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就是個酒鬼,要不然我怎麽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酒鬼自嘲。


    我心亂如麻,嚐試著問:“你不在火車站住了?”


    “火車站?”酒鬼怔住,苦笑:“火車站是市裏的黃金地段。寸土寸金。我這樣的窮鬼怎麽可能住在那裏。”


    我這才明白,密境世界的層級不同,這些人的身世經曆也不一樣。此酒鬼非彼酒鬼,他並不是那個我在火車站看到的方外高人。


    “你知道韓麗麗?”我嚐試著問。


    “嗯。”酒鬼點點頭:“我能幫你找到她。小夥子,你也夠可憐的,我想幫幫你。我吧,以前是個混混地痞,偷雞摸狗,踹寡婦門挖絕戶墳,壞事做絕。自從瞎了之後我才悟到一個道理,人啊,還是應該積德。”


    “她在哪?”我問。


    酒鬼略一沉吟:“她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先打個電話問問。”


    他在床上摸索著。從枕頭下麵摸出一個手機。這手機是老式的摁鍵手機,有點像老年人手機。酒鬼輕車熟路地摸索著鍵子,撥出電話,接通後,他也不背著我,直接通話。


    他問那邊,韓麗麗在不在。那邊應該是給了肯定的答複,他讓那邊來接自己過去。


    放下電話,他對我說了兩個字:“等著。”


    我心急如焚。現在這個世界也不知是誰的夢境,我想了一圈,誰都想到了,可是並沒有“醒來”進入到下一層密境。隻能先找到李偉和韓麗麗,再想辦法解決。


    我躺在床上度日如年。哪也去不了,上廁所都得用尿盆接。如果我真的以後就這樣了,不如死了算了。


    正在焦急時,病房外進來一個殺馬特。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留了一腦袋紅毛,麵黃肌瘦像隻猴子,他倒是挺懂禮貌,小聲地對酒鬼說:“師父,師父。”


    酒鬼聽到聲音,翻身坐起:“小五,你來了。”


    殺馬特來到他身邊,輕輕說:“師父,你給我打電話,我必須來。”


    “韓麗麗在吧?”酒鬼問。


    殺馬特露出邪邪的笑:“當然在。昨天我還玩過她,這小娘們活兒是好。”


    酒鬼道:“別扯沒用的。”他一指我:“這個兄弟是韓麗麗的朋友,他出了車禍,特慘,就想見韓麗麗一麵,能不能安排一下。”


    殺馬特為難:“老板最討厭這種事,老家的朋友親人找這些小姐攀親戚,弄得哭哭啼啼沒法做生意。這樣吧,到舞廳以後別說他是韓麗麗的朋友,就說想玩女人,想上韓麗麗的鍾兒,這就行了。”


    酒鬼道:“那也好。”他對我說:“兄弟,你不能給我惹麻煩吧?”


    我隱約知道了韓麗麗這一世的遭遇,沒想到情況這麽複雜,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說道:“不能。我懂規矩。”


    殺馬特撓撓頭發:“兄弟,你這種情況真是夠稀罕的,你腿都沒有還怎麽去呢?”


    “他第三條腿不是還在嗎?”酒鬼暴笑。


    殺馬特相當夠意思,讓我等著,時間不長,他不知從哪弄來一輛輪椅。他把我抱起來,放在輪椅上,我感動地說:“朋友,你本事夠大的,從哪搞來的輪椅?”


    殺馬特笑:“我到其他樓層轉悠,看哪個輪椅沒人坐,我就偷著推來了。”


    我一時無語。


    殺馬特和酒鬼推著輪椅,推我出來。酒鬼是瞎子,借助輪椅導盲。殺馬特推輪椅。帶著酒鬼,從後門溜出去,進了醫院的停車場。他把酒鬼攙到車上,把我抱到副駕駛座位,然後把輪椅折疊起來放進後備箱。看他這麽忙活,我心裏熱乎乎的,別看這小子不著調,還真是好心人。


    殺馬特發動車子,帶我們出了醫院,大概半個小時後開進一條巷子。現在是白天,巷子非常冷清,能看到兩旁的商店大都是成人用品,大概能猜到這裏是做什麽的。


    巷子盡頭有一家舞廳,招牌暗著,門臉不大,看上去很不起眼。殺馬特停下車,對我們說:“咱們從後門進,別影響正常生意。”斤休鳥巴。


    他和酒鬼推著輪椅,讓我坐在上麵,我們從小胡同穿過去,來到舞廳後門。殺馬特敲敲門,有個穿著黑衣服好像侍應生的人打開門,看我們招手,示意進來。


    從門進去,裏麵是一條漆黑幽深的走廊,沒有開燈。大白天都陰森森的,對麵兩米就看不清長相。


    酒鬼和殺馬特推著輪椅,我坐在上麵心驚肉跳,我們一行人跟著侍應生往裏走。


    走廊曲裏拐彎,形如迷宮,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在一個單獨的小包間門口停下來。殺馬特把我推進去,裏麵非常狹窄,也就幾平米,黑不隆冬的。他說道:“兄弟帶錢了嗎,上一次鍾最少一百。”


    我苦笑:“我剛從醫院出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小五,想想辦法。”酒鬼說。


    殺馬特撓撓頭:“好吧,一會兒人來了,你該幹嘛幹嘛。其他不用你管了。”


    我在小房間裏焦急地等著,大概十分鍾,門一開,昏黃的燈光下,進來一個人。我仔細一看,心跳幾乎停了,正是韓麗麗。


    韓麗麗塗脂抹粉,穿著低胸裝和小裙子,腿上套著長長的筒襪。她本來就漂亮,這麽一打扮,別有一番嫵媚的風韻。


    她沒看到我,低聲說:“大哥,你想怎麽玩?”


    我強忍著激動,沉聲道:“你先把門關上。”


    她垂著頭,把門鎖上。我看到她的眉頭緊皺,非常憂愁,臉上是濃濃的陰霾。


    她來到我的身邊,低聲說著:“哥。”


    “麗麗,是我。”我小聲說。


    韓麗麗抬起頭,打量我的臉,好半天“哇”一聲哭了:“影子先生,你怎麽才來?!我恨死你了!”


    韓麗麗特別傷心,拿著紙巾不斷擦拭眼淚。我看得心裏絞痛,拍著她的肩膀:“我這不是來了嗎,我們隻要離開這一層密境世界,一切都會好的。”


    韓麗麗哭著紮在我的懷裏,抽搐著肩膀,哭得非常傷心。


    “影子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裏做什麽?我出賣了自己的身體!給那麽多的男人!我髒了,髒了!”韓麗麗嚎啕大哭。


    我心亂如麻,現在時間緊急,外麵的人是不會留太多的時間給我們。


    我趕緊道:“先別哭,說說怎麽回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韓麗麗抽泣一下,說起自己的經曆。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是小姐了,而且幹了很長時間。她住在市區一棟出租房裏,那裏合租了四五個女孩,都是幹這行的。韓麗麗在這個世界裏的人生特悲涼,家裏很窮,是農村的,父親早亡,母親一身病,還有個弟弟上學,欠了一屁股饑荒。她隻有小學文化,隻能到大城市裏賣身接客。這一行確實來錢快,一個月帶幹不幹的就有八九千收入。女孩正是青春時期,又沒什麽文化,一個月掙了這麽多錢,她迷失了。


    她染上了毒品。


    韓麗麗來到這個世界上,像是玩遊戲打開別人的存檔中途讀盤一樣,前麵的人生她無法控製,她接手的就是二手人生。


    她接手的人生是:窮人家出身,欠了很多錢,在大城市裏賣身接客,愛慕虛榮,染上很重的毒癮。


    性格的缺陷和學識的淺薄,隨著她入主這段人生都可以改變,但是已經染上的毒品卻無法戒掉。


    她本來不想再幹這一行,找個好工作重新做人,可是毒品一發作,她完全控製不住,整個人崩潰了。隻能拚命接客賺錢,來供養自己的毒癮。


    有時候在深夜,她輾轉起伏,自己躲在被窩裏哭。她心想,自己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人生,怎麽就有這麽一輩子!在這個時候,她最想的人就是我,影子先生。


    她的想法和我一樣,李偉,羅稻,韓麗麗湊在一起,三個人一起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段倒黴的人生,趕緊進入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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