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四人交付房費完畢,便入了客棧庭院,隻見其內部並非四合院,隻有左右前三側有房屋,細細一數,果然兩層樓加起來共有三十八間。


    按照店家給的房號,蒲子軒與陳淑卿就住於正前方排房的其中兩間,祝元亮與小樹就住於右側排房其中兩間,均是隔間而居。


    待四人各自進入房間安放好行李,蒲子軒便將其他三人叫到自己房間,開始討論下一步的事宜。


    蒲子軒對眾人道:“咱們來浙江,一共有三個目的,一是找到我爹,二是替小樹尋祖,三是協助蘇三娘轉移洪天貴福。三個任務各不相幹,一路上,我們總是說具體怎麽做到了浙江再說,現在已經入了浙江境內,也不可能在這昌化住太久,需考慮下一步的打算了。我先來說吧,小九,你探到我父親在哪個城市了嗎?”


    陳淑卿道:“咱們這麽說吧,我們全國上下人口有四億,按百萬人中誕生一個淨化使者來看,全國大約有四百個淨化使者,除去邊疆地區人煙稀少,一個省大約有十到五十個淨化使者不等,隻要不隱蔽起來,大部分可以探到。像浙江,我便探得了三十餘人分部於各個城市,其中在衢州府的常山縣,有三個淨化使者氣息聚集,雖然我對令尊的同伴氣息並不熟悉,但從數量來看,倒是和祝元亮所說人數對應,如無意外,令尊就在常山。這也說明,令尊的公司雖然發明了許多除妖法寶,卻還無力將淨化之力隱蔽起來。”


    蒲子軒想了想道:“常山啊?剛才店家談瘟疫時也提到過這個地名,離此地似乎也並不太遠,中間不過隔了一個嚴州府。那麽小樹,你的祖上又在何地?”


    小樹應道:“我並非在浙江出生,所以關於祖上的傳聞,都是從爹爹那裏聽來。爹爹說,我姥姥那代妖化後已經去世,不過我還有一個嬸嬸,也便是爹的親妹妹,也是一個半妖,她過去一直居住在金華府內,至於現在還是不是,便不得而知了。金華府和杭州府接壤,若是大家肯陪我去一趟,即使找不到嬸嬸,我也算是死心了。”


    聽到此話,蒲子軒皺起了眉頭:“金華?剛才那店家所說女妖傳聞,主要發生地便是在金華,這……”


    小樹笑道:“蒲哥哥,還有大家,都別擔心,我姥姥確是早已離世,至於嬸嬸,一百多年前便已嫁給了人類,當了一個賢妻良母,和我爹一樣,是個好妖怪。世上妖怪那麽多,不會那麽趕巧的。傳說中那個女妖,且不說是否真的存在,就算是,那也定然是別的妖怪。”


    陳淑卿隨即調侃道:“就是就是,想當初我初識你蒲哥哥那天,他府上也同時出現了兩個女妖,一個壞得很,我這九尾狐妖卻是如此善良,想不到你蒲哥哥不分好壞,一見到我,不由分說便用平底鍋將我打暈,若不是我後來救了他,他心髒早就成了那白發女妖的腹中之物了。”


    祝元亮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當時我們一眾捕快也埋伏在他開心府周圍準備隨時支援他,結果這家夥結識了美女,就把咱們給忘了!那可是元宵節,我們在外麵給冷得喲……”


    蒲子軒見兩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又無力反駁,尷尬笑道:“哈哈哈,你們兩人的事情,以後慢慢再說。既然如此,小樹的嬸嬸一定是個好妖怪。金華府更近一些,可以先去了卻小樹的心願。”轉而又問陳淑卿道,“那麽,蘇三娘那邊呢?”


    陳淑卿道:“蘇三娘那邊,我今早已經跟她意念傳聲過了,她又女扮男裝,化名馮玉良,正在天京與清軍作殊死搏鬥。她說,天京估計還能支撐十日到半月,若是城破,將從浙江最北部的湖州府撤離,如若敵軍中沒妖怪,她將不需要我們幫助,直接護送洪天貴福去江西,如若有妖怪助陣,她便希望我們能協助協助。得知我們到達昌化,也懇請咱們多留些時日。”


    蒲子軒歎口氣,點頭道:“我一直沒機會學習意念傳聲,蘇三娘那邊,就拜托小九多多聯絡了,她是咱們的同伴,希望她千萬活著回來啊!”


    陳淑卿答應了一聲,又反過來問道:“探尋淨化使者,自然是我的事,那麽你能否探探,浙江境內是否有強大妖氣?按照令尊如此興師動眾的做法,必然他們要對付的,是一個實力不亞於秦邕的對手。”


    蒲子軒頓時臉上泛起了難色:“你說的,我也當然試過,目前我雖沒能力探到諸如北方那麽遠的妖氣,但若是在浙江境內有強大妖氣,我相信應該沒問題。可怪就怪在這裏,浙江境內,我能探到的,都是些山野小妖,或是中等實力的妖氣,即使在那金華府和常山縣內,也並未存在超強實力的妖怪。我想,當前全浙江境內妖氣最強大的妖怪,還是你小九無疑。這浙江一無《混月訣》碎片,二無必須麵對的妖怪,如此普通一省,本不該出現在咱們的旅程中,卻莫名其妙多了這麽多的幺蛾子,如此平靜而神秘,反倒讓我心中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陳淑卿應道:“對,我也覺得奇怪,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將咱們牽引來浙江似的。反正,咱們不要多作無畏的戰鬥,待了了各人心願,還是趕緊離開此地,去甘肅為好。”


    祝元亮道:“我同意,反正正好不想讓這家夥麵對他的父親,若是到了常山,能遠遠看一眼蒲伯伯,便算了了心願了吧?”


    蒲子軒頓時心有不甘,卻又不知如何反駁,便默默地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三人還在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突然,門口傳來“咚”的一個撞擊聲,隨後傳來一陣幼兒的啼哭聲。


    “哎呀呀,這不是那老板娘的孩子嗎?”陳淑卿見一個黝黑的幼兒在爬門檻時不慎跌落,摔到了腦袋,立即母性本能發作,心痛得趕過去,將幼兒拾起,抱在手腕裏,一邊揉他的腦袋,一邊朝院子裏看去。


    見無大人看管,幼兒又哭個不停,陳淑卿便明白了是兩個家長大大咧咧,讓孩子隨意在院子裏爬動,便一邊哄著孩子,一邊抱怨道:“這些人,也不知怎麽當爹娘的,怎麽能這麽帶孩子呢?哦,不哭不哭,乖……”


    蒲子軒與陳淑卿相識已有近半年,卻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對待小孩,不禁心裏一暖,暢想著要是有朝一日心愛的小九真能變作人類,與自己養育兩三個小孩,不管在任何地方,享受這天倫之樂,該是多麽快意之事,不覺嘴角也掛起了一絲愜意的微笑。


    於是,蒲子軒忍不住從行囊中掏出一塊方糖,走到陳淑卿旁邊,一邊哄著“乖乖,不哭,叔叔喂你糖。”一邊將方糖往幼兒嘴邊送去。


    陳淑卿頓時側過身去,責罵道:“喂,你會不會帶孩子啊?這麽小的幼兒,牙都沒長齊,你喂他甜食,以後牙齒會變壞的!”


    蒲子軒更覺陳淑卿是個賢妻良母,心裏溫暖,嘴上卻辯解道:“哎呀呀,我這不是看他哭個不停,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嘛?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人一輩子能甜蜜的時候也沒多少,就給他吃一塊吧,就一塊。”


    “好吧,就一塊。”陳淑卿也被鬧得無奈,讓蒲子軒將方糖遞到幼兒口中。


    突然,那幼兒像是得到了某個指示,含住方糖的同時,竟然用他那乳牙狠狠地咬住了蒲子軒的右手食指!


    “啊——他咬我!”蒲子軒本能地將手回抽,卻被咬得甚是深入,抽不出來,越抽,反而越發疼痛,又使左手按住幼兒的嘴巴,使勁掙紮一番,才勉強抽出右手,但其食指已然被咬破,流出一股鮮血!


    幼兒也頓時停止了啼哭,瞪了蒲子軒一眼,露出“咯咯”的笑聲。


    蒲子軒額上滲出汗水,怒道:“這小孩咬勁好大,好像根本不是鬧著玩,似乎想將我咬死啊!若不是店家在那邊,我……我真想扇他兩巴掌!”


    陳淑卿努嘴道:“這年頭孩子都缺食物,定是餓壞了吧?還有你那點傷口算什麽,一會兒不就好了嗎?一個二十歲的人跟這麽小的孩子慪氣,真是有失風度!”


    “咬的不是你,你當然不知道剛才有多痛!”蒲子軒氣呼呼道,“反正,我不喜歡這小東西!”


    “切,要你喜歡!”陳淑卿突然驚呼道,“哎呀,不好,這孩子好像在撒尿,尿到我身上了!”


    蒲子軒立即嘲諷道:“哈哈,報應來了吧?”


    陳淑卿將幼兒舉起,發覺其褲襠下麵由於沒墊尿布,一股尿液已然將自己衣服尿濕,又一見那下體的小東西,驚呼道:“嗬,還是個男孩呢,我更喜歡了!”


    蒲子軒笑道:“想不到你這狐妖,也跟咱們人類一樣重男輕女啊?我就不喜歡男孩,長大了叛逆得很,和父親也處不好關係,還是女孩好,像個小棉襖一樣貼心。”


    “切,你以為個個男孩都像你一樣有那個條件花天酒地?”陳淑卿揶揄完畢,又回到尿液的話題上,“我雖然可以給他變出個尿布,但一旦被家長發現是妖術,便是麻煩事,還是叫他家長來吧。”


    說完,陳淑卿朝客棧櫃台處大喊:“店家!店家!快來看看你們的孩子!”


    不多時,一個婦女聞聲急匆匆趕到,止不住地賠禮道:“哎喲喲,這小東西,稍不看好,便到處亂爬,還害得姑娘衣服也弄髒了,請姑娘將衣服脫下交給我們,我們幫您清洗幹淨。”


    陳淑卿將孩子交到婦女手中,心想雖然妖術可以將尿液變沒,但還是配合一下較好,便脫下打濕的褙子交給婦女,寬慰地笑道:“衣服事小,可孩子弄傷了可就麻煩了,你們當家長的,可得多長點心哦。”


    婦女一邊應著“是是是”,一邊抱著幼兒和褙子離去。


    之後四人也並無過多重要交流,晚飯過後,各自入了房間,待夜色降臨,便安然上床休息。


    隻是,蒲子軒半個時辰後食指傷口雖愈合,卻對那幼兒的死命一咬始終耿耿於懷,心裏東想西想了一大堆,直到子時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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