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棉花糖小說網.tw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更多最新章節訪問:щw.。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紙,照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今天的月‘色’也很好。


    倘若在天心派中,無論是天使峰,還是思過崖,江升平都會喜悅,月下練劍,對月傾訴是他最喜歡的事。


    隻是如今明月無二,換了人間。


    升平甚至根本沒發現月亮上來,在他身上,無數種從所未有的痛苦難受纏繞著他。


    除了一直以來的火焚般的煎熬,嗓子和嘴‘唇’幹裂的焦灼同樣難以忍受,而肚腹中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


    這就是幹渴、饑餓麽?


    富家子弟尚不知道饑渴,升平身為世外修士,仙道宗‘門’的關‘門’弟子又如何能知道?他自小辟穀,連飲食的概念都沒有過,何況饑餓。他本以為受傷的疼痛,散功的苦難已經是極致,但不知道凡俗間還有饑渴這樣最簡單但最折磨人的痛苦。


    世人苦多!


    神仙的痛苦,凡人無法領略,凡人的痛苦,同樣可以折磨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如此折磨,江升平雖然痛不堪言,卻不能動。他無法動一根手指頭,哪怕從‘床’上下來找水這樣的事也做不到。


    難道就這樣餓死、病死麽?我好歹是一個修士……


    昏昏沉沉的,他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我還是一個修士。


    雖然不知自己如何換了身體,這身體也從未修行過,但他可以從頭再來。


    第一步是什麽來著……因為隔得時間太久了,他幾乎忘記了。


    好像是《引氣訣》。


    早已深埋記憶底層的文字一點一滴的翻了上來,當年對他來說深奧不可理解,需要師父掰開了‘揉’碎了講解的詞句現在早已變得淺顯明白,幾乎沒有考慮,他本能的進入了修煉的狀態。


    然而……


    一句句文辭在他心中流過,但無論如何也感應不到半點真氣,原本和他相處融洽的靈氣現在別說吸引,連感應都感應不到,足足半個時辰過去,除了更幹渴一點,什麽也沒得到。


    怎麽回事?


    是凡俗間沒有靈氣麽?還是我的心不靜?


    “哈哈哈哈……”


    一陣笑聲傳來,笑聲中帶著幾分嘲諷。


    誰在笑?


    升平抬起頭,就見一個相貌絕美的白衣男子站在‘床’頭,月光從他背後照來,在他周身籠罩了一層清濛的光暈,顯得仙氣渺然。(..tw棉花糖小說網)


    “是你!”


    升平驚怒‘交’集,即使全身無力,也猛地撐起身子,幾乎要撲上去,但人到了一半終究撲通一聲倒落。


    此人,赫然就是妖狐白希聖。


    白希聖嘴角帶著那絲熟悉的邪笑,微微搖頭,道:“在嚐試修煉麽?本座勸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你的修為徹底廢了。”


    升平啞聲道:“破而後立,重修一遍有什麽了不起?”


    白希聖道:“好一個破而後立。如果你的道體還在,重修倒真不是難事。可惜啊,他已經毀了。恐怕你也不記得了,當時你身墮裂隙,一身*被攪個粉碎,隻剩下魂魄從另一出口倉皇逃竄,在將要散去的時候占了這個新死之人的身體。還不錯,靈‘肉’契合居然‘挺’高,就這麽‘挺’了過來,你的命倒是大。”


    升平道:“是麽?”


    虧了這個妖孽解說,他才略微有點概念。


    看來自己是奪舍了呀,前世江升平的身體已經崩潰了,現在換個了軀殼,重新來過。


    不知這個身體是什麽人,有什麽身份?


    白希聖道:“雖然你命大,但是天下的便宜也不能都在你。這身軀雖然還年輕,可是個絕道之體,和你先天道體正好是兩個極端。”


    升平道:“絕道之體?”


    白希聖道:“世間根骨分九品,越好的資質修煉的越好。你的同‘門’大多是一品根骨,你自己是淩駕於九品之上的先天道體。因此個個進境飛快。不過隻要‘摸’上了根骨的‘門’檻,哪怕是九品也可以修煉。除非是絕道之體。”


    升平道:“譬如這個人?”


    白希聖道:“不錯。也不能說你運氣特別不好,畢竟凡人皆碌碌,十人九絕道。你隻是沒有那麽幸運,占上十中選一的幸運兒而已。不過就憑你想要修道絕無可能。靈氣感覺不到,身體吸收不了,一輩子做個凡人吧。”


    升平心中一沉,仿佛落下了萬丈深淵,深沉的絕望襲來,甚至連幹渴都忘了。


    白希聖看著他,淡淡道:“除非……”


    升平一震,脫口道:“除非什麽?”


    白希聖道:“除非你放棄修道,改為修妖。我妖族修煉修的是血脈,煉的是身體。你改投我‘門’下,我自可以傳你*。到時候你還能卷土重來,甚至宇內。”


    升平咳嗽了兩聲,道:“沒興趣。”


    白希聖道:“你要想好。我是念及你放我出來,對我有些恩義,才肯收容你。不然天下絕道的凡人何其多,我選哪一個不行?你失去了這個機會,必定碌碌一生,百年之後化為一抔黃土,萬事皆空。”


    “和我簽訂契約,還有一線生機。錯過今日的機會,你再求而不得。”


    升平吸了口氣,道:“給我滾。”


    白希聖臉‘色’一沉,道:“不識抬舉。我說你百年之後化為黃土,尚算客氣,你先熬過今天晚上。或許明天你就是一具死屍了。”說著飄然而出,從窗戶穿過。


    升平見他離去,突然升起一陣欽羨——倘若自己也能穿牆就好了。


    當年穿牆這等小法術他何曾放在眼裏?現在卻是求之不得。


    當年……當年……


    往事不能追思,一想就是淚流滿麵。


    不過如果我今日就要死了,難道不該在死前,將所有愉快的記憶回憶起來,讓自己在僅有的時間內再稍稍愉快些麽?


    他倒在‘床’上,放任記憶中的畫麵一層層在眼前展開,那是他有生以來所有的美好。


    他經曆過的快樂,真是太多太多,天心派的每一天,都是好的,都值得他一遍遍的追憶。


    憶往昔,有所思。


    升平深陷追思中不能自拔,卻沒發現,自己頭上漸漸聚集了白氣,白氣扭曲,漸漸變成了人臉的形狀,口角一開一合,仿佛在吞吐。


    過了良久,升平突然醒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幻覺,似乎身上火燒一樣的滾燙褪去了不少,身子的虛弱也有所緩解。他用手臂撐住身下的‘床’板,居然也慢慢坐起。


    怎麽回事?病好了?


    然而下一刻,饑餓和幹渴再次襲擊了他,虛弱緩解的些許舒適煙消雲散。尤其是幹渴,幾乎‘逼’得他想要嘔吐。


    渴的想吐,但什麽也吐出來,隻是一陣陣幹嘔。


    不能這麽下去了。


    升平活動了剛能動彈的關節,支持著下了‘床’,他要找水。


    這一間小小的禪房,除了他身下的那張光板‘床’,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床’頭的櫃子和靠在牆角的板凳。


    櫃子裏什麽都沒有。


    桌上放著一個舊茶壺,兩個粗瓷茶杯。茶杯是空的,茶壺裏還有些陳舊的茶葉末,升平將茶葉末放到嘴裏,拚命的吸取其中殘存的水分。


    雖然他有很久沒喝過水了,前世幾乎沒有飲水的記憶,但是從濕潤的葉子裏‘吮’吸水分,卻做得如此自然,就像嬰兒‘吮’吸‘乳’汁,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


    水分吸幹了,茶葉末的苦澀擴展到了整個口腔。苦的他又是一陣幹嘔,把灰褐‘色’的葉子吐進了茶缸。


    整個房間,再沒有一滴水。


    跌跌撞撞走到‘門’前,升平用手推‘門’,果然推不開。他一陣煩躁,狠狠地用手推‘門’、砸‘門’,除了砰砰砰的‘激’烈撞‘門’聲,耳邊更傳來鐵鎖“咣當咣當”的撞擊‘門’板的聲音,幾種嘈雜的聲音拌合,在黑夜中傳出很遠。


    那聲音一下一下的,敲在他心口,提醒著他的處境——籠中鳥。


    鐵窗深鎖,‘插’翅難飛。


    他隻是個囚犯。


    一個不能修道的凡人,何嚐不是困在世俗的大牢籠中,飽嚐生老病死的困苦,不得解脫?


    要脫出樊籠,必須有大智慧,大毅力,還要有大機緣,走上修道路,仗劍前行,披荊斬棘,步步攀登,才能終於超脫。


    這些道理他本來都知道,知道是知道,但他不懂。因為他從來沒遇到過困難,便不懂苦難會帶來怎樣的絕望和壓力,更不懂克服險阻需要怎樣的毅力和勇氣。


    現在他有些懂了。


    隻是有些晚了。


    他如今連小小的屋子都走不出去,談何羈脫俗世,跳出凡塵?


    雙臂漸漸無力,他停下了動作,身子緩緩滑落。這一落隻是從站到坐,不過一人高的落差,卻比他從天心派落入凡間那道裂隙還要漫長。


    靠在‘門’邊,升平抱膝靜靜的坐著,月光灑在他麵前的地板上,但越過了他。他身在‘陰’影,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光彩。


    過了好久,月‘色’漸漸收斂,窗外正是一團漆黑,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門’外似乎傳來了什麽響動。


    升平微微一擺頭,就見‘門’上的窗戶開了一個小角,兩件東西被丟了進來,落到地上發出當當兩聲響。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窗戶立刻關上,‘門’外一陣噠啦噠啦的聲音,漸漸變小。


    那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升平呆了一下,撲了過去,隻見地上有兩件物事。一件硬木的小水壺,另一件他從沒有見過,圓圓的,背麵凹了進去,暗黃‘色’的,聞起來有一絲奇異的香氣。


    這是……食物麽?


    他一下子明白了,趴上‘門’上,啞聲道:“謝謝。”


    緊接著,他迫不及待的打開水壺,灌了一口。清涼甘冽的液體順著喉嚨落下,滋潤著他幹涸的嗓子。


    這是江升平在凡間飲的第一口水,如飲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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