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文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又喊了一句“小人謝過公主殿下,謝過駙馬爺”便退下了。


    一直沒參與進來的新知府洪正額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滴,手還是顫著。


    見他那膽小的樣,芃姬不禁在心裏懷疑父皇現在什麽眼神了,怎會欣賞這麽一個不堪大用的人,還將他提了做泉州知府。


    芃姬無奈歎了口氣,喊了一句,“洪大人。”


    她的語調平常,卻還是將洪正嚇得一跪,“微臣在。”


    見他這般樣子,芃姬也懶得叫她起身,“現在你將流民一事說個清楚。”


    那泉州知府便將自己來上任了解到的所有都一股腦的說了個幹淨。


    他就怕自己剛升上的知府,被這事給牽連進來丟了官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時候有個更大的來了,他隻要秉承著據實上報,絕不隱瞞,哪怕是真出事了,也有更大的在上頭頂著。


    再而他當初在做縣令時,就在京州下麵的一個縣,常年就聽說芃姬殿下此人寬厚的很,曾被京州貴女奉為京州第一貴女。


    這樣的品行高的人兒,哪兒會讓自己去做替死鬼。


    泉州流民一事並未傳到京州那般嚴重,隻是有一小群人,是從下麵的縣裏跑出來的,都跑來泉州討飯,那前知府怕鬧大了,便與望港亭港長商量,將這些人都喊去港口做苦力,後來不知怎的,那港口的商戶人家不給這些人工錢,隻給飽飯,這些人一開始為了活命也接受了。


    後來不知怎的,就都不幹了,整日裏就幹兩件事。


    一件就是在知府衙門口鬧,另一件事便是在望港亭衙門口鬧。


    自從劉謙死後,他們知府衙門來的少了,就整日不停的圍住望港亭鬧騰。


    芃姬聽了這事,心中有了數,怕是整件事的後麵有人操縱這一切,這樣她反倒鬆了口氣。有人操縱就說明,並非是老百姓要反她獨孤王朝。


    這樣的小鬧騰,她隻需將真相查出,揪出幕後人,那這個群體就自動解散了。


    屆時再為這些百姓解決溫飽問題,給他們找活幹,讓他們掙得到飯錢,便也解決這事了。


    至於查找真相,她有天晉最厲害的煞神,還會有什麽事查不出來的嗎?


    正當她要宣布眾人退下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劉春熙起身了。


    “殿下,劉謙乃是與微臣同族同宗的叔父,臣懇請殿下允微臣為其收骨。”


    一個貪官的遺骨,芃姬倒是沒興趣為難,就要允下。


    “劉謙是劉大人的叔父?”法一這倒有些興趣了。


    她的人查這劉謙的時候倒是沒注意,一個小小的泉州知府與京州劉家會扯上關係。


    劉春熙點頭,“劉知府的爺爺乃是劉家一房庶子,後靠著自己科舉出去開府,與本家再無來往。”


    法一腦子裏盤旋著京州劉家與這劉謙的關係,庶子,以及常年不來往,“如此,依劉大人看來,這劉知府可是會尤其執著高官厚祿的人?”


    劉春熙有些猶豫,思考過後還是如實說了,“劉叔父此人,春熙在父親口中聽過幾句,自小便是好勝之人,且他一直覺得自己無法升遷就是被我父親在朝中故意壓著,是以他尤其執著想要升官壓父親一頭。”


    法一若有所思的點頭,“劉知府一家的屍體想必仵作早已查看過了,這等天氣,又過了這般久,怕是也已化作屍骨。”她轉而對著芃姬道,“殿下,不如就允了劉大人的請求吧。”


    芃姬點頭作允,這第一番查案這才告一段落。


    幾人依舊下榻在豐源客棧,芃姬已命人清出了整個客棧的客人,偌大的一個豪華客棧,現下隻住著她們這一行從京州來的客人。


    回客棧的路上,劉春熙被洪知府帶著去領屍體了,齊世郎一人跟在兩人後頭,一直沉默不語。


    直到那兩人親親近近的進了馬車,自己上了馬,他才鬆開緊咬著的牙。


    他見到殿下的這些時辰,沒有一刻殿下不是與這煞神待一起的,兩人看起來還真是郎才女貌,無比登對。


    殿下定是被這個不懷好心的人給糊了眼,這樣一個商戶出身的草民,娶殿下還不是隻為了殿下手中的權勢。


    如有朝一日,殿下需要人幫忙的時候,這個商戶之子又能出什麽力,跑都來不及。


    自己就不一樣了,父王手中有天晉一大半的兵力,自己才是那個能助殿下一臂之力的人。


    這齊世子在外頭被日頭曬著,心裏也冒著火氣。馬車裏頭就完全不一樣了。


    車上有芃姬最愛喝的明前龍井,旁邊是彎腰替自己捶著腿的駙馬。


    兩人一個眼神之間便是柔膩似水的溫和,兩人隻要一對視,便要被彼此吸進心裏頭去一般。


    “駙馬可有信心將真相查出?”芃姬瞧著勾著腦袋替自己捶腿的法一,出聲問道。


    法一笑眯眯的,雙手握著小拳,把握著力度,雙眼卻認真的看著芃姬的腿,“已知曉八/九。”


    這案子她現下隻差搜集證據了,希望京州的姐姐們一切順利。那方為呈上來的賬冊確是一大證據,也隻能證明劉謙此人每年向下邊收100萬兩白銀,卻沒寫這錢的去處。


    要一招即中將背後的人扒出一層皮來,自然是還要更重要的證據。


    芃姬並未立馬回話,而是沉默了會兒,待馬車到了豐源客棧,兩人回了房間,後邊跟著的人也各司其職站好自己的崗位。


    在封閉的房間內,隻剩下兩人,芃姬才問道,“本宮想知曉,可是與本宮的某位皇兄有關?”


    法一依舊是笑意滿滿,她將從京州帶來的龍井抓了一小把放進茶壺裏,替芃姬泡好了一杯熱茶,才去將自己整理好的新案宗拿出來。


    “此乃這案件的案宗,隻是牢酒自己的習慣,一份此案的大概謄寫,並非是已確定好要存入庫房的,殿下可先過目一遍。”


    芃姬有些意外,她對大理寺和刑部查案子這一塊並不了解,是以更不知曉,廷尉原來是會親自寫案宗的。


    何況,這還是一宗並未查清的案子。


    這人查案的名聲是傳在外的,但也沒厲害到案子還沒正式開始調查,就已經知曉來龍去脈了吧。


    如果這是真的,那這煞神未免也太神了。


    芃姬翻著那案宗,法一的字倒是整整齊齊,也不似長年執筆的男子那般剛勁有力,倒像是某個文臣培養出來的女兒寫的。


    她隻翻了兩頁,臉色便便了,待她花了時間將其看完,才若有所思的看著法一。


    她並未開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如若是沒有蹤影的事,芃姬相信,法一是不可能寫了拿給自己看的。


    這白紙黑字寫的,怕是十句有九句都確定了的。


    法一倒是不急不躁,芃姬看的時候,她便隻淺笑在一旁安靜等著。


    見她看完了,才接過那白紙黑字,將其收起。


    “殿下心中想必也已有定論,隻是牢酒還是那句話,咱們是奉旨來的泉州,那便隻需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稟陛下即可。”


    芃姬一聽,也說不上心情好不好。那上麵寫著的,無非就是自己的皇兄是如何培養了一個心腹,而這個心腹每年從老百姓身上搜刮出100萬兩白銀來。


    至於那些流民,隻是太過偏遠的幾個縣裏的百姓,幾年下來,已是家徒四壁,不得已才拖家帶口的逃往泉州,奢望在泉州混一口飯吃。


    有些窮點的村子是舉村來到泉州的,再加上有些本就貧窮的人家,拿不出錢來,隻得往外逃,不逃便要被縣令抓去蹲大牢。


    所以泉州才會聚集起這麽一小股勢力來。


    至於她的皇兄是哪位皇兄,法一寫的是查出與劉謙直接接觸的是二皇兄賢王,可誰人不知,與賢王一母同胞的大皇兄才是賢王效命的人。


    雖是早有準備,可芃姬的心情還是好不起來。


    她與這幾位兄長早已是水火不容,可她從未想過,他們幾兄妹中,會有人這般不顧百姓死活,一味斂財。


    每年100萬兩,賬冊中隻記載了近三年的,可想而知,這麽多年來,英王拿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錢。


    而他一個王爺,每年要這麽錢幹嘛?傻子都知道這錢無非是用來招兵買馬用的。


    芃姬從未想過,英王竟然有造反的嫌疑。


    她想起了父皇這一年的變化,以及她為自己挑了法一做後盾時候說的話。


    父皇是一國之君,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又怎可能絲毫察覺不到呢。


    法一看著芃姬的臉色一變再變,歎了口氣,起身將她抱在懷裏。


    說是懷裏也不準確,法一站著,芃姬卻是坐著的,法一隻是將芃姬的腦袋抱在自己的腹上。


    “殿下勿要傷心,他不會有成功的機會。”


    芃姬倒是不反抗,任由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幹脆自己還在她的小肚子上蹭了蹭,“本宮並不傷心,隻是突覺,本宮終究是太過弱了。同是一塊長大的,可本宮卻還要父皇的庇護。”她隻是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挺沒用的,難怪父皇要替自己找靠背。


    法一雙眸暗了下來,她的手輕輕撫著芃姬的後腦,“殿下,陛下並非隻護著殿下一個女兒,牢酒希望殿下勿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且永遠記著,皇家無兄弟,亦無父子,同之,父女也一樣。”她歎了口氣,“殿下,牢酒希望殿下的心就像堡壘一樣,堅不可摧。”


    有些真相,她始終沒法現在一股腦的都告訴芃姬。她也怕,怕她的殿下受傷。


    晉成帝如果真是偏愛女兒,又怎會任由幾個兒子發展自己的勢力。


    他如今表現出屬意芃姬作為太子人選的意思,誰又知曉是不是將芃姬殿下推出來做靶子,又或者心底裏有更讓人不恥的打算。


    晉成帝此人,不過是一無恥小人罷了。


    芃姬卻是抬眼,臉上帶著些思索,一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法一。


    她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父皇並非隻護著自己這一個女兒,她究竟知道了些什麽?


    芃姬內心的那股慌亂又出現了,那在她意識到自己抓不住法一的時候也出現過的感覺。


    這感覺糟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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