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待齊銘離小院還有數步遠時,就聞到了院子裏飄出的菜香味。


    齊銘挑挑眉,走進院子。


    白木希正好將最後一盤清炒芥菜端上桌。


    接下來又要過頓頓全素宴的日子了,愛吃肉的白木希想想就覺得難受。


    齊銘慢悠悠的走進來,見白木希麵色如常的招呼他入座,不由有些微讚歎。


    “你倒還有心情做飯啊。”


    之前眼瞧著都快要暈過去了,他說罷,眼睛瞟到白木希有些紅的額頭,微微一怔,便回頭去瞧院子裏那顆桃樹。


    還活著嗎?


    不久前還拿額頭撞樹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白木希赧然,趕忙道:“哎呀看什麽呀快吃飯吧,一會兒菜涼了。”


    他一邊入座,一邊為自己解釋:“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為這點事氣到跳井嗎,丟了就丟了,丟了再賺就是,我的人生隨時可以重來,這種小挫折小磨難的我都當家常便飯來——”


    話音未落,齊銘將腰間的錢袋丟在桌上,“嘩啦”一聲。


    白木希的聲音戛然而止。


    熟悉的錢袋映入眼簾,白木希腦袋一片空白。


    齊銘若無其事的坐下來,拿起筷子。


    白木希瞧瞧他,又瞧瞧錢袋,然後拿手指小心的戳了戳錢袋。


    硬的。


    白木希茫然:“什麽?”


    齊銘沒理他,吃了兩口菜,覺得比白天那家飯店的好吃,廚藝不高就還是清淡為主的好,或者多放些辣椒。


    白木希坐得筆直,呆呆的將錢袋拿過來,打開一看,滿滿一袋子碎銀。


    白木希懵了。


    半晌,白木希小心翼翼的問,“你……你去找他們了?”


    齊銘淡淡道:“不然呢?”


    白木希捧著銀子,心底一時間五味陳雜。


    他以為銀子丟了,努力了這麽久的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坐在外麵的石頭上安慰了自己半天,才勉強被迫接受了這個令人無可奈何的結果。


    反正被偷被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盡管這次的數額空前的大,他也該習慣的,於是拚命按下情緒後,想到齊銘中午沒吃什麽菜,便去廚房給他準備晚飯。


    雖然白木希不知道他去哪了,但直覺告訴他齊銘會回來的,這個人不像是一聲招呼不打就走的人。


    可他做夢都不敢想,齊銘回來了,還拿回了那一袋銀子。


    他的銀子又回來了。


    人生的大喜大悲……


    大悲大喜……


    白木希將銀子放回桌子上,佯裝平靜的端起飯碗,還不忘抱怨齊銘一句,“那,那你好歹跟我說一聲去哪裏了呀,我還以為你……”


    齊銘不以為意:“以你當時的狀況,說了你也未必能聽見。”


    白木希有些不好意思,埋頭嘿嘿一笑,顧不上加菜,狠狠地扒了兩口白米飯,快速咀嚼著。


    米不是好米,吃在嘴裏沒什麽味道,還有點硬硬的,嚼著嚼著,卻有一滴眼淚啪嗒掉進飯碗裏,接著淚珠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數滴,白木希手忙腳亂的擦了一把,粗糙的布料擦得皮膚生疼,眼眶一片紅。


    可白木希心裏滿腔被強行壓抑的怒火卻瞬間被無邊清流衝去,帶著所有認命與不甘認命席卷而過,留下一片歡喜。


    飯吃到一半,白木希的心緒終於平靜下來,忽然想起一事,猛然擱下飯碗。


    “哎呀,我忘記了,要趕緊把掌櫃的錢給還了。”


    說著他就要拎著錢袋往外跑。


    齊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替你還過了。”


    白木希站住腳後,他補充道:“回來的時候。”


    白木希回過身,去瞧對麵那個一臉冷漠靜靜吃飯的齊銘。


    他忽然覺得很高興,生平第一次,心底有了一種十分踏實的感覺。


    ……


    睡覺前,白木希趴在桌子上將錢袋裏的錢仔細的數了一遍,還剩十八兩,算算日常開銷,夠他們正常吃喝很久了,還可以偶爾開開小葷。


    沉甸甸的一把碎銀握在手裏,觸感大約能稱之為幸福吧,白木希抱著銀子,眼角眉梢都染著笑意。


    齊銘洗漱過後,越過他去裏屋鋪地鋪。


    白木希扭頭瞧他,眼珠一轉,“要不你別鋪地鋪了,咱們一起睡床吧。”


    齊銘正彎腰將涼席展開,聞言回頭納悶的看了他一眼,接著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算了吧。”


    白木希不解:“為什麽,地上這麽涼,現在才初春呢。”


    齊銘拿過褥子:“我傷還沒好,惹不起你。”


    他如今裏外一身傷,若是半夜被白木希做夢踹上一腳,這夜就別睡了。


    白木希一愣:“我,我睡相很好的啊,以前我和照顧我的老人家一起睡的時候,他都說我睡覺很老實。”


    齊銘嗤笑一聲,不做評價,這些時日他睡得並不踏實,常常半夜驚醒,抬眼就看到某個人橫三豎八的睡姿。


    白木希:“……”


    莫非是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睡,有些放飛了?


    白木希站起來:“那要不你睡床,我睡地鋪吧。”


    齊銘懶得理他,徑自將地鋪鋪好躺上去,薄薄的舊褥子起不了什麽作用,躺在上麵如同躺在堅硬的地麵上,他是武出身,本就睡慣了木板床,又經曆了一場生死劫難,如今後背貼著平穩的地麵,讓他心裏很踏實。


    可白木希就有些坐臥難安了,這失而複得一袋子碎銀,讓他總覺得欠了齊銘什麽,想做些事情補償他。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白木希沒去繼續推銷他的雲脂珍珠膏,反而跑去家具店問床的價格,結果一問心涼了一半,隨便一張稍微好些的床就要幾十兩銀子。


    白木希猶豫不決,問店家有沒有更便宜的,店家說有,去外麵的木器行,隨便找兩張木板兩張凳子拚在一起,幾兩銀子就搞定。


    白木希不願意買木板委屈齊銘,卻還是去木器行問了一下,看能否用木板搭個床出來,結果這一經加工,到底還是要幾十兩銀子,雖然比店裏的便宜一些,但買了以後,也就沒多少吃飯錢了。


    貧窮令白木希望而卻步,隻能退出去,在街上一邊走一邊搖頭歎氣。


    結果路過估衣鋪時,瞧著一個人抱著一床嶄新的被子進去賣,白木希眼前一亮。


    估衣鋪用便宜的價格收這些棄用的二手衣物被褥,轉而賣給買不起新衣物的窮人,白木希自然也是個窮人,既然買不起床,他就多買幾床褥子吧,這樣好讓齊銘躺的軟和一些。


    當白木希興衝衝的抱著幾床褥子回家時,正在院中石頭上打坐的齊銘睜開眼,看向他,麵露不解:“你買這麽多褥子做什麽?”


    白木希高興道:“給你鋪地上呀,這樣就不硬了。”


    齊銘:“……”


    齊銘瞧著他肩上那三四條褥子,想了想,艱難道:“你,自己用吧。”


    白木希一愣,原本興高采烈的心情頓時落寞下來:“啊?”


    齊銘無奈:“我不睡軟床。”


    白木希:“可,可是,躺在地上多硬啊。”


    齊銘不以為意:“我覺得挺好。”


    白木希:“……哦。”


    好意被這麽直愣愣的拒絕,於是白木希將三條褥子鋪在了自己硬邦邦的床板上,撲上去簡直像撲進了棉花團裏,幸福極了。


    白木希喜歡睡軟床嗎,特別喜歡。


    軟床沒討好上齊銘,白木希趴在床上想了一會兒,又興衝衝的跑出去。


    四條褥子隻花了他二兩銀子,他還有大把的錢可以揮霍!


    集市的肉攤上,白木希十分豪爽的問老板一口氣買了三斤上好的五花肉,老板與他相熟,見慣了他平時那一毛不拔又眼饞肥肉的可憐相,笑著問他是發財了嗎。


    白木希嘿嘿一笑,默認了,拎著老板給他切好的肉又一溜煙跑回家,回家就鑽進廚房去。


    齊銘始終坐在院子裏打坐,之前還知道睜開眼看看他,這次連眼睛都懶得睜,直到廚房裏飄出陣陣肉香時,這才知道剛才白木希跑出去幹嘛了。


    齊銘微微一哂,看來是真的愛吃肉啊。


    果然,吃午飯時,桌上就擺了滿當當一桌肉菜,什麽紅燒肉小炒肉粉蒸肉梅菜扣肉,白木希使出了渾身解數,這些也都是白木希愛吃的口味,隻是家常做法的肉菜,色香味都偏淡,齊銘瞧著,也沒多大食欲。


    所以桌上僅有的那盤清炒小白菜,得到了齊銘的頻繁垂青。


    白木希十分納悶。


    他有觀察過,齊銘的飯量大概是兩碗白米飯,配著一盤或兩盤的青菜,正好吃飽,可見他對自己炒的素菜還是挺喜歡的。


    之前在飯館吃飯時,麵對那一大桌重油重鹽的葷菜,齊銘隻吃了一碗米飯,期間並沒有怎麽夾菜,白木希起初以為他不愛吃肉。


    可後來想想,習武之人怎麽可能不吃肉?不吃肉哪來的力氣?


    所以大概是飯館裏做的不合他胃口吧,想到齊銘喜歡自己炒的清淡小菜,他便以為肉菜齊銘也愛吃淡的。


    結果齊銘如今還是興趣缺缺的樣子。


    他大概是真的不愛吃肉吧。


    白木希默默地想,並且更好奇了,不吃肉他怎麽長這麽大個子?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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