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府邸區。


    一處翻新不久的府邸正門口,停著一隊車馬,一群壯漢正滿頭大汗的進進出出,搬運著大大小小的木盒子,文文和秋楚緊緊跟在壯漢身邊,不時出言提醒他們要輕拿輕放。


    門口幾個夥計正才在梯子上,舉著一塊兒牌匾,小心翼翼地往正門頂部懸掛。


    牌匾上筆力虯勁的寫著兩個字。


    白府。


    木盒子搬進去後,盡數放在西院一間敞亮的大屋裏,小魚在屋中目不轉睛的看守著這些人擺放木盒,並認真地一盒一盒數著數量,不敢漏掉一盒。


    書房裏,白木希和小魚的前主人交換了賣身契和銀錢。


    前主人拱手道:“白老板生財有方,生意興隆,短短半年便能做出如此成就,相信不日便要飛黃騰達呀。”


    白木希微微一笑:“借您吉言。”


    他將小魚的賣身契折了折,放在懷裏,將前主人送走後,回頭看秋娘正在院子裏盯著那些雇來的婆子們打掃院子。


    “別累著了。”他囑咐秋娘。


    秋娘朝他點點頭,說:“公子放心,我這算不上累呢。”


    這座府邸不久前剛剛被白木希買下,銀貨兩訖,收到地契後,白木希去官府做了登記,緊接著收拾了好幾天才勉強收拾利索,於是今日便將放置在老院子裏的珍珠膏盡數搬了過來。


    搬家時他人手不夠,柳初雲從自己家裏派過來幾個人,也一起幫忙做活。


    待這些婆子今日收拾完畢,他們也就能在這裏住下了。


    這座府邸較之之前的院子簡直天差地別,光大小房屋便有□□間,府中一座不大的後花園,園中有涼亭,池塘,假山,還有間青磚庭院,寬敞又體麵。


    一口氣買下這座府邸後,白木希漂泊了二十多年的心,突然生出一種落葉歸根的踏實感。


    忙活完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後,眾人氣喘籲籲得攤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裏休息,三個孩子滿頭大汗尤其辛苦,秋娘煮好的茶還不等放涼,就被他們捧起來大口大口的往肚子裏灌。


    白木希從懷裏摸出賣身契,交還給小魚,小魚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以為白木希換了新房子,要換個更體麵的看門小廝,頓時大急。


    白木希忙擺手:“沒有沒有,隻是看你表現在這麽好,就把這個還給你,以後就要算你工錢了。”


    這半年來,小魚的性子已經被白木希摸的一清二楚,這孩子就是一根筋,實誠又勤快,對誰都掏心掏肺,若是對上脾氣了更是死心塌地的跟著你。


    恰巧,齊銘就是這個對了小魚脾氣的人,而在小魚眼裏,齊銘和白木希又是一家人。


    小魚這才明白,忙不迭的道謝,剛謝了兩句,忽然把頭低下去。


    他打小就被賣給上家主人做仆役,賣身契在主家手裏,像他這樣的窮孩子,本是一輩子都沒希望拿回來的。


    小魚摸著在白木希懷中被存的有些皺巴巴的賣身契,哽咽起來。


    白木希有些無措,不過經過這半年來的曆練,他多少也會收斂心思了,便摸摸小魚的頭,權作安慰。


    一邊文文和秋楚有些驚訝的看著小魚手中的賣身契,隱隱有些羨慕,見白木希扭頭看過來,忙心虛的低下頭去繼續灌茶。


    秋娘看看這兩個孩子,又看看白木希,微微一笑,白木希回以一笑,對那兩個孩子道:“好好表現,表現好了,改日也將賣身契還給你們!”


    兩個孩子眼裏放光,瘋狂點頭。


    這座府邸算不上大,但住六個人實在寬敞,一人一間都有剩餘,白木希便盤算著再雇兩個打雜的夥計,便讓秋娘隻做飯就好。


    不過雖然屋子寬敞下來,但齊銘卻還是沒有享受到單間的待遇。


    他在白木希幽深且幽深的注視下,很識相沒有反抗白老爺的獨斷專行,老老實實將自己僅有的幾套白木希買給自己的衣服拿進白木希的臥室裏。


    用過晚飯,齊銘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小魚燒了熱水給白木希沐浴,如今有了浴桶,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屋子裏泡熱水澡,驅散一身疲憊,白木希緩緩躺進熱水中,發出舒服的喟歎。


    這小半年的時間,可把他累夠嗆。


    ……


    自那日顧家兄妹帶著朋友們到店裏轉了一圈後,淩晶雲脂珍珠膏的祛疤名聲便在他們圈子裏一炮而紅。


    之前在篝火宴會上受傷的大都是些富家子弟,臉上身上落下猙獰的傷疤,用了許多名貴膏藥都不見效果,隻好四處去打聽,大夫們卻說去除疤痕的研究始終難有重大突破,有些神醫手中倒是有法子,但是這些神醫整日雲裏來霧裏去,尋不到蹤跡,而且開價驚人,即便是富貴人家也很難買的起。


    就在眾人皆為此發愁時,忽然聽說了這樣一款祛疤效果極為神奇的靈藥,開價隻要三十兩一盒,起初眾人對這個低廉的價格還將信將疑,可一聽說連顧家小姐顧音歆都在用,派人一打聽果真如此,頓時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態,紛紛效仿。


    清平街的白柳記,瞬間便被踏破了門檻。


    且這些客人對祛疤急不可耐,尤其聽白木希說若想徹底去除疤痕,情況不嚴重要一個多月才見成效,情況嚴重如柳初雲那樣的用了近三個月,尚有淺淺印子在臉頰上。


    雖然這個周期對著急的客人們來說還是太長了些,但珍珠膏單憑真實有效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按著性子親自來店鋪裏商議。


    商議的內容不約而同。


    珍珠膏的出貨時間能不能快點?


    現在下定,要下個月甚至下下個月才能拿到貨,加上塗藥恢複的時間,一眨眼就朝著半年去了,客人們急不可耐,白木希也抓耳撓腮。


    最後抓掉了一大把頭發後,商隊滿一定數額才肯接單的方式突然給了白木希一個啟發。


    珍珠膏所需的主要材料均在南海,平時的供貨數量不足以讓商隊隨時隨地跑這一趟,如果想盡快拿到珍珠膏,恐怕預訂並收取五兩定金的方法便不適用了。


    於是他在店裏掛上了一種新的販售方式。


    定金提升為十五兩,以成團形式下單,隻要客人們湊夠二百盒珍珠膏的定金數量,半個月內便可拿到珍珠膏。


    柳初雲卻有些擔憂,說就算湊夠了二百盒定金數量,與此同時你這邊還要拿出二百盒的尾款,減去每盒二兩的利潤,一共兩千六百兩,這左右一加,便需要近六千兩白銀,這批貨才能到手。


    白木希道,有顧小姐送過來的三千兩白銀,刨去宣傳用的幾百兩銀子,正好夠這一趟來回。


    這個法子一經推出,便受到了一部分人的指責,說白木希身為商家,卻一味將壓力全部堆在客人頭上,就連付錢給商隊居然還要客人來湊錢,到底會不會做生意,不會做就把方子交出來給會做的人賣!


    對此白木希十分抱歉又很無奈,對外解釋道成團隻是提供給一些心急客人折中的辦法,並不是逼迫大家全都這樣來買,不著急的還是按照原先的方法,預付五兩定金便可。


    囊中羞澀,實在是難以大手大腳做事。


    指責之聲並沒有因為白木希的解釋而減弱,可這些人一邊指責,一邊又覺得等一個半月和等半個月,最終掏的都是一樣價錢,可就時間而言後者顯然劃算得多,於是部分客人還是十分不情願的出了錢。


    另一邊,這個原本出於無奈的法子,竟收到些意外效果,一些當真急用的人們已經開始自覺去到處宣傳,鼓勵身邊的親朋好友與自己一同下定,好早日湊足數量,早日拿到珍珠膏。


    大約十天左右,虧著眾人著急忙慌四處推薦,又有顧家小姐的名聲支撐,勉勉強強湊夠了三千兩定金,白木希不敢耽擱,趕忙停止預訂,跑去自己常用的那家商隊請求他們馬上出發。


    商隊老板很是驚訝,他沒想到白木希一個勢單力薄的小販,居然這麽短的時間內可以湊夠五千多兩銀子來請自己跑商,一時大為讚賞,二話不說便拉人上路。


    似乎是看白木希前途無量,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誠意,商隊老板這次相當給力,這一趟隻跑了白木希一個單子,隻用了十多天便將貨物安全運送回城。


    於是開始馬不停蹄的製作,製作的時候,又發現一個麻煩事。


    淩晶花雖是南海仙草,形狀美麗,香味撲鼻且功效神奇,數量也很是客觀,但卻是南海家喻戶曉的毒花之一,摘一片放在床頭可一夜安眠,若不慎吃掉一朵,便可就此長眠。


    因此甚少有人敢用淩晶花入藥,隻有少數高人可以發揮淩晶花原有的功效。


    而每盒珍珠膏中的淩晶花數量,在南海老翁交予白木希的方子上都有極為嚴苛的把控,如今這個把控之人隻能是白木希。


    因為方子不能交給第二個人。


    可是這個團目的就是快,不快指定要挨罵,說不定還會影響後期售賣,不得已之下,白木希幹脆狠心關店,開始日夜不休的趕工製作,家裏人能用的全用上,幾個孩子很麻利,連齊銘都被拽過來幫他磨珍珠粉。


    眼見如今局勢大好,柳初雲也坐之不住,放下小姐的架子,帶著家裏的雜役丫鬟們來到白木希家中,挽著袖子幫忙做活。


    做好的珍珠膏要抓緊給客人們送上門去,小魚和秋楚兩個孩子便擔任起上門送珍珠膏的重任,一共二百盒珍珠膏,做出一盒送一盒,忙了十來天,可算將二百盒全數送完。


    白木希累的腰酸背痛頭昏眼花,渾渾噩噩的爬去床上睡了一天一夜,這才勉強打起精神,起身去鋪子裏開門營業。


    剛到鋪子門前,就看到有好幾個下人打扮的小夥子圍在鋪子外,與鄰家鋪子的老板閑聊,老板看見他過來,笑著跟他打招呼。


    “白老板呐,快開門吧,您關門這幾天,您家鋪子就沒斷過人來打聽,我都快煩死了,再不開門人家估計要找你們家去了。”


    白木希愣了愣,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就被幾個小夥子圍住了,嘰嘰喳喳的嚷嚷著。


    為何而來?


    自然是為淩晶雲脂珍珠膏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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