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梁公子名叫梁易風,他爹老來得子,對這個幼子是千般寵萬般愛嗬護著長大,單從他出行帶著這麽多隨從的排場看,就知道此人被養出了一副怎樣無法無天的性子。


    梁易風這幾年聽到過有人說他“猖狂放肆”,有人罵他“蠻橫無理”,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勸他“善良”。


    可是偏偏是“善良”這兩個字,像是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梁易風臉上,他行事一向信奉唯我獨尊的教條,哪裏知道善良是何物,也是他身上不存在的品質,被蕭雪瀾這樣輕描淡寫地諷刺了一句,頓時怒不可遏,拿起馬鞭往地上抽了一下,怒道:“你們兩個算哪棵蔥?也敢教訓我?少在我麵前裝神弄鬼,把頭轉過來!”


    “公子!噬心蠱不見了!”那個奉命夾蟲的隨從,被蕭雪瀾的筷子打中了手,噬心蠱掉在了地上,注意力被蕭雪瀾吸引了一下,再低頭想去尋噬心蠱,早就無影無蹤了。


    “什麽?!怎麽會不見了?快給我找啊!”梁易風心疼不已,踢了隨從一腳,大聲罵道,“那寶貝可比你們幾個加起來都值錢,要是丟了,我剁了你們的爪子!”


    忽又想起來,誰才是罪魁禍首,提著馬鞭,大步走向蕭雪瀾和朝夙的位置,高高舉起手裏的馬鞭,朝蕭雪瀾身上抽過去,可惜鞭子還沒落到蕭雪瀾身上,手裏的鞭子就已經被人奪走。


    梁易風睜大了雙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不知何時,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側的朝夙,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


    “你什麽你?”蕭雪瀾從長凳上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施施然轉過身,似笑非笑道,“我現在轉過來了,你看看我是蔥,還是蒜?”


    方才兩人離的遠,梁易風目中無人,壓根也沒想仔細看他們的模樣,現在走近了,才發現兩人無論是從相貌上,還是氣度上看,都非同常人,梁易風對自己的長相一向自負,看到這兩人,才知天上雲和地上泥的區別,心中不免又恨又妒。


    可因為自己一時輕敵,大意地將自己置身於兩人的包夾之中,鞭子也被人奪走,梁易風心裏發怵,嘴上卻仍不肯求饒,道:“你們想幹嘛?知道我是誰嗎?你們膽敢動我,你倆也別想踏出這裏一步!”又對一旁還在地上找噬心蠱挽救自己雙手的隨從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啊,沒看見本公子被這兩個粗陋漢子要挾嗎?還不趕緊滾過來替我教訓他們!”


    隨從們停止了繼續尋找,操起武器就朝這邊走來,看來看去都沒發現他們公子口中說的兩個“粗陋漢子”,納悶道:“公子那兩個漢子人呢?”


    朝夙手裏漫不經心轉著鞭子,就站在梁易風身旁不動,還沒出手,卻讓梁易風感覺脖頸間涼颼颼的,一動也不敢動。


    梁易風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怒視這幾個草包,咬牙道:“你們狗眼瞎了?不就是我旁邊這兩個!”


    “可他們看上去一點也不粗……”一名隨從接收到梁易風想殺人的目光,忙止住了想繼續說下去的話,舉起手中的刀高聲叫罵道,“賊人勿要囂張,敢得罪我們梁府,要你好看!”


    數名黑衣隨從應聲拿著武器衝上來準備教訓兩人,桌椅板凳都被一腳踢翻,店裏的掌櫃小二都嚇得縮到了櫃台裏,秋娘子看蕭雪瀾二人以寡敵眾,忍不住擔憂道:“道長小心!”


    蕭雪瀾看著那些人手持刀斧衝到他麵前,無比淡定,踢起身前一張長凳飛向敵人,攔住了一時攻勢,隨後拿起桌上的霜寒,拔劍出鞘,舉劍迎擊。


    對付這些雜碎,霜寒出一劍已是綽綽有餘,可蕭雪瀾偏偏不下殺手,打定了主意要戲弄這些人,招式花哨地陪隨從們過起招,那些隨從拚勁全力,都靠近不了蕭雪瀾三尺之內。


    梁易風趁朝夙沒有盯住他的時候,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看見蕭雪瀾手裏的劍亮如白雪,劍招如一條遊走的白龍一般瀟灑隨性,認為蕭雪瀾拿的一定是把神兵,眼紅不已,指揮隨從道:“都給我上!這人讓我丟了噬心蠱,我要他手裏的這把寶劍抵,我還要他的命!”


    蕭雪瀾戲弄夠了,揮出一劍,將包圍他的隨從們的兵器統統掃落,又一掌拍出,那些隨隻感覺胸口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打中,齊齊向後摔了出去,連累客棧內的桌椅板凳都被他們的身體砸了個稀巴爛。


    蕭雪瀾將霜寒收回劍鞘,好整以暇地看向梁易風,淡淡道:“我和劍都在這裏,有本事,就來取。”


    梁易風雖然跋扈,卻也懂審時度勢,明白他們這些人還打不過蕭雪瀾和朝夙,眼珠兒一轉,拔腿就朝門外衝,邊逃邊不忘叫囂:“你們給我等著,有種就別跑!”


    倒在地上的隨從見主子都走了,忙不迭從地上翻滾著爬起來,互相攙扶著逃也似的快步跟了出去。


    小小的客棧中,終於回歸了平靜。


    一直躲在櫃台中不敢冒頭的秋娘子捂著胸口,念著佛號走了出來,“阿彌陀佛,那瘟神總算走了!兩位道長沒事吧?今天多虧你們了!”又指揮夥計將梁易風扔下的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扶起來,“快、快把他抬進去,找個大夫來好好醫治!”


    蕭雪瀾皺眉問:“老板娘,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秋娘子拿手帕抹淚,道:“道長有所不知,這孩子是奴家店裏的一個幫工,叫小猴子,之前也和您說過了,因為梁、葉兩家的矛盾,兩城的百姓都受罪不少。尤其是梁城的百姓,他們被困在梁城,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大人還好,孩子不吃鹽,影響可就大了。有些家中有孩子的人就找奴家幫忙,讓奴家幫忙從葉城弄一點鹽來,奴家也是看他們可憐,心軟便答應了。小猴子身量小,不起眼,奴家每日就讓他去葉城弄點鹽來回跑,可沒成想,今天居然被那煞星給捉住了,毒打成這樣,還有那蟲子,真是嚇死人了!奴家剛剛也並非是鐵石心腸任由小猴子受罪,可奴家若是站出來承認,奴家這店裏的夥計們都要受株連,奴家也是無奈啊。”


    蕭雪瀾聽完原委,心中有些唏噓,也有點敬佩秋娘子的深明大義,點頭道:“原來如此。剛剛和那些人周旋,不得已把你的店給砸了,你算算壞掉的桌椅多少銀子,都算到我賬上。”


    “道長可千萬別這麽說,您都是為了我們才和那煞星動的手,我們怎麽可能還計較這些。”秋娘子憂心忡忡道,“原本還打算讓道長們去和梁家說項,誰知一上來就碰上這樣的事,這下梁子也結了,那梁易風是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吃了虧絕不會善罷甘休。道長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免得遭他們的暗害。”


    蕭雪瀾淡淡一笑,搖頭道:“這件事沒解決之前,我們不會離開。我們若是一走了之,梁易風再來,肯定會將這筆賬算到你們頭上,你們手無寸鐵,隻能任他們宰割。”


    秋娘子聽蕭雪瀾為他們打算,感動不已,啜泣道:“多謝道長關懷,可奴家就靠著這個小店過活,離開這裏,奴家無處可去。不管梁易風將來會怎麽做,都是奴家的命,可我們不能連累道長,還請道長速速離去,那梁家家大勢大,一定會派人過來對付你們的。”


    蕭雪瀾安撫道:“不必為我們擔憂,我們雖然隻有兩個人,可那梁家也不能欺淩到我們頭上,你們先離開這裏出去避幾天風頭,等事情解決,再回來。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秋娘子半信半疑道:“真的?可是奴家還是擔心……”


    蕭雪瀾自得一笑,道:“你剛剛也看見過我們的本事,請放心,寒嶽弟子,還不至於畏懼一個小小的仙門世家。”


    秋娘子雖然還是擔憂蕭雪瀾和朝夙兩人的安危,但眼下也沒了其他辦法,梁易風隨時可能帶著人折返,他們這些沒有一點本領的凡人,留下來也隻會給蕭雪瀾添麻煩,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聽從蕭雪瀾的意見,先離開客棧避避風頭。


    當天下午,秋娘子便領著夥計們匆匆離開了客棧,轉去葉城投奔親戚,而梁易風那邊卻遲遲沒動靜。


    時間一眨眼就入了夜,蕭雪瀾和朝夙回到房間裏守株待兔,他料定梁易風一定會在今夜動手,擺好了空城計就等人撞進來。


    “我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管這閑事。”朝夙擺著一副臭臉,站在窗前打量外麵的茫茫夜色,時刻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蕭雪瀾倒是氣定神閑地坐著品茶,秋娘子走之前特意將她珍藏多年的一包芽羨紫筍留給他,他嚐了一下,的確是茶中極品。


    蕭雪瀾喜喝濃茶,所以這茶泡的醇厚濃鬱,他足足飲了一杯的量,頗為提神醒腦,悠悠道;“我不是都說了嘛,助人,也是修行的一種。既來之,則安之,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著急回寒嶽。”


    朝夙關上窗戶,半個身子沒入陰影中,看不清臉上神情,聲音平靜無波:“雪瀾君,你我本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因為意外才不得已綁在一起,你的事,我不問,我的事也與你無關。”


    “無關?”蕭雪瀾將茶杯放回桌上,因為用力,所以聲音有些突兀,不悅道,“你也許不知道,我和你早就拜過天地,是名正言順的道侶,你的事怎麽可能和我無關?”


    朝夙臉色陰沉,聲音緊繃道:“你們居然……真是、不知廉恥。”


    蕭雪瀾聽了怒極反笑,敲桌反諷道:“有你這麽說自己的嗎?你還記不記得昨晚在床上你喊我什麽?現在下了床就叫上‘雪瀾君’了?當真是翻臉無情啊。”


    朝夙猶豫了一下,好奇心戰勝了理智,幹巴巴問:“叫你……什麽?”


    蕭雪瀾支頤看他,眼神輕佻,唇線分明的紅唇一張一合,一個字一個字提醒道:“阿、遙、哥、哥。”


    雖然看不清朝夙的表情,可蕭雪瀾就是覺得他此刻應該臉紅了,就算臉沒紅,耳朵也肯定紅了。


    朝夙握拳走過來,眉眼凝霜,極力克製著沒有將羞惱表現出來,可蕭雪瀾一眼就看到對方紅透的耳廓,心情大好。


    朝夙坐下來,平心靜氣道:“昨天晚上的,是他,不是我。”


    蕭雪瀾差點失笑出聲,有這麽甩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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