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純似笑非笑地望著高洛神,隻覺得她故意做出的凶惡模樣,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愛,她不怕高洛神真的將她扔出山莊去,慢悠悠地笑道:“我現在兩袖清風。你需要什麽,讓霜華給吧。”這些年,還是存了些資產的,支付這幾天的衣食住行,綽綽有餘了。


    高洛神聽了這話緩和了神情,對著高純又念叨道:“還有一筆賬得算在你身上。我的人不遠千裏去尋找到鍾離澤先生,要不是他妙手回春的醫術,你的傷還指不定怎麽呢。鍾離澤先生這邊的費用,也得你來出。”


    高純挑了挑眉,訝異道:“鍾離先生不早就被你請回了嗎?”


    高洛神振振有詞道:“可他第一個給你看病,不就約等於是為了你請回來的嗎?”


    高純:……


    她沒料到還有這種說話,瞪大眼睛看高洛神,見她一臉認真,不似開玩笑,便也順著她的話,應道:“好。”在金錢這等事情上,還是不要惹怒這位二姐的好。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小癖好。現在的她或許會缺錢,但是不久以後,便不用為此事發愁了。


    *


    山莊外,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駕車的是一個身著錦衣的玉麵公子,他駕著車在山莊外停下,伸出一隻手,將車廂中的妹妹給接了出來。這兩人真是蘇明遠、蘇明靜兄妹。


    “小哥,麻煩您通報一聲,就說蘇明遠來拜訪。”蘇明遠向前一步走,朝著守門的人客客氣氣地說道。


    守門的小廝沒有搭理他,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蘇明遠頓時意會,摸出了五兩銀子遞到了守衛手中。果然,那守衛變了臉色,將銀子籠入了袖子中,朝著他們友好地笑了笑,就朝著山莊內走去。


    蘇明靜見狀,鄙夷地說道:“這貪財的小人模樣,看著就讓人生氣。果然隻有高洛神的人,才會這樣。”


    蘇明遠瞥了蘇明靜一眼,沉默不語。他其實不想見到高洛神的,當初謝玉成之事的尷尬還縈繞在心中,久久未曾散去。隻是這回要見高純,必須得到山莊走一趟,與高洛神碰麵便免不了了。


    “哥,你又何必呢?”蘇明靜瞧著兄長的模樣,暗暗地歎了一口氣。原先她是支持兄長與高純在一起的,她可不管什麽嫡庶之分。可是家中的父母,說什麽與定國公府聯姻,要娶的也隻能是高洛神,實在是氣人。可是現在,四處傳出了流言,說是聖上對高純有意,便不再願意看著兄長沉溺了。畢竟沒有誰能拚得過天子的,再者,高純那邊還沒對兄長傾心呢,到頭來,隻是一場空。


    “我自己曉得。”蘇明遠扯了扯嘴角,無所謂地笑了笑。高純在京中的傾慕者極多,每個人都想博得那一朵天山雪蓮的芳心,可到底花落誰家呢?一生落入宮牆裏,那是極大的不幸。當然,這等話語,他是不敢明說的。


    “你曉得什麽?”蘇明靜瞪了蘇明遠一眼,咬著牙罵了一聲。


    他們在門口等待的時刻,外邊又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回身一看,卻是鎮國公家的世子蕭霽騎馬而來了。比起蘇明遠的儒生氣,他的身上多了幾分穩重和颯爽,武將世家的到底是不一般。


    “蘇兄怎麽不進去?”蕭霽翻身下馬,衝著蘇明遠挑了挑眉。


    “在等人通報。”蘇明遠淡淡地應道。他與蕭霽的交情不算多,之前的宴會上,蕭霽給過謝玉成難堪,謝玉成在他耳邊說了很久蕭霽的壞話,導致他對蕭霽的印象也壞了起來。再者,來到山莊都是看望高純的——蕭家的對高純也有意?他的心中一驚,暗地裏便越發慎重。


    “那小廝不會在哪偷懶吧?怎麽走得這般慢?”蘇明靜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都想鑽回馬車去了,她扯了扯蘇明遠的袖子,不耐煩地抱怨道。


    蘇明遠沒有搭理她,隻是將視線放在了京城那個方向,路上塵土飛揚,顯然又有車馬往這一處來了。大家真是挑了個好日子,都湊在一塊兒,往這洛神山莊趕。這一批的來人有四五個,大多是皇室宗族子弟,其中為首的,便是楚王世子殷純明。他一來,見到了蘇明遠和蕭霽,便笑著開口道:“好巧。”


    可不就是巧麽?


    這麽多公子哥在場,隻有蘇明靜一個女子,她實在是耐不住那些若有若無的打量視線了,朝著殷純明福了福身,又同兄長說了一句,鑽入了馬車中。


    山莊中,高洛神仍舊在高純的屋內,聽她說一些頗為瑣碎的事情。冷不丁聽到下人來報,說是有一位叫做蘇明遠的公子來見,她的眉頭頓時一蹙。她沒有應聲,將視線投到了高純的臉上,看她的反應。她與蘇家兄妹是沒什麽交情的,蘇明遠要來莊子,怕也隻是為了高純。那檔子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也在莊子裏,隻是以他的身份,被天演帝的動作一嚇,不敢也不能近高純的身。


    “他來做什麽?”高純瞥了眼高洛神,疑惑道。


    高洛神暗想道,不是來找你的麽?我又怎麽知道?可是嘴上卻應道:“或許是來探病的?”


    高純眨了眨眼道:“需要靜養。”


    高洛神一聽這話就笑了,她點點頭道:“我明白了。”說完轉向還在外等候的小廝,吩咐道,“請他進來吧,按規矩辦事。進了莊子讓蘇晉去接待,至於這邊,就說沒時間。”既然都來了,總不能讓他白跑一回,連門都沒進吧?這通信的小廝是個機靈的,立馬點了點頭,小跑著出了屋子。


    等到他回到了山莊門口,忽然發現等候的人變成了一群,他嚇了一跳,可還是按照高洛神的吩咐行事,將人給請到了山莊裏來。至於他們想要見高洛神或者高純,就不是他一個看門人的事情了。


    高洛神和高純避而不見,蘇明遠一行人自然是白來了一趟。雖然有點小沮喪,可蘇晉待人接物極為有禮,讓他們也不好發出脾氣來。畢竟,是他們主動要來的,也未曾與洛神山莊通氣。在各個園子裏閑逛了一陣子,蘇明遠便垂頭喪氣告辭了。他哪裏知道,這一回沒見著高純,日後想要見到人更加困難。


    次日早朝,一行朝臣早已經就列。高峻在前排沉聲不語,而有些交好的,不斷來打聽消息,想要知道山莊裏的事情。雖說天子三宮六院,可是納了一個年輕的妃子,到底會惹起一群言官的勸諫,而高峻也將被釘在“賣女求榮”的恥辱柱上。


    “聖上到!”一道尖利的嗓音傳入,一臉威嚴的天演帝步入了金殿中,掃視了一眼竊竊私語的臣子,他還未出聲。那些聚在一起的人便立馬收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戰戰兢兢不敢多言。


    “今日上朝朕有兩件事情。”天演帝威嚴的聲音響起,往日都是臣子們先上奏,極少有天子先開口的情況。群臣驟然一驚,心中惶惑,眼皮子跳動,不知道又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朕在山莊遇刺的事情,想必諸位愛卿已經知曉,刺客也捉拿歸案,此事涉及太子和皇後,便一直壓下不提。”天演帝頓了頓,銳利的雙目灼灼地望著群臣,觀看他們的反應。


    如今沒有太子,這太子說的是誰?諸位臣子對視了一眼,紛紛得到了答案。想到十五年前的事情,曾經與此有關的臣子,頓感身上壓力增加,如同泰山壓頂。而位於前列的三位已經封王、能入朝聽政的皇子,麵色更是一變。


    天演帝緩緩說道:“朕今日提起這事情,一是要揭開一個秘密。當日太子十五歲,鳳城公主三歲,與皇後皆歿於那事之中,可事實上,鳳城一直活著。朕將她寄養在定國公的府上,如此過了十五年。”


    “這——”就連與天子親近的齊國公蘇繕都不曾知道此事,滿臉訝異望著平靜的高峻。天演帝的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諸位臣子自然知曉到底是哪一位。定國公的妾室柳氏是先皇後的閨中好友,她也是在那件事情後才帶著女兒入了國公府。當時還遭受了不少人的謾罵,這般看來,真相竟然如此!


    底下的一列臣子中,最鎮定的自然是早已經知道實情的高峻和蕭毅了。


    “三皇弟,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趙王殷純陽站在了殷純熙的身側,小聲地詢問了一聲。


    殷純熙白著臉,眸光沉沉。他自然是先知道了實情,他寧願什麽都不知道。


    殷純陽也是聽到了些許風聲的,瞧了瞧殷純熙額上的傷口,頓時有些明了了。這多一個皇妹於他而言無礙,便老神定地站在一邊,準備聽第二件大事。


    群臣的反應都在天演帝的預料之中,隻不過他也沒打算向那些人解釋,他瞧了瞧龍椅上的把手,又緩緩說道:“幸得列祖列宗庇佑,當日太子府中仍有一人存活。”


    聽到了這話,殷純陽再也端不住了,瞳孔驟然一縮。


    活口是誰?太子?可他不是死了嗎?如果真的是太子,那這個位置,他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麽好爭的?不隻是殷純陽,底下大多人都等著天演帝揭露答案。


    天演帝見狀,站了起來,俯視著底下的臣子,威嚴地說道:“純鈞的遺腹子尚在人世,朕打算擇個良辰吉日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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