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成帝徹底病重,四肢盡廢,喉不能發聲,德王徹底把握朝政。


    彥王被刺一案,德王在金鑾殿上將準備好的一幹證據擺出,定了芃姬公主弑兄的罪名,暫□□與公主府,駙馬法一為共犯,解了丞相一職,與芃姬公主一起被□□。


    出身寒門一派的文官,極力要求案子重新審查,皆是被罷官的罷官,打殺的打殺。


    芃姬公主及彥王一派的官員亦都遭到貶官或彈劾,朝堂上下頓時比之前還要不安。


    許多不滿於德王作風的世家大族紛紛站出,要求麵聖,然皆被德王一力壓下。最震驚朝野的,便是晉永侯羅侍才,在回府的路上被毒蛇咬後身亡,他是寧貴妃的兄長,是當今聖上自小的伴讀,是死去的彥王爺親舅舅。朝堂上,他是叫囂著要重查彥王一案聲音最大的。


    就在整個朝堂烏煙瘴氣,當今聖上避不見人的時候,京州開始有了長公主要回京的傳言。


    那些原本就不滿德王又不得不苟延殘喘的大臣,總算是看到了一點希望。


    西鳳公主手握三十萬大軍,曾平息長達十年之久的西北之亂,她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現如今朝上的許多武將,年輕時皆在長公主的麾下待過。


    隻要她出現,那天晉國尚還有一絲希望。


    德王一收到這個消息時,便趕忙去了養心殿。


    他看著龍床上隻剩下皮包骨的晉成帝,先是哈哈大笑了幾聲,而後便端過馮德全手上的湯藥,揮手讓人都退出去。


    “來,我的好父皇,兒臣給您喂藥。”他語氣輕浮,手上動作隨意,拉著晉成帝半靠著。


    一勺一勺的喂進晉成帝的嘴裏,也不管他來不來得及咽下。


    “咳咳咳……”晉成帝被湯藥嗆得咳了起來,未來得及咽下的湯藥便噴了龍床一片狼藉和德王一身,惹的德王跳下了床,將藥碗隨手一扔,嘴裏念著,“髒死了髒死了。”


    晉成帝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兒子這副樣子,不可置信的瞪著兩個眼睛,嗚嗚嗚的叫了兩聲,卻是說不出一句清晰的話。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不想再看一眼。


    誰知德王卻是不打算放過他,上去抓著他胸口的衣服就問:“你個老不死的東西,詔書在哪裏?立儲君的詔書呢?”


    晉成帝依舊死死閉著眼,他心裏滿腔的怒火卻是沒有任何力氣發泄出。


    見他這樣,德王便開始滿地翻起來,先是將龍床翻了個遍,而後是整個殿中,依舊是一無所獲。


    他將目光放在外室桌案的玉璽上,終是笑了。


    他拿著玉璽回了內室,對著晉成帝露出了他所有的麵目。


    “父皇,幸好兒臣自小便是臨摹你的字長大的,如今可算是派上用場了。你這個老東西,天天對我掛在嘴邊的就是朕的皇位是你的,你一定要韜光養晦,我呸。”德王手裏拿著玉璽,還真探過去往晉成帝身上吐了口唾沫。


    這下晉成帝不再閉著眼了,他雙眼盡是複雜的不解。


    他不解自己親手教大的儲君人選為何會變成這樣?雖是明麵上不受寵的皇子,可暗地裏,自他十歲起便告訴了他真相的,他也素來聽話。


    像是曉得他在想什麽似的,德王冷笑了聲:“你一定在想,我怎麽一夕之間不再是你的好兒子了吧?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從小最想要的就是你死。我生下來就是娘不要爹不疼,四五歲的時候活的不如一個太監,還要每日受老二那個蠢貨的羞辱,什麽都是為了我好,狗屁。你當年就是為了撒張大網把長公主的三十萬大軍收回來,可惜呀,花妃死了,你也留了個把柄在她手上。你的計劃失敗了,可我那被你搶來用來氣女人的母妃,卻是被毀了一輩子,結果搶來氣的還是個冒牌貨。”


    德王每每想起幼時,被那個什麽都不會,隻會吃喝玩樂的老二瞧不起,辱罵,他便恨得牙癢癢。好在賢王那一家,早在流放的路上,便被他安排的土匪給劫走了。他慢慢的把他們折磨到死。


    被提起這事,晉成帝麵上不再平靜,他扭曲了臉,想抬手指他,卻是滿頭大汗都舉不起一根手指手。


    他沒想到當年那件事,這個兒子竟然會知道的這麽清楚。他當年雖是帶著點目的收了雪妃,可他後頭對雪妃也最是寵愛啊。


    德王看見晉成帝如今連條狗都不如的樣子,心裏越發興奮,他舉著那國璽,“我不會等到長公主來,明日我便會拿著傳位詔書登基,等她來了也是個死。而你這個老不死的,我登基後你也必須死。”


    德王離開的一臉興奮,原本就吊著口氣的晉成帝又是一口鬱氣堵在心頭。


    他大喘著氣,想喊馮德全,卻是隻能躺在床上無力的本能喘氣。


    這時候,一顆清涼的藥丸入了口,滑入喉中。


    “多年不見,皇兄竟成這副模樣了。”一句女聲嗤笑著說了句。


    晉成帝這才意識到床邊有一個人,他扭過頭難以相信的說了句:“皇妹……”一張嘴,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能說話了。


    西鳳公主身穿青色長袍,一個簡單的馬尾束在腦袋後頭,她與晉成帝是雙胞胎,幼時兩人紮著一樣的稚兒發髻,他們的母後會突發奇想的給他們穿一樣的衣服,常常惹的宮女們分不清誰是皇子誰是公主。


    可如今,西鳳依舊一張白皙的臉,任誰看都不像年過四十的女子。而倒在龍床上的晉成帝,整個人瘦的隻剩皮包骨,一張臉也因藥物變得扭曲。


    如果不將殿內的燭光燃的亮一些,定會嚇著孩童。


    而這副對比,顯然晉成帝也意識到了。


    “皇妹怎的回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西鳳拖了個椅子坐在床邊,她不緊不慢的說:“我回來,自是與皇兄做個了斷的。當年我以三十萬大軍換羅兒母女兩,皇兄應了我,卻在我上交軍符之後,殺了羅兒。當日我便說過,我會讓皇兄受這世上最痛的苦。”


    晉成帝聽了,扯著他那張扭曲的臉笑了起來,“如今我這副模樣,便已是最痛的苦了吧。母後要是知曉皇妹的所作所為,怕是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顏兒大婚前,我便去信向母後坦白了一切。皇兄,你真當父皇留下來的真國璽在我的手中嗎?我那是誆你的,不然當年我又如何能活著回到西北去。”


    “是?是在母後的手上?”晉成帝雙眼泛著淚,“母後終究是隻喜愛你這個女兒。”


    要說真假國璽,還得從先帝爺晉公帝說起。晉公帝一生獨愛自己唯一的皇後,為她廢棄後宮。好在兩人有了一對雙胞胎,後繼有人也算對得起祖宗。


    他為一對兒女取名獨孤懷與獨孤葉,對自幼聰明伶俐的小女兒萬分寵愛,在她五歲時,便替她建造公主府。小公主愛武,便替她請來能人異士教她武藝,成年後小公主喜愛軍隊,滿腔熱血要投入戰場。他雖擔憂,卻也拗不過將當時天晉兵力最為強壯的護國軍交給了年僅十六歲的小公主。


    相比之下,這個大兒子卻是顯得有些平庸了,四書五經會讀,君子六藝亦會一些,可就是在一幹世家子弟中不出眾。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原本是一位好兄長的獨孤懷便變了味,總覺得父皇母後獨愛自己的妹妹一個。


    成年後更是日日提防著這個妹妹搶他的皇位。


    就在一年小公主帶兵出京後,與蔣家羅家聯合,下毒謀害了先帝爺,造了假詔書,就這樣登基上位了。


    西鳳公主回京的時候,已成定局,她當時也僅僅以為自己的父皇真是病死傳位給了兄長。原本故事到了這兒,該結束了。


    可偏偏就有這麽湊巧的事,晉成帝偶然在一家絲綢莊看上的一個女子,便是與西鳳公主早已有約的法羅。


    他頂著那張與自己妹妹一樣的臉,讓法羅誤會了,陰差陽錯的與法羅定了親。


    待西鳳閑下來找到那家絲綢莊的時候,聽見的便是自己兄長與心愛的女子定親的消息。


    她沒法隻能去找了自己的母後,希望母後出麵能讓皇兄退了這門親,誰知卻在自己母後的口中聽見了自己父皇死的真相。


    她想要去做些什麽,可當母後說不能讓天下蒼生受苦,一個動蕩的朝堂給不了老百姓好日子時,她隻能將這事咽下了。


    最終她與法羅商量出了一個計劃,用一個與法羅長相身形相似的女子,再用法羅的易容術,將其塑造的與自己一模一樣,代替自己嫁給了獨孤懷。


    就這樣平安無事的度過大半年,卻是被晉成帝發現了這個彌天大謊。他假意放出那假冒的女子與侍衛私奔的消息,引得法羅從密道裏進了宮。


    原本打算找機會假死出宮的法羅,恰在這時,西北又亂了。


    晉成帝不得不以法羅為人質,讓西鳳回西北平亂。西鳳這才看清了自己這個兄長真正的模樣。


    西北終於平亂後,法羅已經生下了一個女嬰,晉成帝便以為法羅也不過是一個背著自己妹妹偷人的女人,他最喜歡看到自己妹妹受辱的樣子,便叫西鳳用兵權來換著母女二人。西鳳應了,她在朝堂之上主動上交了兵符,回府等著自己的妻女回家。


    可等來的,卻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冰冷的屍體。


    晉成帝從那假冒的女子聽來了異族一事,那是這假冒女子偷聽法羅與西鳳的談話而得知,有一個地方的人竟然女子與女子也可生子。


    他知曉了芃姬乃西鳳的子嗣,一怒之下殺了法羅,帶著龍虎軍去了花山,殺了上千女人。


    在他打算殺了西鳳與芃姬的時候,西鳳公主拿出了先帝留下的真正的詔書,那詔書上寫的一清二楚,儲君乃西鳳公主,並告訴晉成帝,他一直找不到的國璽先帝亦留給了她。


    她想以此要挾來換芃姬,卻被晉成帝絕口拒絕。最終兩人達成了暫時的協議。


    芃姬依舊以他唯一的公主身份存在著,且永遠都不能被西鳳認回,而西鳳要永遠待在西北,守著西北。


    就這樣表現有了一個看似平和的結局,實則兩人都不過是在等待機會。


    西鳳失望的搖頭,“皇兄到如今亦是絲毫悔意都無,你早該去父皇麵前,長跪不起。”


    晉成帝聽了卻是激動的很,可他四肢皆不能動,也隻能聲音大些:“我憑什麽悔,我沒做錯。都是他的子女,為什麽,為什麽自小到大他隻看得見你,無論我做什麽,他都是一副失望的樣子。到最後,更是要將皇位傳給你,我才是老大,憑什麽給你。”他喃喃著,“我沒錯,我沒錯,錯的是他。”


    “當年父皇讓母後警示你,勿要結黨營私,便是給你機會,可誰知你變本加厲,讓父皇徹底對你死心。你狼子野心,為達目的,連弑父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亦怪我當初太過仁慈,才會害了羅兒,獨孤懷,如今,你該償還你造下的孽了。”西鳳想著年少時那個笑的一臉肆意的女子,繼續道:“如今你想要個暢快死,怕是也不成了,法牢酒告訴我,你會慢慢的清醒的感受著死亡的來臨。”


    晉成帝已然知曉,這一場,他輸了。


    “皇妹,你看在母後的麵上,給我一個痛快吧。”


    “住口。”西鳳斥道,“你沒資格提起母後,是你殺了她最愛的人,讓她在佛堂待了大半輩子。”


    西鳳慢慢站起身,“你的三兒子果真與你一般,都是個弑父謀逆的畜生,明日想必他就要等不及,拿著那假詔書登基了。屆時我會親自出麵拆穿他,亦不會給他留一條活路。”她可憐的看著晉成帝,“對了,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不僅濟王不是你的兒子,就連德王,亦不是你的子嗣。沒想到吧,你隻有三個親兒子,如今都已經死在你最寵愛的兒子手上了,還有你的孫子,一個都沒了。你以為,這才是你最痛苦的嗎?不是。”


    她慢慢探進龍床裏,居高臨下的看著晉成帝震驚而後頹敗的眼,一字一句的說:“你死後,留在史上的記載會是一個驕奢淫逸的昏君,我會將你以跪姿埋在父皇的墓前,就連墳墓,亦會矮一半。即便是你死後,依舊不會讓你瞑目。”


    對晉成帝而言,史書上的記載最是誅心,他要權勢,愛名聲。


    晉成帝那口鬱氣砰的一下從胸口噴出,一大灘的鮮血吐出,西鳳卻是連看也懶得看了,是死是活,與她何關呢。


    她走出殿外,拍了拍自己青袍上灰塵,看著天空懸掛著的月亮,輕輕喊了聲,“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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