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去養小鬼了?”我問。


    陳皮點點頭:“養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用的這招,你是不知道沒錢的滋味。黃一山介紹給我養的,他說隻要平時供奉到位,這些小鬼會老老實實替我們掙錢。這就像開工廠招聘工人一樣。它幫我掙錢,我好好供奉它,一還一報,不會出問題。”


    我吐出一口煙霧:“你懷疑老爺子失足的傷和這個小鬼有關係?”


    “是。”陳皮說:“自從養了小鬼,確實贏了不少錢,可是我感覺身體一天比一天差,總是提不起精神。而且剛才也和你說了,我爸出事之前,我渾身不舒服,還聽到小鬼哭,緊接著就出了這麽大事。我懷疑養小鬼的程序上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


    “你養的小鬼,現在在哪?”我問。巨陣餘亡。


    “在我家後院。我現在有點後悔了,想把它請走,可又怕得罪它。家裏一旦再出什麽事。我就要崩潰了。”


    我想了想說:“這樣吧,等老爺子穩定下來,我和你回家看看,這小鬼到底怎麽個道行。”


    “太好了。”陳皮說。


    他可能以為我和解鈴一樣,也是會法術的,隻是藏著掖著不想告訴他而已。一旦我出手,肯定會解決問題。


    其實我心裏也惴惴不安,解鈴的那本書我翻過,裏麵也有講到小鬼的問題,可看過後不甚了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驅邪捉妖最怕我這樣的半瓶子二吊子。解鈴以前告訴我,做法驅邪一動不如一靜,這個邪物如果對人無害,於己無傷,那就沒必要非要和它做對。法海閑的蛋疼管白素貞,畢竟是段子,隻能發生在小說裏。


    我打定主意,看看再說,反正還有八家將在後麵戳著,有事找他們。


    我在醫院陪護一夜,天快亮的時候坐在走廊長凳上睡著了。正迷迷糊糊,被人推醒,陳皮買了早飯來。我們湊合吃了點,我進病房看了看,有醫生檢查過,老爺子現在情況穩定不少,已經沒什麽大事了。老爺子現在還沒蘇醒,昏昏欲睡,陳皮讓他媽回家休息,他在這看著。他媽不願意,非要等男人睜眼才能安心。


    陳皮無奈和我出來,他說:“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回家,你幫我看看那小鬼。”


    高人們都不在。我隻能硬著頭皮上,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回到村裏,直接去了陳皮他家。家裏的房子翻修一大半。剛下過大雨,院子裏狼藉不堪,因為他爸出了事,那些工匠們都沒來上班,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到處殘垣斷壁,一片肅殺。


    我們踩著沙子進到裏屋,冷鍋冷灶的,陳皮陰著臉沒說話,帶我來到後院。


    他家的後院有柴房和小倉庫,堆著亂七八糟的農具和其他用品。陳皮說,他把一間倉庫清理出來,專門供奉小鬼,相當恭敬。


    我們來到門前,陳皮有點緊張,哆哆嗦嗦掏出鑰匙開門。


    我說:“這小鬼就是黃一山介紹來的?”


    他點點頭:“黃一山發財了,脖子上的金鏈子有狗鏈子那麽粗,出來進去喝五吆六,確實是有錢了。他的錢都是賭博贏的,用的法子就是養小鬼這樣的法術。”


    “他怎麽會這些?”我好奇。


    “這話說起來可就有故事了,”陳皮一邊開門一邊說:“老黃家一共哥倆,黃一山還有個哥哥叫黃一水。這黃一水可是個傳奇人物,人家根本就不在咱們這村啊縣的小打小鬧,他跑到上海北京和廣州去賭,玩的可大了,可惜是個濫賭鬼加倒黴鬼,最後輸的褲子都快當了,後來偷渡到泰國,跟著那裏的師傅學了一些法術,這下可發了。後來他利用關係到了柬埔寨,那邊有中國城,他就利用法術賭博掙錢,自己還包了個小賭場當老板,那錢掙得海了去了。據說他一天要消費幾萬塊錢,不花完渾身難受。你知道他的法術是什麽嗎?”


    “也是養小鬼嗎?”我問。


    陳皮說:“養小鬼那是低級貨,人家才不屑於玩呢。我聽黃一山說,他大哥用的是一種泰國獨門法術,叫蓋魂。”


    “怎麽回事?”我來了興趣。


    “蓋魂術施展之後,我對你予取予求,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就算是大明星國際模特,人家黃大哥用了這種法術,也是說操就操,隨便玩。”


    “靠,迷魂藥啊。”我說。


    “差不多吧。你就當是迷魂藥。你想想,連大明星都能隨便操,更別說玩弄一般賭客了。可惜啊,黃一水自己作死,好好的日子不過,後來出事了。”陳皮說。


    “怎麽呢?”


    “黃一水開賭場你就好好開唄,他看上了一個女人。他們賭場有個常客,是個美豔少婦,長得特別漂亮。你想想,黃一水掙那麽多錢女人能少了嗎,可他偏偏就看中這個女人,可以想象這女人長得有多漂亮。他勾搭人家,沒成功。人家美女能上賭場玩,肯定也是非富即貴,哪能看上他這個土條。這小子就動了歪腦筋,施展蓋魂術,就在他們賭場的包間裏,把那個女人給上了。”


    “然後呢?”我問。


    “該他倒黴,這女人竟然是當地一個大佬的女人。大佬的能量非小小黃一水能比,不但倒騰軍火還販毒,手底下一群亡命徒,當時撒下暗花要抓黃一水。黃一水倒黴催的,賭場開不下去了,到處跑路,最後死在廣州一個五星級賓館裏。肯定是讓人害死的,怎麽死的我就不知道了,這案子到現在也沒破,大家都說是那柬埔寨大佬派殺手暗殺的。”陳皮說:“黃一水的蓋魂術,需要一種很重要的法器,就是泰國屍油。現在這瓶絕密的屍油,就落到了弟弟黃一山手裏。”


    “黃一山就是這麽掙錢的?”我說。


    陳皮說:“黃一山告訴我,他哥哥生前不但把絕密的屍油傳給他,還教給他一些東南亞的法術,其中就有養小鬼。黃一山說,咱們大陸不講究這些,誰都不知道才好呢!就他自己知道,就他自己用。”


    “那他為什麽教給你?”我冷笑。


    陳皮咋咋嘴:“我們……我們關係好……人家重義氣,是個好哥們。”


    “屁吧。”我再一次冷笑。


    這時陳皮把門打開,我們走進去。倉庫麵積不大,天棚不過兩米來高,上麵懸著一盞燈。燈泡外麵用紅紙包裹,散發出紅紅的光,氣氛很有些鬼魅。繼續往裏走,最裏麵靠著牆,放著一尊一人來高的神龕。


    桌子上鋪著紅布,最上麵供奉了一個一尺來長的草人。草人的姿勢和外麵莊稼地裏驅除鳥群的稻草人差不多,雙臂展開,兩隻腳合攏拴在一根棍上,這根棍居然是插在一個白色的大饅頭裏。草人的臉上用朱砂筆畫著五官,小鼻子小眼的,看起來很詭異。


    草人前麵放著一口黑壇子,壇子旁邊是一口微型小棺材,棺材上用兩條黃色符咒交叉封住,顯得鬼魅森森。


    供桌上還有一些碟碟碗碗,裏麵放著進貢的供品,香爐裏插著三根長香,不過已經熄滅了。香爐旁用鎮尺壓著幾張折疊的燒紙。


    這些布置,和過年過節祭奠死去的先人一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屋子裏陰冷陰冷的,尤其是這口黑壇子,越靠近寒氣越重,裏麵似乎在源源不斷地散發濃濃的涼氣。


    陳皮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對著草人鞠了三個躬。神龕前還有墊子,鞠躬完畢,他又跪在上麵磕了三個頭。


    我在旁邊看得皺眉。


    他站起之後,我剛要說什麽,他一擺手,低聲說:“不要在它麵前說不敬的話,出去再說。”


    我們從倉庫裏出來,屋外雖然也清冷,可比裏麵強多了。這小倉庫不光冷,還陰森,感覺那股涼氣順著骨頭縫裏鑽。


    “你這個態度讓我怎麽送它。”我不滿地說。


    “我又不是讓你滅了它,是讓你把它送走。”陳皮說:“即使送走,也得畢恭畢敬的。我聽說小鬼這東西,最是小心眼,稍微得罪它,就發狠報複。不知為什麽,我一進這間屋子,看見供奉的小鬼,情不自禁就想下跪,不想冒犯它。”


    “那你還送不送?”我問。


    “送!”陳皮說:“我有感覺,這東西要是不送走,我家還得出事。”


    我想起一個人,她肯定能幫我。三太子道場,乩童小輝的家裏住著一個李嬸。這李嬸別看其貌不揚,農村婦女,可她有一手特別拿人的本事,那就是送神。


    但凡家裏養著的小鬼,供奉的菩薩、佛陀,如果不想繼續供奉,想送走,就去找她。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東西不是你不想供奉就不供奉的,一旦處理不好,後患無窮。


    我記得林文美也養小鬼。林文美和黃一水一樣,都是利用小鬼來行邪法,而李嬸和他們不同,她專門化解小鬼一身戾氣,超度小鬼升天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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