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屐畢竟隻有兩雙,赤彤和宿殃一人踩著一雙在冰麵飛馳,其餘幾人都聚集到那一掛冰瀑下麵,準備比賽攀爬冰瀑。


    宿殃帶著赤彤滑了會兒冰,兩人也漸漸向冰瀑聚集,觀看幾人的比試。


    第一對上場比試的是徐雲展和顧非敵。


    兩人的輕功功底差不多,但顧非敵突破知還經後,內力比徐雲展深厚不少。他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入冰瀑,能夠給他提供更加穩固的著力點。


    最後毫無疑問地,顧非敵獲勝。


    兩人又借著匕首的減速從冰瀑落下,互相擊了一拳,勝負一笑而過。


    緊接著,蒲靈韻指名挑戰範奚。


    他倆同時跟隨璃師姐修行,練的又都是輕盈靈巧的武功。蒲靈韻內力雖比範奚強些,但範奚練的輕功卻比蒲靈韻的精妙。兩相抵消之下,若不上場比試比試,這兩人孰勝孰負還真是難料。


    範奚自然不怕蒲靈韻的挑釁,欣然應下。


    兩人各自一把匕首,在冰瀑下做好準備,作為裁判的徐雲展一聲令下,兩人立刻飛身而起。


    刀尖裹挾著內力刺入冰瀑,身軀如同在空中嬉戲的燕子,無比靈巧地翻身向上,借力一躍,手中匕首又迅速脫出冰層,深深刺入更高的地方。


    眨眼間,一黃一綠兩道身影便飛速攀到了冰瀑中央。


    “青簾派的‘懸蜓訣’雖然不如魔教‘惜花步’,倒也的確是極為難得的輕功身法。”


    冰瀑下,徐雲展仰頭看著上方兩人,笑道:“難怪騰雲閣的‘雨燕擊風’,在武林中還叫不上名字。”


    顧非敵頷首道:“的確。不過我騰雲閣重內力修行,走的也是清正的路子,於輕功上的確沒什麽研究。‘雨燕擊風’與其說是輕功,倒不如說是為了正麵對敵而產生的身法武學。”


    徐雲展道:“靈韻跟隨璃師姐修行,倒是學了不少新東西。她的雨燕擊風用出來,可比你的漂亮多了。”


    顧非敵道:“武學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她能找到將雨燕擊風改得更加適合她的辦法,我爹也會十分欣慰。”


    說話間,比賽中的兩人已經快要抵達冰瀑頂端了。


    蒲靈韻畢竟是女子,力量比男子天生差了一截,竟稍稍有些落後。見情勢不利,她不甘地抿了抿嘴,伸手將匕首插進冰層,一個翻身踩在手柄上,抽出腰間軟鞭,啪地纏住範奚腳腕,就要將他從上方扯下來。


    “靈韻!危險!”徐雲展立刻運了內力,揚聲喊道:“你怎可如此行事!”


    範奚身形不穩,卻反應極快,將匕首倏然抽出,一個翻滾便將刀刃釘入腳下冰瀑,腳尖輕點,穩穩站住。


    “無妨。”他笑著衝瀑布下打了個手勢,道:“這點狀況,我處理得了!”


    說完,他回身輕躍,伸手抓住即將飛身而起的蒲靈韻的腳腕,將她拉回下層。


    冰瀑上,一高一低釘著兩把匕首,刀刃埋進冰層,刀柄裸露在外。


    明明隻是兩處極為狹小的落腳點,可蒲靈韻與範奚竟借著這兩處落點,開始在冰瀑頂端你來我往地過起了招。看得下方眾人一陣心驚膽戰,卻又不禁暗暗叫好。


    蒲靈韻與範奚身形都很輕盈靈巧,足尖在刀柄輕點,衣袂隨動作翻飛。兩人彼此牽扯,不願讓對方率先登頂,卻又會借對方的身軀為落點,為自己提供向上躍起的力量。


    一時間,鵝黃鮮綠兩道身影,竟宛如兩隻正在空中搏鬥的飛鳥,


    這是一場極具觀賞性的對陣,比在演武場平地上的較量精彩得多。


    就連宿殃都不由得停下滑冰的腳步,滿臉讚歎地看著高處兩人在懸空的兩柄匕首間跳舞——雖是在刀柄跳舞,但其驚險程度與在刀尖上起舞也沒什麽分別了。


    一時間,蒲靈韻與範奚竟戰得難解難分。


    蒲靈韻看著範奚賤兮兮的笑臉,忽然眯了眯眼睛,腳下微錯,便好像沒踩穩刀柄一般,倏然向下落去。


    徐雲展和顧非敵下意識衝上前就要去救。


    但範奚比他們更快。


    ——他一腳勾著位於下方的匕首手柄,倒掛下來,伸手攥住蒲靈韻努力向上伸的手腕,將她的身形穩在了空中。


    蒲靈韻抬頭,看到範奚滿是驚恐的神色漸漸舒緩,最後化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嚇死我了。”他說。


    蒲靈韻狡黠地扯開嘴角,衝範奚眨了眨眼睛。


    範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蒲靈韻借著他拉扯的力道翻身向上,甩出軟鞭纏住紮在高處的匕首手柄,足尖在冰瀑上微微借力,便踏著那柄匕首,躍上了瀑布頂端。


    她從瀑布上方露出頭,俯視剛剛踩回到匕首上的範奚,笑道:“你中計啦!服不服輸?”


    範奚無奈地蹲在原地,道:“好吧,是你贏了。”


    蒲靈韻道:“自然是我贏了。贏了,也自然要彩頭!”


    範奚一挑眉,問:“你要什麽?”


    蒲靈韻托著腮,瞥了一眼下方站在玉鑒潭冰麵的宿殃,道:“我要你教我玩冰嬉!”


    範奚笑道:“這容易。”


    兩人達成交易,這才一前一後從冰瀑下來。


    範奚找赤彤商量,想要回冰屐拿給蒲靈韻玩,赤彤不樂意。宿殃這時恰好上前,聽到這話,便將自己腳下的冰屐讓了出來。


    “看你們攀冰瀑,有些技癢。”他笑道,“本聖子自然也要試試的,總不能墮了‘惜花步’的名頭。”


    說著,他從腰間取下匕首,在指間轉了一圈,扭頭看向顧非敵:“比一場?”


    顧非敵沉默片刻,也取了匕首,上前站到宿殃身邊。


    徐雲展挑了挑眉,道:“我來做裁判。”


    一聲令下,宿殃運起惜花步騰空而起,將匕首刺入冰瀑,翻身向上,飛速接近瀑布頂端。顧非敵與他不相上下,他對武學的熟練程度彌補了兩人在輕功身法上的差距,他們幾乎齊頭並進,誰也沒顯出明顯的優勢來。


    匕首自冰瀑中抽出,帶起一小片細碎的冰花。


    刀刃又重重刺入冰層,在內力的輔佐下,仿佛切入一塊豆腐,倏然沒入。


    冰層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劈啪,似是有裂縫在其中蔓延。


    顧非敵的身形兀地一頓。


    他感受到手心傳來的一陣不正常的顫動,極短,卻非常明顯。


    “宿殃,慢著——”


    他倏然抬頭,試圖阻止宿殃的動作。


    宿殃一把將匕首刺入冰瀑,疑惑地回頭看向顧非敵。


    就在這個瞬間!


    冰瀑中驟然發出一陣密集的哢哢聲,裂痕由內至外,幾乎在一息之間便密布整道冰瀑根部——蒲靈韻與範奚曾經對戰過的地方。


    宿殃雙瞳驀然放大,他死死攥著匕首手柄,不知該如何反應。


    冰瀑齊根斷裂,高達七八丈的一整塊冰就這樣衝著下方的玉鑒潭狠狠砸去!


    瀑布下方的徐雲展和赤彤下意識運起輕功試圖逃離,卻趕不及那巨大冰錐墜落的速度。


    冰瀑砸在冰層上,原本看起來已經凍得極厚實的冰層在這樣的撞擊下,脆弱得仿佛一片幹枯落葉,登時裂成無數碎片。


    冰下刺骨的冷水自碎片縫隙中迸濺而出,落在冰麵,將它們打得更為濕滑。


    “表哥——!”


    遠處,正在向範奚學習冰嬉的蒲靈韻一聲驚叫,抬腳就要向前衝。


    範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試圖將她拉住。


    卻不想,冰層的裂縫很快蔓延而來,兩人踩在驟然碎裂傾斜的冰層上,同時失去平衡,落進了寒冷的潭水中。


    蒲靈韻水性一般,腳上又綁了沉重的冰屐,一時間無法上浮,隻能死死抓著身旁的範奚。


    範奚一咬牙,也顧不得什麽,從蒲靈韻身後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帶著她遊向玉鑒潭水邊。直至兩人終於踩在堅實的淺灘,他才鬆了口氣,扶著蒲靈韻一步一步上岸。


    “表哥……”蒲靈韻從驚變中回神,轉身衝著遠處高喊,“表哥!小師兄——!”


    此時此刻,位於冰瀑下方的那片潭水中,已是一片混亂。


    就算少年們各個身懷武藝,在麵臨大自然的無情碾壓時,他們能做的也極為有限,護住自己不被碎冰砸傷便已用盡了他們的全部能力。


    宿殃從瀑布高處落下時打算用惜花步接濟顧非敵,兩人在空中互相牽扶了一陣,試著減緩下落的速度,然而最後落入水中時,卻又因為衝擊力太大,失去了彼此的蹤跡。


    潭水刺骨,夾雜著大大小小的碎冰,又攪起潭底碎石和淤泥,幾乎無法辨清四周。


    宿殃勉強在汙濁的水中睜開眼,向距離最近的一道人影遊去。那人受了傷,血色已經開始在水中蔓延,他也顧不得去看這人是誰,拉住他的胳膊就將人往水麵帶。等到用盡力氣把人拖上淺灘,宿殃才發現他救下的是幾近昏迷的徐雲展。


    一道灰色身影從他身邊破水而出,踉踉蹌蹌拖著赤彤往岸上走。


    範奚上前接扶住兩人,驚訝道:“羅隱?你怎麽來了!”


    羅隱死死抱著懷裏不省人事的赤彤,牙關因為寒冷而哢哢作響,說不出話。


    蒲靈韻正準備從宿殃手中接過徐雲展,卻驟然變了臉色。


    ——“小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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