬出江家時。


    早在看著江秩孔渝宛若一家人散步時。


    早在看到小渝對別人燦爛的笑臉時,她就後悔了。


    滿臉笑容的孔渝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另一麵的兒子,是她從來沒有認真去了解過的另一麵的兒子。


    見證和分享他的笑容的應該是自己,而現在——


    小渝一開始來傅家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舍不得要離開的嘉樹,總是擔心著嘉樹在那種環境下能不能適應,對於小渝她總是覺得在傅家什麽都好,慢慢適應自然而然的過渡就可以了——


    麵對小渝這個全然陌生的孩子,她不了解,甚至也不知道該怎麽去交流,而她竟然選擇了放任,她這個做母親的竟然沒有主動去了解自己的孩子。


    她甚至內心還有一種隱秘的愧疚感——一種對小渝太好,對嘉樹的愧疚感,愧對她與嘉樹的十八年母子之情。


    ——就好像是她自己在一點點抹去嘉樹在這個家的痕跡。


    現在醒悟過來,她真的覺得自己已經魔怔了。


    要不是這樣,她怎麽會自以為是的用錢想把兩個孩子都得到,自作聰明的搞砸這一切——


    她終於清晰的意識到眼前這個孩子本應該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兒子。


    本該是她失而複得的寶貝。


    而她親將他推開了。


    孔渝見肖薇有些失魂落魄,不免有些內疚,他知道肖薇是想親近他的,若是在他剛剛去傅家的時候,他會很感激。


    但是現在的話,他總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別扭,就像兩個人之間已經有了一條縫隙,兩個人也都明白,也想無視那一條縫隙,可是正是因為這樣兩個人反而更小心翼翼,這樣恰恰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對方那條縫隙的存在。


    也許時間是最好的藥。


    肖薇給孔渝鬆了飯之後就離開了,雖然江秩家也有飯菜,但是在肖薇的堅持下,她還是每天都來送飯,早晚趟,絕無例外。


    肖薇走了後,孔渝隻覺得鬆了口氣,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隻覺得壓在身上的大石頭忽然卸了下來。


    孔淮看見他這樣,有些心摸摸他的頭發。


    孔渝卻沒心沒肺的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孔淮搖搖頭,他這個弟弟啊,他無奈道:“下次去看看媽媽吧,她很想你。”


    孔渝卻低下頭來不說話。


    孔淮走後,孔渝有些悶悶不樂的。


    江秩見狀,了然地坐在孔渝身邊,他太了解孔渝的想法了。這樣的小渝,怎麽能夠讓他放心的離開呢?


    江秩心一片柔暖。


    最起碼也要等他——


    他眼神微微暗淡,彈了彈不知道在哪裏神遊的孔渝的額頭,在孔渝吃痛聲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


    孔渝摸著額頭委屈巴巴道:“不記得了,你幹嘛彈我額頭?痛死了。”


    “痛才記得住教訓。”江秩無奈的注視孔渝的雙眼,認真道:“我和你說過,想說什麽說就是了,想問什麽問就是了,想做什麽做就是了。不要什麽都憋在心裏。”


    剛剛這小孩明顯是想問他哥哥——他的媽媽是不是在真的很想他,是不是真的還在意他。


    可是小孩又怕問出來讓他哥哥為難,所以又什麽都沒有說默默憋在心裏。


    看得他心疼極了。


    孔渝不好意思的問道:“剛剛很明顯嗎?”


    江秩點點頭道:“很明顯。”


    那顯然哥哥也察覺道了,孔渝喪喪的道:“啊。這樣啊。”


    江秩認真對孔渝道:“小渝,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說自己想要說的話,不要怕。”


    江秩深深吸了口氣,他的雙眼溫柔的就像最深的湖水,他向少年鄭重承諾:“你永遠都不要去害怕,因為我永遠都會在你身後。”


    孔渝愣愣,他看著江秩的眼睛,幾乎要沉溺在他給的溫柔,半晌他才像回過神一般仿佛自問自答一樣輕聲道:“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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