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繁華的市集從沉睡中蘇醒,開始了忙碌的一天。.tw[棉花糖小說]-.79xs.-


    仿佛變戲法一樣,家家戶戶在短時間內打開大‘門’,走上街道,出攤的出攤,做工的做工,早點鋪子升起炊煙,鐵匠鋪子升起火爐。煙火氣蓬勃,人聲此起彼伏,遠近‘交’織出一副風俗世情畫卷。


    街上的早點鋪子不大,擠擠挨挨擺了五六桌,十幾個食客湊在一起,喝粥的、塞包子的、嘬豆腐腦的,一個個也有滋有味。掌櫃的是個中年胖子,一麵舉著大勺攪動大鍋,一麵笑嘻嘻的給人結賬。


    這時,對麵‘門’一開,一個漢子跑出來,衝到攤子麵前。


    那掌櫃一見,眯起眼睛笑道:“這不是小劉嗎?和平常一樣,兩個包子,一碗豆漿?”


    那漢子張了張嘴,左右開裂,突然大聲狂笑起來,那掌櫃的嚇了一跳,道:“昨兒還好好的,今兒就失心瘋了,這真是無常……”


    話音未落,那漢子一把摟住掌櫃,大笑道:“劉哥,我媳‘婦’給我添了個大胖小子。”


    那掌櫃被他一抱,湯勺掉進鍋裏,正要發怒,聽了這句話,不由得轉怒為喜,滿臉堆歡,道:“恭喜啊,什麽時候的事兒?”


    那漢子道:“就後半響——各位,今天的飯錢都在我賬上。我跟大家一起樂一樂!”


    這時不認識的,認識的無不站起身來,紛紛笑道:“恭喜恭喜啊。恭喜添人進口……”


    那漢子嘴角上瓢,樂得開‘花’了一般,正自跟人吹噓自家孩兒的模樣,就見街角匆匆轉過一人,臉‘色’焦急,他便喊道:“那不是李大哥麽?過來和兄弟一起……”


    那李大哥絲毫沒有停留,隻停在一家‘門’口,用手拍‘門’,啪啪有聲,跟下了一陣暴雨一樣。


    眾人都停住了笑,有人嘀咕道:“這是報喪吧?”


    這時大‘門’一開,有個半老頭子出來,道:“這不是二郎麽?怎麽……”


    那人跪下磕頭,大哭道:“三伯,我父親夜裏去了。”


    爺倆抱頭痛哭,一時間早點攤的人全都沉默了。連剛剛得了兒子的漢子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那掌櫃一麵熬湯,一麵歎道:“我說生死無常,這包子鋪一屜頂一屜,誰知道把誰給頂回去了……”正說著,突然眼角一瞥,叫道:“什麽東西?”


    就見從櫃子下麵伸出一隻烏漆墨黑的手,一把便抓在了蒸籠裏的白麵饅頭上。[棉花糖小說網.tw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那掌櫃抄起湯勺,往那隻手上打去,那手飛快的一縮,一個‘毛’孩子從櫃台裏麵鑽出來,揣著饅頭就跑。那掌櫃的罵道:“小兔崽子,沒完沒了了?看我今天不打你。”


    那孩子一麵跑,一麵不住的回頭做鬼臉,笑道:“來啊,來啊。來抓我呀?”在人群中鑽來鑽去。這時街上擁著不少人,但他身子滑溜,在縫隙裏鑽過,居然跑得不慢。


    過了人群最擁擠的地方,道路變得開闊,那孩子撒著歡兒的往前跑去。


    這時在大街中央,還有一個人。


    那是個一身白衣的少年,他既不是走著,也不是站著,而是坐在街上。


    他盤膝而坐,一臉安詳,仿佛不是坐在大街上,而是坐在野地裏,‘花’叢中,正在郊遊。


    說也奇怪,那孩子在人群中穿梭,也是來去自如,這時街上十分寬敞,他反而直眉瞪眼,往白衣少年的方向去了。


    眼見兩人就要撞上,那孩子還是沒有改變方向,直到近在咫尺,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輕輕挪了一下身子,正好讓過那孩子,由著他衝了過去。


    那掌櫃在後麵追了幾步,眼見追不上了,叉著腰罵道:“小兔崽子,別讓我逮著你!”便悻悻的回了攤子。


    一切如常,人流攢動,車水馬龍。集市的早晨,在陽光中一點點的流逝。


    江鼎觀完了這一場悲喜劇,從地上起身,輕輕撣了一下衣襟,掃落似有若無的灰塵。


    悲歡轉換,生死無常,他又旁觀了一次。


    到底是經天緯地的大修士所化,雖然喪失了靈‘性’,不會演化出新的故事,但這一遍遍重複的場景,依舊那麽鮮活動人。


    人是死的,但事情是活的,至少曾經活過,因此情也是真的。市井城鎮中,重複著一幕幕的悲歡離合,令旁觀者也心生感慨,歎息無常。


    江鼎最喜歡的,就是在鎮中遊走,觀看這些場景,細細的體會其中人情變化。其中早上這一幕,因為生死悲喜趕在一起,天堂地獄不過一步之遙,細細體味,更有感觸,他已經觀看過好幾次了。


    可惜這些大喜大悲的情緒,終究隻是例行演出,已經沒有玄氣產生,他隻作為觀察人情的窗口,通過人的行為、表情判斷情緒和心情,比之直接動用玄氣觀察,另有一番感悟。


    正是這些平常人的喜怒哀樂,比起幻境中那些製造出來的極端恐怖、悲慘的情形,更能煉心,紅塵之中好修行,在這片城鎮中遊曆三個月,江鼎覺得成長了許多。該沉澱的,也沉澱了,該看開的,也看開了。


    隻有一件事,他始終看不開。


    日頭上升,時間漸漸推到了正午,江鼎起身,去看另一場戲。他在這裏消磨的每一天,其實都是排好了的,一個場景到一個場景的變化,並非沒有意義。


    正當他要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轉場,突然眼前一亮,一道符籙憑空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傳訊符。一般的傳訊符還是要飛行的,但‘洞’真墟中,重明子的符籙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現,不需要任何條件。


    捏碎了傳訊符,江鼎感覺到奇怪:來‘洞’真墟三個月了,除了朔望日他會去拜見重明子,問候之餘提出修煉上的疑問,其餘時間,重明子是不管他的,特意召喚他更是從沒有過。這回竟然發傳訊符讓他過去,莫非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迅速的離開了城鎮,江鼎回到了‘洞’真墟的山‘門’。


    重明子畢竟不是虞重光,他隻是虞重光所化‘洞’真墟的一份子,在‘洞’真墟中有自己的‘洞’府。‘洞’府也很簡樸,不過養殖了靈草和裝飾用的鮮‘花’,掛著風鈴之類的小飾品,充滿了生活情趣。


    來到‘洞’府中,重明子正在打坐。江鼎深深行禮,道:“前輩,今日安好?”


    重明子睜開眼睛,微笑道:“很好。嗯?”他詫異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你怎麽來了?”


    江鼎心中咯噔一下,強笑道:“您叫我來的。”


    重明子怔了怔,道:“哦,對了,對。年紀大了,記‘性’有點不好。你別在意啊。”


    江鼎的臉‘色’發白,他當然在意,但不是那種在意,而是一種埋藏在心裏,深深的恐懼。微垂下頭,他還是轉了話題,道:“您有什麽吩咐?”


    重明子一指旁邊,江鼎這才發現,桌上竟放著兩個小小的錦囊。重明子道:“有你的信,兩封。”


    江鼎訝道:“‘洞’真墟能收到信箋麽?”


    重明子道:“當然。我們還是八大福地之一麽,總要和外麵聯絡的。有人要給‘洞’真墟寄信,便寄到外麵的聯絡處,由那裏發回山‘門’。對了,那一處的人是真的修士,若說你有同‘門’,他們就勉強算是吧。”


    江鼎道:“那他們知道……”


    重明子搖頭,江鼎不再問,道:“誰給我來的信?”


    重明子道:“一封來自舒庸國擎天觀。一封來自寶玄派。”


    江鼎疑‘惑’,這兩個地名他都很陌生,尤其是擎天觀,他連聽都沒聽過。他倒是知道舒庸國,那是現在朱天之內最強盛的國家了,國力直追當年的古闡國。但他從沒有涉足過,怎麽會有人給他寄信。


    重明子道:“舒庸國在‘洞’陽派勢力範圍內。擎天觀是舒庸國的國觀,也是‘洞’陽派重要的分支之一。”


    江鼎眉頭鎖起,道:“這麽說,是來找我麻煩的麽?”


    重明子道:“不像。有惡意的訊息,傳不過來。‘洞’陽派不小,金丹修士上百人,左河隻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其實在派中沒多大的影響力。他與擎天觀那一支,更是毫無關係。這應該是其他人來的。”


    江鼎點頭,拆開了第一個錦囊,取出裏麵的信箋,看了一眼,忍不住微笑,道:“是三叔給我的。”


    重明子道:“是故人便好。”


    江鼎笑道:“是我一個敬愛的長輩。當初一別也有近一年的時間了。沒想到他竟然知道我來了‘洞’真墟。”其實倒也不奇怪,點仙會在朱天修仙界算一件大事,江鼎又是會上的風雲人物,也勉強算“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甄元誠的信很簡單,現在問他近況如何,然後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原來他在舒庸國遇到了年少時的朋友,那朋友挽留他住上些時日,正好他在舒庸國找人,有當地的朋友幫忙比較方便,便在那裏暫住,大概一兩年時間都不會離開,跟江鼎說一聲。


    除此之外,甄元誠還跟他捎了東西,丹‘藥’之外,就是一些煉劍的材料。江鼎感覺不好意思,他在‘洞’真墟什麽都不缺,哪能收甄元誠的東西?


    不過這是甄元誠的心意,江鼎將東西留下,又把自己積攢的東西當做回禮寄還即可。


    而另一封信……


    江鼎還是疑‘惑’,道:“我更不認識寶玄派的人啊?”


    重明子道:“寄信的人還‘挺’有名的,在天一榜地榜上也有一號,是寶玄派的逍遙居士陸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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