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冷紀鳶被電話鈴聲吵醒。皺眉抓過床頭的聽筒,沒等他說話便聽白翰辰火急火燎問:“學長!聞歌在你那麽?”


    什麽?冷紀鳶猛地清醒,順勢坐起身:“沒,他大概九點走的。”


    “他說去哪了麽?”白翰辰的聲音裏罕見的帶上了顫音。


    “也沒有。”冷紀鳶摸過放在床頭櫃上的表,就著窗戶裏透進來的微弱光亮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翰辰你別著急,我馬上下去問,看有沒有人看到他出門往哪個方向去了。”


    “我就在酒店前台,值班的說沒有印象——”白翰辰的聲音停頓下來,他旁邊的人好像在說話。


    “翰辰?”冷紀鳶喊了他一聲。


    “哦,剛有個服務生跟我說,九點剛過,有位客人借電話報警,聽描述像是聞歌。”


    “報警?”


    “說自行車丟了,我現在去警局。”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打擾你了,你休息吧。”


    “五分鍾,我馬上下來。”


    緊跟著,電話被掛斷。白翰辰焦躁地踱著步子,在大廳裏走來走去。周雲飛戳在他旁邊,也急得手足無措。


    十點多的時候,周雲飛打電話到白家找他,問付聞歌有沒有回白家。可那時他還沒回去,老馮頭給留了個口信。等他一點多到了家,老馮頭迷迷瞪瞪起來開門,一瞅就他自己,趕緊把周雲飛打電話到家來找付聞歌的事兒告訴他。


    白翰辰立刻轉身出門喊住邱大力——奔小院。周雲飛平時都用學校收發室的電話,有讓守夜的去小院喊人的功夫,還不如邱大力腳底下一腳油快。他琢磨可能是付聞歌跟冷紀鳶聊得晚,這會兒該是回小院了,不過還是親眼看著人心裏才能踏實。


    到了小院,見付聞歌不在,白翰辰的腦袋立刻“嗡”地大成倆。周雲飛更著急,沒說兩句眼圈兒都紅了。稍作商量,白翰辰讓陳曉墨留在小院裏等,周雲飛跟他去酒店問冷紀鳶。雖然一開始就不抱希望付聞歌能在冷紀鳶這,可畢竟他是最後一個見過付聞歌的人。


    不到五分鍾,冷紀鳶匆匆自樓梯上跑下來,也來不及跟周雲飛彼此自我介紹了,趕緊上車奔警局。


    找了三家警局才找到付聞歌,白翰辰見他好端端地躺在大廳裏的長椅上睡覺,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歸了位。放下心來隻覺全身發虛,他也不管旁邊有多少人看著,上前把人箍進懷裏。這番折騰下來,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一個比一個糟糕。


    還好,一個都沒成真。


    付聞歌被晃醒,迷糊了一會才想起害羞,趕忙推開白翰辰。剛想說話,又看到白翰辰身後戳著邱大力、周雲飛和冷紀鳶,表情還出奇的一致——焦急和一點點的不可思議。


    丟個自行車而已,來這麽多人幹嘛?


    “你怎麽不往家打個電話啊?”周雲飛衝他嚷嚷,擔心的成分大過於責怪。


    “警官讓我在這等,我看著看著書就睡著了。”忽閃著眼神,付聞歌問白翰辰:“幾點了?”


    白翰辰往他旁邊一坐,敲著額角說:“快三點了。”


    “都這麽晚啦?”付聞歌為難皺眉,“對不起……我這幾天溫書溫太晚,這裏又太暖和……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兒就好。”冷紀鳶鬆了口氣。是他把付聞歌留下聊天的,要真出了事兒,他得愧疚一輩子。


    邱大力比較實在,問:“自行車找著了麽?”


    付聞歌朝值班警員的辦公桌那邊看看,然後搖搖頭:“就讓我登了個記,然後跟這等著。”


    “失竊案不給他們塞錢,沒人管。”白翰辰拍拍他的胳膊,“大力,你先送冷處和雲飛回去,待會再來接我跟聞歌。”


    “聞歌不跟我一起回小院?”周雲飛問。


    “明兒——”白翰辰頓了頓,“今兒禮拜天,讓他跟家吃完晚飯我再給送過去,他好久沒回家吃過飯了。”


    付聞歌聽了,衝周雲飛挑挑眉毛,那意思是“帶我走,他要訓我”。周雲飛自當沒看見,今兒這頓急著的,他都想把付聞歌按腿上打屁股。


    等邱大力他們走了,白翰辰過去找值班的警員。付聞歌不知道他塞了多少錢,但看那個警員的表情從冷漠到熱情,推測該是不少。警員收了錢,轉臉去打電話,白翰辰則回到他身邊坐下。


    “等著吧,一會就有信兒了。”


    仰頭靠到椅背上閉了眼,白翰辰抱臂於胸,翹起二郎腿,盡量拿個舒服的姿勢。這幾天累殘了快,又突遇付聞歌“走失”,他現在從裏到外都覺著虛。


    “一會兒?這麽快。”見白翰辰不打算訓自己,付聞歌緊繃的精神略有放鬆。又看他累得連坐像都不顧了,不免心疼,起身問剛才做登記的警員要了杯熱茶,遞到白翰辰跟前。“喝口茶吧,你嗓子都啞了。”


    眼睛睜開條縫,白翰辰接過茶杯,稍稍勾起嘴角:“能銷贓的地界兒統共就那麽幾個,還都集中在朝陽門那邊,好查。被盜的自行車一般是送車行,拆了拉去賣配件。”


    付聞歌眼神疑惑地看著他:“你好像很內行。”


    “那幾家車行老板的車,都是我們公司承運。”白翰辰輕聳了下肩,“後來我看他們不但往城裏配件,還往城外拉,就多了個心眼讓人掃聽了下,你猜怎麽著?”


    “嗯?”


    白翰辰壓低聲音:“偷車賊大都是車行老板雇的。”


    “為什麽?”付聞歌大為驚訝。


    白翰辰直起身,喝口茶潤潤嗓子,然後認認真真給付聞歌算了筆帳:“配件是進口的,到天津港,下船,交關稅,一輛車成本合一百四十,車行賣一百八到二百。這種賊贓拆出來的件兒,重新拚出一輛車,拋光上漆翻新,成本三十,賣一百二到一百三。丟了車的得買新車,算計錢的呢,就買這種翻新車,裏外裏賺兩輛車的錢,這買賣你不做?”


    “我才不幹那缺德買賣。”付聞歌麵露鄙夷。


    “打個比方而已。”白翰辰抬抬手,示意他小點聲,這畢竟是在警局裏,“還好我來的早,要不過了六點,你那輛車全成零件了。”


    付聞歌扁扁嘴,滿腹委屈道:“該把車推酒店後院去,我沒想到放路邊會被偷。”


    白翰辰笑笑:“怪我沒提醒你,別委屈了。”


    “你剛給那個警察多少錢?”


    “沒多少,甭操心。”


    “說。”


    白翰辰用調笑的語氣問他:“怎著,這就開始替我管家了?”


    “不應該麽?”付聞歌挑眉反問。


    “應該,太應該了,以後公司開薪水和分紅,我叫會計直接送你那去。”白翰辰笑著笑著,斂起放鬆的姿態,握住他的手拍到自己的腿上,“今兒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事了……下回甭管遇著什麽事先往家打個電話,別讓我擔心。”


    翻手與白翰辰十指相扣,付聞歌垂頭喃喃道:“我想打來著,不是睡著了麽。”


    白翰辰不悅地哼了一聲:“大庭廣眾睡得毫無防備,也不怕被拍花子的抱走。”


    “這是警察局,再說拍花子的是拐小孩兒,我都成年了人家也瞧不上。”付聞歌相當不服氣。


    白翰辰把他往跟前一拽,壓低聲音:“淨說那個呢,讓人摸一把我也吃虧。”


    沒等付聞歌反駁,就聽剛才收了錢的那個警員喊自己的名字,趕緊甩開白翰辰的手起身過去。對方告訴他,人贓並獲,讓他們去朝陽門那邊的警局認領被盜的車輛。


    比收錢警員的辦事效率更讓付聞歌驚訝的,是被“人贓並獲”的那個賊——蹲在號子裏的,是何朗。


    “何大,你怎麽能幹這種事?”付聞歌很慶幸周雲飛沒跟著,他完全無法想象那個場麵。


    “不是我偷的!”


    何朗簡直有嘴說不清。他在車行守夜不光是看貨,還得拆那些不定期送去的自行車。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賊贓,全因師傅吩咐他幹什麽就幹什麽。現在出了事兒,師傅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警察上門盤查的時候,是他在拆自行車,而師傅跟後頭睡覺呢。


    今兒這輛車他看著就眼熟,見著付聞歌才想起是對方經常放在小院裏的那輛。他現在覺得很內疚,不是因為被警察抓了——反正他沒偷,不心虛——而是拆了人家倆車軲轆。


    白翰辰沒碰見過何朗,看付聞歌跟這“偷車賊”挺熟的樣子,他小聲問:“這人誰啊?”


    “方嬸的兒子,何朗,我們都叫他何大。”付聞歌愁雲滿麵。


    哦,周雲飛那個相好的。白翰辰在腦子裏對上號了。不說挺老實一人麽,怎麽幹上這個了?


    他把住鐵欄杆,衝蹲在牆角的何朗抬抬下巴:“爺們兒,怎麽走這條路了?”


    何朗使勁胡擼了把腦袋,替自己爭辯道:“我不——我真沒偷!車是別人送到車行的!可那幾個警察不聽我解釋,硬說是我幹的!”


    白翰辰又問:“你大半夜在車行幹嘛?”


    “守夜啊!”何朗望著他們,無奈地攤開手,“聞歌知道,不信你問他!”


    白翰辰轉頭看著付聞歌,隻見對方點點頭。行,他明白了,何朗這是當了替罪羊。這邊的警員都是收了錢的,平時對車行裏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上頭說讓他們查,既然查著個沒背景的窮小子,又能交差又不斷財路,何樂而不為?


    以付聞歌對何朗的了解,他願意相信對方的解釋,於是對白翰辰說:“翰辰,想想辦法,把何大弄出去吧。”


    白翰辰琢磨了一會,說:“人已經進來了,也落了案底了,今兒得委屈他跟這待著,等禮拜一我找人辦。”


    “案底能銷麽?”


    “可以,但是你得把失竊案先撤了。”


    “我現在就去撤。”付聞歌轉頭要走。


    “別急別急。”白翰辰一把薅住他,“這都快天亮了,誰給你辦?周一早晨我陪你去。”


    “何大他……會被打麽?”付聞歌憂慮地看著何朗。何朗被抓時給警察揍了,臉上有塊明顯的淤青,要是再跟號子裏扔一宿,不定還得受什麽罪。


    白翰辰轉臉奔警員的辦公室去送錢,很快又返回來,對付聞歌說:“都安排好了,甭擔心。”


    付聞歌稍稍安下點心,又叮囑何朗別著急,周一就把他弄出去。


    何朗突然想起什麽,趕緊起身扒住鐵柵欄:“聞歌,我白天還約了雲飛,你幫我……幫我跟他說一下,就說我師傅那臨時有活兒,挪不出空來,別叫他知道我進這裏了。”


    “我跟他說,那不很奇怪麽?”付聞歌腦子轉得比何朗快多了,“我會跟他把事情說清楚,你不用擔心,雲飛不會把你往壞裏想。”


    堂堂七尺高的漢子忽然紅了眼眶。


    “我隻是想多賺點錢,沒成想教人給坑了。”何朗灰心喪氣地垂下頭,“我真沒用,根本配不上雲飛。”


    “誒,爺們兒,甭說那個,自要你能吃的起苦,回頭我給你找個賺錢的差事。”


    白翰辰將手伸進鐵柵欄裏,使勁拍了把何朗壯實的胳膊。


    tbc


    作者有話要說: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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