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勇、銅鎖、梅春和孫婕站在佛塔邊緣,往前一步就是十幾米深的湖水。他們互相看看,誰也沒有催促。雖然說是跳下去就能獲得重生,到了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往外跳的勇氣。


    潘大勇做做擴胸運動,把衣服裏的錢夾子、手機之類的東西交給兒子,他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小步,半個身子探出佛塔,他一抱拳:“我就不客氣了,哥們姊妹們,我先去了。”


    他也沒做什麽準備,一縱身從佛塔上跳下去,整個人在空中張牙舞爪,我們探頭看著。眼睜睜看著他身體越來越小,“噗通”一聲進了水麵,浪花四濺,蕩起層層漣漪。人沒影了。


    他兒子扶住廊柱,向下喊了一聲:“爹!”


    下麵漣漪漸漸平複,沒有看到潘大勇出來。


    潘氏集團那些工作人員急了,大家紛紛要往塔下跑,去搭救潘大勇。他兒子還真是孝順,外衣一脫,也要往下跳,被我們死死攔住。冒然一跳。肯定會有危險的,不能爸爸沒了,兒子也跟著倒黴。


    就在這時,忽然水麵漣漪波動,潘大勇從水裏探出頭,一邊鳧著水,一邊朗聲大笑,在水裏揮著手,示意他們趕緊跳。


    銅鎖熱血翻湧,顫抖著手把身上的零零碎碎掏出來交給我,能看出他是又害怕又興奮。他拍拍我的肩膀。深吸口氣,大叫一聲從塔上跳了下去,速度極快,也就幾秒鍾,“噗通”一聲落進水裏。


    我揪著心看著,時間不長,他也從水下鑽出來,一邊大笑一邊拍著水麵:“我獲得重生啦!我重生啦!”


    我看得熱血翻滾,也有股激流在心裏衝湧,老孟說跳此塔猶如堪破生死地獄,就算沒這麽玄,起碼也是一種極強的心理暗示。這就是一個儀式,一個給自己的成人儀式。


    我腦海裏有個聲音在回響:跳下去。跳下去,獲得新生。


    我把銅鎖的那些東西,還有我兜裏的東西都交給阿偉,托他保管。我走到塔前,深吸口氣,轉過頭對梅春和孫婕說:“兩位妹妹,不好意思了,我也要重生一把。”


    我這一輩子都謹小慎微,唯唯諾諾,我決定在這個時候戰勝自己!我大叫一聲:“媽個蛋,老子也來了!啊!!”


    我一縱身從塔上飛了下去,雙腳騰空的瞬間我就後悔了,是不是有點草率。往下落了一秒鍾,我忽然想開了,愛誰誰吧。


    耳邊風聲大作,身體極具失重,我的心都飛起來了,那一瞬間感覺什麽東西從身體裏飛出去,陽光燦爛,照在我的臉上,下一秒鍾雙腳疼痛難忍,砸在水麵上,一聲巨響,眼前陡然一黑,全身冰涼,我知道自己進了深水。


    所有迷糊的感覺全都消失,我一下清醒過來,真是有種頓悟的感覺,似乎瞬間對所有的東西都無比通透,但你要讓我說,我還說不出來。有種朝聞道後懶洋洋的感覺。


    我鑽出水麵,輕輕拍打著水,仰遊在湖麵上,看著遠遠的佛塔,自己就是從那裏跳下來的,再往上看,是蔚藍天空悠悠的白雲,那一瞬間我融化了,隻想永遠這麽遊下去。


    銅鎖狗刨的姿勢遊過來,抹了把臉說:“你丫的怎麽也跳下來?”


    我像剛泡完桑拿,全身無力,懶得搭理他,勉強說道:“我也要從頭做人。”


    剛說完,就看到有人從塔上跳下來,銅鎖趕緊往外遊:“別砸著我。”我懶得理他。安逸地享受著屬於自己的時光。


    後麵的發展簡直就是一場嘉年華,梅春和孫婕也跳了下來,後來居然潘大勇的兒子和幾個工作人員也跳了下來,大家在湖裏相聚,哈哈大笑,開心的不得了。


    我們從水裏出來,有人已經準備好了毛巾和新衣服,大家擦擦身子,銅鎖蹦了三蹦:“我感覺現在全身都充滿力量。”


    我沒好意思說他這是心理作用,潘大勇倒是挺理智:“上醫院查查身體再說。”


    換了新衣服,我們專程到寺裏去敬謝,潘大勇親口許諾,如果他的身體能恢複健康,給寺裏蓋佛像捐香火錢。


    天色不早,我們趕回怡保市內。潘大勇心裏著急,不知自己身體怎麽樣,他要阿偉聯係市裏的一家醫院,趕緊檢查身體,銅鎖也要跟著去,他們還要孫婕一起去。孫婕歎口氣說:“我子宮切除了,就算大羅神仙也不可能讓我長出來。我已經想明白了,也認命了,你們去吧。”


    潘大勇和銅鎖帶著工作人員走了,我們在酒店吃完飯,等到夜裏八點多,隻聽走廊腳步嘈雜,老遠就聽到銅鎖大呼小叫。


    我把門打開,銅鎖猛地衝進來,一下跳到我身上,緊緊摟著我,高呼:“癌細胞沒有了!癌細胞沒有了!我活了!我健康了!”


    看他這樣子,我也非常欣喜,拍拍他:“恭喜你了。”


    銅鎖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鼻子噴氣,人莫予毒,不停地摩拳擦掌:“媽的,這些天可鬱悶死我了。我現在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美好,自己以前浪費時間浪費精力,都是在浪費自己生命啊,我的同誌。我要好好籌劃一下自己的人生,看著吧老羅,哼哼。”


    “既然好了就別得瑟了。”我說。


    “看你個衰樣,”銅鎖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我先從吃山珍海味開始,把掉的肉再吃回來。”


    “潘總怎麽樣了?”我問。


    “他身體也不錯,”銅鎖說:“醫生說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老夥計樂瘋了,要帶我們在這裏好好玩幾天。新馬泰,咱們組團去玩。哦,對了,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潘總說要去再見一見老孟。”


    “老孟不是不搭理我們了嗎?”我問。


    “搭不搭理是他的事,如果我們不去看他,那就是我們的事。走吧,哥哥領你逛逛馬來的夜生活。”銅鎖躊躇滿誌。


    我說:“困了,不去了。你也別得瑟,小心馬來掃黃,再把你驅逐出境。”


    銅鎖“切”了一聲:“哥哥我早就金盆洗手了,以後做個好男人,拜拜。”他大搖大擺地走了。


    事情解決了,我心裏也安逸不少,早早就躺下睡了,銅鎖晚上幾點回來都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看到了潘大勇,老小子氣色很好,說話都甕聲甕氣,和銅鎖一個德性。真不愧都是同一個人的分身。


    我們早上出發,坐著車重新回到村子,剛下車,就看到情景不對勁。村子裏冒出一道滾滾濃煙,直衝天際,一根高杆上還掛著白色的幡子,我們麵麵相覷,這是有人死了?縱斤布巴。


    我們走進村子,村民看到我們來了,都放下手裏的活計,惡狠狠地看著我們。


    這時村長走了過來,阿偉問發生了什麽事,村長告訴我們,神婆昨日夜間過世了。


    我們麵麵相覷,感覺特別吃驚,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阿偉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他低聲勸解我們不要再去,很可能會出事。潘大勇這是活過來了,大手一揮:“去,不管是刀山火海都得去看一眼,不和老孟打個招呼,我回家睡覺都不安生。”


    我們一行人加了小心,來到黑胖子的家。


    村外看到的黑煙,就是從他家院子的高爐裏冒出來的。村長告訴我們,昨晚神婆死了之後,村裏舉行了火葬,黑胖子把殘存的屍骨背回家,繼續燒。


    這是他們這裏的規矩,死人一律在村裏火葬,親朋好友撿了燒剩下的骨頭拿回家奉養,他們認為骨頭裏也是有靈的。


    院子裏,黑胖子用鐵鍁往爐子裏搓著柴火,整個院子裏飄散著極其難聞的腐臭。村長一招呼,黑胖子停下來,拿著鐵鍁氣勢洶洶走過來。我們都有點膽怯,這件事頗有玄妙,我們沒來的時候,神婆還好好的。我們後腳一走,她晚上立馬掛了。說跟我們沒關係,我們自己都不相信。


    黑胖子走過來,到沒有發難,神態很自如,他說了幾句話。阿偉翻譯說:“他告訴我們,他母親雖然去世了,可沒有離開這個家,現在變成了……鬼,仍然守護在這裏。”


    大白天聽這個,渾身慎得慌。


    潘大勇問:“他母親怎麽死的?”


    阿偉翻譯過去,黑胖子沉默一下,說了幾句。阿偉神色有些驚恐,說道:“他說,昨天晚上來了邪神,把伏虎羅漢弄死了,盜取了神珠,他媽媽和邪神鬥法失敗,也死了。”


    聽到這話,我們麵麵相覷,潘大勇追問:“老孟死了?金珠失竊?”


    我更是震撼,還真的有邪神?把金珠盜走了?


    我們提出要去看看伏虎羅漢,黑胖子同意了,領我們進了院子。黑胖子忽然轉過頭說了一句話,阿偉有些害怕也有些意外,他翻譯說:“這個胖子說了,如果不是昨天神婆答應放過我們,他今天就會用刀把我們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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