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車上,賀容坐在副駕,靜靜望著窗外霓虹飛逝。可能是他的沉默讓顧凜冬誤以為他又哪裏不舒服,特地把車停下來詢問。


    賀容對他的過度保護啞然失笑。


    “沒有的事,今天的晚飯我吃得很開心。”


    全程他都在悶頭吃,顧凜冬一會兒給他夾菜,一會兒給他盛湯,讓隔壁的熊導看得眼睛都直了。畢竟哪有當紅偶像這麽伺候自己經紀人的,放到網上都要被人罵是不過腦的假料包。


    男人專注地瞧著他的臉。


    賀容:“?”


    “你的這裏,”對方伸出手,“笑起來有一個酒窩。”


    指尖蜻蜓點水般碰了碰賀容的笑靨。


    賀容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我不知道。”


    畢竟他和顧凜冬一樣,麵無表情的時候居多。他倆在砌天錄劇組裏被人戲稱為“不高興二人組。”


    “沒人告訴過你嗎?”


    賀容搖了搖頭。


    “連雲棲也沒跟你提過?”


    話音未落,兩人一齊愣住了。


    賀容還在奇怪這裏怎麽會跑出雲棲的名字,顧凜冬就點火發動了車。仿佛是為了掩蓋剛才的失言,他打開了車載廣播,裏頭傳來了電台dj歡快的聲音。


    【下麵,讓我們一起聆聽雲棲為他最新電影錄製的主題曲——《寄不出的信》!】


    “…………”


    車內再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在這微妙的氣氛中,雲棲散漫又動聽的聲音兀自響起。


    【如何說故事從頭


    你突然出現的那個午後


    樹葉飄落的窗口


    我假裝沒看見你的眼眸


    我還記得你的手


    抓住我像是抓住了所有


    思念被謊言扣留


    轉眼你已經不在我左右】


    賀容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飛速後退,宛如時光匯成的洪流。


    【你問我夢的盡頭


    為何隻剩下難受


    你問我愛的背後


    為何全部是傷口


    我把不愛你的戲


    用力演到了最後


    最後我像個小醜


    還在唱愛我別走】


    賀容想,雲棲確實唱得不錯,八成走的是d路線。不過話說回來,他在這個偶像養成副本裏到底是npc還是玩家?他這一個個副本裏身份來回切換的,唯恐別人發現不了他有問題。


    他和這個遊戲到底有什麽關係?


    他又對賀容的事知道多少?


    他為什麽總是用這種恍如老友,又仿佛隻是個陌生人的態度對待賀容?


    賀容想不出答案,伴著歌聲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裏。最後還是顧凜冬輕輕叩了叩車窗,提醒他們到了。賀容這才猛然驚醒,跟著顧凜冬從車庫回到了家中。顧凜冬的神色如常,還提醒他早點休息,明天一早6點就有個通告。


    兩人就此分別。


    賀容洗完澡後回到房間,隨手拿起手機想在睡前刷一會兒微博。突然他發現屏幕裏的桌寵不見了。


    兒子失蹤了!?


    賀容慌得一匹,飛快翻動頁麵,最後才發現桌寵是穿了一身和背景顏色差不多的衣服,小小一團蜷縮在角落裏。賀容趕忙用指尖戳了戳他,但是小桌寵還是背對著賀容,似乎在生什麽悶氣。


    賀容滿頭霧水,不知兒子這是突然怎麽了。他掏出了各種玩具逗他。平時很黏他的小桌寵一直很配合,哪怕那張嚴肅的小臉上寫滿了嫌棄。但此時此刻,小小的背影裏飄散著藏不住的難過和抗拒,仿佛賀容做下了天底下最大的惡事。


    作為一個毫無育兒經驗的老父親,賀容恨不得去網上發帖:【兒子突然鬧情緒,不理我了怎麽辦?】


    但是他想也知道水友們不會給出什麽正經答案。


    是因為今天在外頭吃飯沒陪他玩嗎?


    不對啊,有時候在外麵拍戲手機沒電,一晚沒開機,第二天兒子還是好好的啊?!


    到底是怎麽了?吃壞東西了?中毒了?


    賀容開始百般嚐試,又是買新玩具又是拿手指戳個不停。客服對此也沒有作出很好的解釋,反而規勸道:【親,我們不是那種靠身體接觸就能提升好感的戀愛養成遊戲哦!】於是賀容徹底走投無路了。


    就在這種百思不得其解的崩潰中,賀容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上他的眼下掛著兩團十分明顯的烏青。原本賀容還擔心顧凜冬會追問,結果男人隻在一開始的時候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並沒有作出任何表示。


    賀容安心了……才怪啊!兒子還是不理他啊!!


    但是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的。賀容繼續跟著顧凜冬四處趕通告。現在顧凜冬十分受各大時尚雜誌歡迎,因為優越的外型,他不怎麽需要上妝,還是個天生的衣架子。每當他看向鏡頭,總有一種讓人心髒驟停的魅力。


    趁著顧凜冬拍封麵照的時候,賀容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再一次翻開了熊國強的劇本。這劇本他在這幾天裏反複讀了許多遍,每一遍都會有全新的感受。這個故事與砌天錄不同,沒有宏大的世界觀和背景,全是社會底層小人物的真實縮影。


    譬如,以發現通緝犯為幌子欺騙了啞巴、把他賣入黑心作坊的地痞,和人私奔後被騙走一切、流落街頭不敢回家的女孩,一個錯把啞巴當成自己兒子、死活要跟著他一塊兒拾荒的癡呆老人。他們的身上都帶有最質樸、也是最沉重的被生活磋磨過的印記,而他們或是或非、一點一滴的舉動,都像蝴蝶扇動了翅膀,推著啞巴在黑暗中尋找到一條出路。


    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你可憐就一定會有人來幫你的。而古道熱腸的人也未必有什麽好報。但是正因為這個世界如此不公,抵禦住所有苦難的凡人才會顯得如移山填海般偉大。


    說實話,賀容覺得這部片非常適合幫顧凜冬角逐明年的影帝。除開劇情本身的優秀外,他也通過各種渠道對熊國強有所了解,他和他的團隊確實有能力將這個本子原原本本拍出來。而且整部電影不需要什麽大場麵,完全可以在本市就地取景,順利的話製作周期差不多在2到3個月,正好可以在年底上映。明年1月副本的最終評定也能趕上了。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賀容看得出顧凜冬對這本子也頗為意動,但是有什麽原因阻礙著他,讓他仍有些遲疑。


    所以賀容什麽也不說,他相信顧凜冬。哪怕顧凜冬最終拒絕了熊國強,賀容也尊重他的一切選擇。隻要肯花心思,總能找到別的好劇本。而幫助顧凜冬排除萬難去往高處,就是他在這個副本裏的全部意義。


    就在賀容暗自思忖的時候,他的衣擺被用力拉了拉。賀容驚訝地低下頭,有個3、4歲大的小男孩扯著他的衣角泫然欲泣。


    “爸爸!!!!”


    賀容:?!?!?!


    我是想要兒子,但不是這種兒子!


    賀容在震驚中抬頭張望,但是休息室裏沒有旁人,大多數人都在攝影棚裏忙個不停。


    賀容隻好拉著小男孩,問他姓誰名誰家裏有什麽人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但是小男孩還太小了,理解不了他的話,再加上和大人走散,在陌生環境裏隻知道一個勁地嚎啕大哭。


    賀容無法,隻得手忙腳亂地安慰他,同時在心底裏越發思念懂事的小桌寵。


    最終,賀容還是牽起小男孩的手,帶他去尋找親人。這市中心的攝影棚是對外出租的,規模還挺大,分了不同區塊。如果他的家人是這兒的工作人員,總會有相熟的同事能幫忙認個臉。但是問了前台和保安,都說不認識這孩子。


    這下可難辦了。


    原本賀容想把小男孩交給保安,但是對方扒著他的腿大叫爸爸,完全不肯鬆手,搞得賀容像個要拋棄孩子的狠心父親。他隻得托保安一起幫忙尋找,自己繼續牽著小男孩四處走動。這時走廊裏的投屏在播放廣告,小男孩指著裏頭的玩具大喊。


    “爸爸!我要車車!!”


    你這句話倒是說得很流暢。賀容心想。但是我上哪兒給你搞個車啊……


    不對,我還真的能給你整一個。


    賀容讓小男孩閉上眼睛,偷偷用手機複製了一個。小男孩欣喜若狂,完全不知道這份天降大禮過幾個小時是會消失的。


    打這開始,小男孩明顯更黏著賀容了,爸爸爸爸叫個不停。賀容滿懷著喜當爹的複雜心情,牽著他進入了顧凜冬所在的d棚。


    原本賀容並不想把孩子帶進這裏,畢竟這兒忙得熱火朝天,帶個孩子完全是在妨礙工作。但是他又掛心顧凜冬的拍攝進度,於是想先進去看一眼。誰知他剛踏入攝影區域,就被鎖定了。


    “哇,這孩子好可愛啊,是誰家的呀?”


    賀容:“這是……”


    小男孩縮到賀容身後,小聲叫爸爸。


    “是你的孩子啊,真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有這麽大個孩子了!”


    “……”


    “哦,這孩子看上去已經上托班了吧,你上的哪家托班啊?多少錢一個月?裏頭教不教英語啊?”


    “……不……”


    “不教啊?這可不行!現在私立幼兒園每個月都教孩子背單詞,你現在不抓緊,到上小學可就跟不上了!”


    賀容百口莫辯,被滔滔江水般的育兒經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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