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吹過園中的花叢,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棋盤上黑白分明,直到天演帝落下了一子,局勢才驟然一變。一旁的大太監佝僂著腰,也不敢驚破這一片寂靜。直到天演帝漫不經心地開口:“讓他們在禦書房候著。”


    等大太監邁著步子跑了,天演帝才撫了撫手指上的扳指,衝著高峻一笑道:“朕贏了啊!”


    “陛下棋技無雙,臣遠遠不及。”高峻不動聲色地吹捧道。


    天演帝歎了一口氣道:“朕命三王去調查,為何隻有秦王和趙王來的。”他的麵上似是悲傷似是失望。


    高峻心驚肉跳,不敢輕易接腔。這事情他也關注著,腦海中瞬間掠過了多種可能,可最後被他一一否決。他的額上沁出了一滴汗水,他開口道:“兩位殿下久候了,臣先告退。”


    “讓他們等著吧。”天演帝輕描淡寫道。好一會兒,才又望著高峻,溫和地笑道,“你先回去吧。對了,邊關平定,洛川這孩子,也該班師回朝了吧?”


    高峻聞言冷汗涔涔,他靜默不語,天演帝露出了一抹疲倦之色,像是終於玩累了一般揮揮手,又重複了一次:“回去吧。”


    等到高峻離開了,他才捂著唇咳嗽了一陣,自言自語道:“老了啊,這身體,還是日漸不中用了。”


    禦書房中。


    秦王和趙王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可是他們也不敢離去。隻是那眼神去看一旁的太監。這小太監們哪裏經得住淩厲的眼神,隻得佯稱道:“陛下與定國公議事。”


    約莫過了一刻鍾。


    天演帝終於出現了。


    秦王和趙王跪地請安,隻看得到那黑色的衣角。


    “都起來吧。”天演帝淡淡地開口道,斜了他們一眼,又問道,“朕讓你們三個查案子,怎麽隻有你二人過來?佑兒呢?”


    秦王頓時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神情,與趙王對視一眼,惶恐道:“兒臣不敢說!”


    天演帝的視線頓時銳利起來,他麵容緊繃著,死死盯著殷純熙,許久後才麵無表情道:“說說,都查出什麽了?”


    趙王往前一步,搶白道:“二皇弟之死並非意外,兒臣到了廷尉寺中,審問他的兩個親隨,他們最後供認不諱!就是他們向著主子下手,實在是喪盡天良!二皇弟雖違抗聖旨回京,也不該由那兩人來處理。”


    天演帝掀了掀眼皮子,淡淡地“哦”了一聲。他道:“朕怎麽聽說,你二人並未到廷尉寺去?”


    趙王和秦王麵色俱是一白,最後索性撇過了這個話題,低著頭佯裝沒有聽見。


    “那兩人呢?他們為何要動手?”天演帝淡聲問道。


    這回秦王奏道:“他們已經畏罪自殺了,這是他們已經畫押的罪狀。”秦王將東西上呈,又咬牙切齒道,“二皇兄違抗聖旨回京,他們阻攔,被訓斥了一頓,便懷恨在心!沒想到串通一氣,竟然殺了二皇兄。”


    “純仁親隨不少,就他們兩人如何得手?”天演帝看也沒看那“證據”,厲聲喝問道。


    秦王一呆,片刻後緩過神來,凝重道:“因為此事並非如此簡單,背後有人在指使。”


    天演帝哼了一聲,冷銳的視線冷凝著殷純熙,一字一頓問道:“是誰?”


    秦王重新跪地,遲疑道:“兒臣不敢說。”


    趙王晃了晃神,也跟著秦王一起跪地。


    “那就趙王說吧。”天演帝淡聲道。


    趙王猶豫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他們、他們指認了壽王,說是受壽王指使。還有個參與刺殺二皇弟的人,可以做證人。”他偷偷地抬起頭,見天演帝麵色不愉,他又補充道,“兒臣以為是誣陷皇侄,不如召他們來審問一番。”


    屋中寂靜無聲,偶爾才傳出一道呼氣聲。秦王和趙王屏息以待,隻是沒聽見天演帝的任何命令。他們猶豫著抬起頭,瞥到了天演帝鐵青的臉色,立馬倒抽了一口冷氣。可還是咬牙齊聲道:“兒臣相信壽王是無辜的!”


    天演帝是從廝殺中活下來的,他哪裏會不知道這些陰謀詭計?看著地上跪著的兩人,口中替壽王開罪,可是眼神中分明是一種雀躍。越看越覺得憤怒,他抓起了禦案上的筆墨硯台,一股腦朝著秦王和壽王身上砸去,怒聲道:“你們太讓朕失望了!朕將此案交由你們來調查,是讓你們找出真相,難道是給你們一把刀,架在親人的脖子上嗎?”


    起先,秦王和趙王還以為天演帝是因為得知“真相”而生氣,可聽完這句話,立馬便反應過來了。他們俯首在地,大喊冤屈,仍舊強自狡辯。天演帝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砸死這兩個孽子。在近侍的勸解下,他總算漸漸平息怒火。


    “傳朕口諭,趙王和秦王罰俸半年,禁足一個月。”天演帝鐵青著臉,冷聲道。


    “兒臣冤枉啊!是他們刻意引導兒臣!”秦王大聲呼喊道。


    天演帝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拳緊握,他冷冷地望著跪地的兩個人,開口道:“此事不隻是你們在調查,朕暗中囑托了他人,結果早已經出來。你們嚴刑逼殺張山丁賢二人,朕還沒有跟你們算賬,現在還誣賴起壽王了?就你們這樣,如何擔當大任?”


    秦王和趙王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麵發展,此事竟然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麵上滿是惶恐和驚懼,他們終於閉上了嘴。其實這趟入宮本想讓殷佑也跟著來的,哪裏知道他在外尋歡作樂直接拒絕了。難不成父皇暗自派他查出真相?所以他才佯裝如此,讓自己掉以輕心?秦王和趙王目光觸碰到了一次,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樣的意思。


    這兩位可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紛紛被禁足,似是透露著什麽不得了的訊息,連帶著群臣都惶恐起來。至於宮裏的幾位娘娘,也坐不住了。畢竟之前傳出立後的風聲,可現在又沒有動靜了,或許天子又改了主意。


    殷佑醉醺醺地回到了府中,腳步一錯就走到了東苑去。他被自己的狐朋狗友一吹捧,就以為自己真的是那不世出的人物了,至於鳳城公主,隻是為了保護他的屏障,他立馬便膨脹起來,還想著要給高純一個下馬威看看。


    霜華是跟劉氏,不,現已經改名成韋氏的柔弱女子一道走出來的。殷佑沒有眯著眼盯著霜華,麵上露出了一股垂涎之色。“霜華姐姐——”他的笑容膩味惡心,還沒有走近霜華,那韋氏女便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側,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頓時,一聲慘嚎響起。


    “主子說,最近不要讓他出去生事。”霜華冷淡地吩咐道。


    韋氏女點了點頭道:“明白。”


    *


    小小的白玉觀音被擺在正堂中供奉著,中間的香爐中香煙嫋嫋,兩側小碟中,各盛著一個新鮮的桃子。


    高純看著高洛神搗鼓了一陣,等她將自己親手做的糕點給供奉給佛像時,她有些坐不住了,開口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潛心禮佛呀。”高洛神道。說著又將一碟烤羊肉放在了桌案上。


    高純看著她半晌,開口道:“佛祖不吃葷。”


    高洛神擺了擺手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


    高純:“……”她忍著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把將忙碌的高洛神拉入了懷中,抵著她的肩,無奈地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造勢。”高洛神簡要地說道,她扭著身子,正對著高純,又繼續解釋道,“我知曉你不信佛道,但這也是一種手段。女子登基,阻力極大,那群儒士們不是愛講究天命嗎?總得用天命讓他們閉嘴。”


    高純頷首,她的眼神又軟了幾分。如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眸子中,滿是對高洛神的愛意。她握住了高洛神的手,與她十指交握,她問道:“幾時開始布局的?”


    高洛神唔了一聲,真要說什麽時候,還真難弄清。一開始隻是為了讓自己在古代活著有保障罷了。也算是歪打正著吧,反正都是給純兒鋪路。她笑了笑道:“我也不記得了。”頓了頓,她又道,“秦王和趙王真的被禁足一個月了?”


    高純點頭道:“但這對他們也不算什麽大懲罰。”常山王當初被削爵,顯然早就被當成了棄子。但是秦王和趙王,做了這等事情,也不過是禁足,天子到底不忍心。從蕭家傳出風聲,說是天子打算立韋貴妃為後,這不就是給殷純熙一個嫡子的身份嗎?顯然,天子是打算立秦王了。


    “真是不公正。”高洛神嘖嘖歎了一聲,她坐在高純腿上,抽回雙手攀著她的肩膀,如同星辰般的眸子凝視著她,帶著幾分雀躍道,“接下去要做什麽?”


    “逼秦王他們行動。”高純開口道。


    她的神情微微發冷。


    從宮中傳來的消息,說天演帝身體日漸衰敗,立後也被他暫時後延,宮裏的幾位怕是坐不住。而殷純熙他們呢,以為公主府親兵是給壽王的,朝上異動紛紛,心慌意亂下他們會以為殷佑能上位。以他們的性格,絕不會允許的,所以在天子衰弱時,他們很可能采取極端手段。


    “秦王和趙王的黨羽不少,有的本身不是善類,讓他們的罪狀,極為‘無意’地落在京兆尹還有禦史中丞的手中。蕭家的人,絕對會把握住機會的。”高純笑著說道。


    隻要秦王和趙王被除去部分黨羽,他們對自己的猜測更會深信不疑。


    “順便讓京中傳一些趣事兒?”高洛神眸光亮了亮,與高純相視一笑,剩下的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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