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被高洛川的反應氣得腦袋疼。這事情是極大的機密,國公府中也就他和柳氏知情,他的兒女們,他是一點都不敢透露的。隻是沒想到,兩個女娃的關係這般好,高純連這等機密都給洛神說了。


    他板著臉,瞪了高洛川一眼,嚴肅道:“這事情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樣,純兒她是公主,你在一邊急什麽?”頓了頓,他又罵道,“也不知道你這渾噩樣子像誰,我高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混賬,都不如妹妹懂事。”


    高洛神勾了勾唇,輕笑一聲道:“爹爹,您就消消氣,大哥也就一時心急而已。”


    “他懂個屁!”高峻連粗話都爆出來了,他瞪著高洛川道,“西北遊牧民族進犯,不日後聖上會調兵出發。我已經請旨了,你就去西北邊當個士兵磨磨性子吧。”


    高洛川聽了這話,眉頭高聳。姨娘肚子裏有個娃,幾個月後將出生。他是正經的國公府世子,在京中沾了不少輕視武人,認為他們是傖夫的習性,怎麽肯去那風雲詭譎的戰場?一不小心,是要送命的。看那蕭霽,武將出身,可他不是在禁軍中當個郎官嗎?哪會像自己這般?高洛川也怕高峻責罵,隻是找個借口道:“孩兒若去了戰場,若有個三長兩短——”


    “那也是你自己沒本事。”高洛神嗤笑了一聲,攤上這麽個哥哥,可真是倒黴。原以為先前被訓斥過了,跪了祠堂,他知道收收自己的性子。可是現在看來,高洛川就是高洛川,真朽木不可雕。


    “洛兒說得沒錯。”高峻收斂起嚴厲的神色,他隻是輕描淡寫道,“回不來就回不來吧,國公府不差你這個人。”


    他這麽一說,高峻也不敢再鬧什麽,朝著他拱了拱手,低聲應了句:“是。”


    正當高洛川準備離開大堂時,忽然,家丁匆匆忙忙地跑來,送了一張從齊府來的拜帖,說是人在外頭候著。高峻一聽,就覺得腦殼更疼了。他豈不知道齊渭是打什麽主意?齊渭喜歡高純,可是齊家的那群人嫌棄高純的出身,這事情便一直不上不下的。他曾經想過將高洛神許給齊渭,畢竟齊家是母舅家,但是很快便打消了念頭,他怕自家的女兒去了齊家日子不好過。


    說來齊家的消息真是靈通,這宮裏才公開了,他便巴巴地跑過來,想要探尋真相。他無心應付齊渭,隻是甩了個眼神給高洛川,淡聲吩咐道:“齊渭那小子,你接待接待吧。”


    高洛川眼神閃了閃,低聲道:“是。”他心情正沮喪著呢,哪有心思應付齊渭,可偏偏是父親下的命令,當兒子的不能不從。


    高峻離開了,但是高洛神站著不動。她已經猜到了齊渭是為了什麽過來,一看就沒安好心,有關高純的事情,她怎麽能不去聽一耳朵。


    “純妹怎麽不在?”齊渭出入國公府多回,對一切都十分熟稔。他見了高洛川和高洛神二人,先笑著問了一聲好,很快便眼神左右飄,切入了正題。


    “以後不要這樣叫了。”高洛川冷冷地瞥了齊渭一眼,又道,“洛神,你接待一下你表兄,我還有事要辦。”說著,也不看齊渭和高洛神的臉色,邁開步子就走了出去。


    話說到這份上,齊渭豈會不知?但他仍舊不想死心。高純是公主的事情在齊家炸開了鍋,祖母和母親,甚至連父親也一起互相埋怨,說什麽不早下手。早點結了親,現在他也是個駙馬爺了。隻是事情哪有他們說得那般簡單?這些年,高純對待他如何,他還是心中有數的。


    “你想問什麽?直接說吧。”高洛神一點都不客氣。


    齊渭自從發現表妹已經不像以前那般,便收斂了很多。再加上多次吃虧,他瞧見高洛神那不帶善意的笑容,就覺得身心發顫,眼皮子直跳。聽見了這句問話,他趕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問道:“當真如外頭傳言的那般,純——她是鳳城公主?”


    高洛神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她暗笑了一聲,應道:“既然知道答案,你還來高府做什麽?我這兒可不歡迎小賊。”


    “你——”齊渭又想起了在山莊時所受的屈辱,他怒瞪著高洛神,恨不得撕開斯文的麵皮,好好修理她一番,隻是他到底記住的,這兒是國公府。眼珠子轉動,他又腆著笑臉道,“祖母她想你了,你幾時回齊家?”


    高洛神可不覺得那重男輕女的外祖母會想自己,怕是連自己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吧?齊渭喊她去齊家,不知道有什麽壞打算。她唇角勾起了一抹惡劣的笑容,開口道:“我娘昨夜托夢給我,說挺想念外祖母母和舅舅的。”


    齊渭被氣得麵色發白,雙手攥成拳,在心中暗罵了好幾聲,才平息下來。以前的高洛神隻有刁蠻任性,現在的這位才是真正地惹人討厭。已經打探到了消息,他也知道等不回高純了,退一步說,高純就算回到了高家,也不會見他這一介白丁。他拱了拱手,正準備說“告辭”,卻又聽見高洛神說了句:“既然問完了,還不快滾?!”他哪裏還受得住,連禮數都不做了,轉頭就走。


    高洛神見狀,也隻是冷笑了一聲,捋了捋袖子,慢吞吞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高純這一入宮,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她猜得沒錯,高純被留在宮中許多天,她幼時長於皇後膝下,並沒有自己的宮殿,天演帝早早就命人清理出了新的宮殿給她居住,並從當初的皇後宮中,拿出了不少的小玩意兒。隻是到了這個年齡的高純,看著幾乎沒有印象的舊物,心哪裏會被觸動?


    高純原先便是鳳城公主,天演帝這番隻是給她增加了食邑而已,但是殷佑那邊的封號,就耐人尋味了。按照舊製,太子或王爺之子,隻能被封為郡王,可是天演帝偏偏封了殷佑為親王,與諸位叔叔同。臣子中又有不少上表的,隻是鑒於太子之事實在是特殊,便鬆了口,認可了這個親王爵。


    隻不過另一個難題也出現了,王府和公主府在同一處的,實在沒有古例可循。大多數臣子都傾向掛著王府匾額的,可天演帝偏偏將其定為“鳳城公主府”,隻在右下方懸著“壽王府”這三個較小的字。諸臣雖然震驚,可也知道天演帝並非前朝末代主,會任由他們拿捏。


    “這、這一切都亂了套啊。”下朝後,兩位臣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鳳城公主到底是聖上的親女,壽王隻是皇孫,輩分上高於壽王。”


    “可是壽王乃太子之子,誰知道會不會——”這話還沒說完,就瞧見了氣宇軒昂的蕭霽從身側路過,那大臣頓時噤聲不語。等到蕭霽目不斜視地路過,才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議儲之事一直被擱著,這會兒又冒出個皇孫來,更是讓人捉摸不透。這天子到底是怎麽個心思?讓皇孫與諸皇子同爵,難不成真要以他為嗣?隻是聽人說,皇孫入京才幾日,便鬧出了不少荒唐的笑話來。老大臣暗想著這件事情,搖了搖頭,將雜念從腦海中剔除,左右不是他來當皇孫的老師,用不著操心這個。


    鳳城公主和壽王開府,欽天監自然要挑個良辰吉日。高峻一得知消息,便回去轉告高洛神。高洛神算了算,也不過離現在一旬光景,還是等得起的。她原以為要到隔壁掛上鳳城公主的匾額時,才能夠見到高純,哪裏想到,這廝竟然在前一日悄悄地回來了。


    院子裏架著篝火,熏得周邊的人大汗淋漓。


    高洛神從芳澤的手中接過了刷好調料的肉串,漫不經心地架在了火上烤。高純在山莊養傷時,吃了一段時間清粥白菜,油水少得很,她本想在回來後,請她吃一頓好吃的,哪裏想到,這一去就無消息,莫怪古人感慨道:宮門一入深似海。


    “好香啊。”芳澤吸了吸鼻子,眼神撲閃撲閃的,她最愛的事就是看小姐做好吃的。火上的烤肉,這邊也有,可是他們都沒有小姐的手藝上。“這一盤是給誰留著?”


    高洛神咬了一口烤好的肉串,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她含糊不清地應道:“留著當夜宵。”下意識分出了一盤,可是高純在皇宮吃香的喝辣的,比她幸福多了。高洛神這般想著,心中便泛出了點酸味來,入口的肉串更覺得不是滋味。“你也吃些吧。”高洛神開口道。


    芳澤就等這句話呐,忙拿了一串,胡亂咬了一口,一邊喊燙一邊喊辣。


    高洛神心想,可不是麽?這現代來的辣,哪裏是芥菜疙瘩能比的?如果高純來嚐一口,一定也會吃驚,以她的學識,想必也猜不出味道如何調製出來的。吃完了一串,高洛神的思緒早不知飄到哪裏去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麽隨便瞧見什麽都能想到高純身上去?這沒人來搶吃的,不是很好麽?


    “二姐在吃什麽?這香味都飄到外頭去了。”


    高洛神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呢,冷不丁聽到一句熟悉的笑語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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