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舉辦這學期的第一次家長會,這也是鍾休來到鄭川一中參加的第一次家長會。


    他照例放了短假回到家,看到玄關處放了一雙黑色高跟鞋,今天倒是稀奇,平時總一天忙到晚的楊穎瓊竟然在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鍾休狀似不經心地問:“下星期開家長會,你有空來嗎?”


    楊穎瓊看向鍾休:“下周幾?”


    “下周日下午。”


    鍾休並沒有對她的回複抱希望。


    楊穎瓊看了自己的一下日程安排,說:“有空。”


    鍾休表情有些訝然,他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以前學校開家長會,按照慣例會邀請年級第一的家長來講教育心得,雖然鍾休覺得挺無聊的,但心裏還是有點期待,可惜楊穎瓊一次也沒來過。


    要說楊穎瓊對他的教育,就是花最多的錢,上最貴的輔導班,除了這個好像也沒別的了,畢竟她工作太忙了,根本無暇顧及到鍾休。


    楊穎瓊好笑地看他兒子,“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鍾休剝開了桌子上放在果盤裏的柚子,淡淡說:“我以為你沒空來的。”


    “這次有空,”楊穎瓊問:“你考得怎麽樣啊?”


    “挺好的。”


    “嗯,你的成績我很放心。”楊穎瓊說著,目光瞥到鍾休的手腕,看到了那個小恐龍頭繩,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嗯?”鍾休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頓時明白了。


    楊穎瓊有點奇怪地開口,“以前沒見你戴過,頭繩嗎?”楊穎瓊看了看鍾休無波無瀾的臉色,試探道:“談戀愛了?”


    “沒有,”鍾休很快否認,他看楊穎瓊一臉將信將疑的表情,問:“我說這是男生的,您信嗎?”


    楊穎瓊顯然不信:“長頭發男生啊?”


    “嗯,我新認識的朋友,家長會那天帶您見見他。”


    楊穎瓊點了點頭,又問:“他成績怎麽樣?留長頭發,不會是什麽混社會的不良少年吧?”


    鍾休皺了皺眉,說:“能考進一中成績當然不會差。”


    楊穎瓊說:“你別介意,我隻是隨便問問,成績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隻要人能跟你合得來就行。”


    “嗯。”


    楊穎瓊又開始問:“他家裏是做什麽的?”


    “不知道,您查戶口的嗎?”鍾休最討厭楊穎瓊這樣打探自己朋友的家庭,以前她對方橙就是如此。


    鍾休在陽城一中交到的朋友方橙,家裏是開酒吧的,楊穎瓊有意無意地說過幾次讓鍾休不要和方橙走太近,說完又替自己解釋,其實自己不介意別人家裏是做什麽的,她不幹涉鍾休交朋友,隻是出於關心所以才跟他講這些,都是為了他著想。


    他心裏很清楚,楊穎瓊心裏就是瞧不上方橙家的生意,但卻還要說違心話顯得自己明事理,虛不虛偽啊。


    楊穎瓊見他有點不耐煩,無奈道:“行,我不問了,媽媽也不會幹涉你交朋友,但你要記住,不是什麽朋友都可以交的。”


    又來了又來了,鍾休默默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你在以前學校交的那個朋友我就覺得不太好,但你應該有自己的分辨能力,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知道,我去寫作業了。”鍾休懶得再和她討論交什麽朋友的事了,找借口溜進自己房間。


    一中的操作向來很騷,考試結束之後不會第一時間公布成績,而是一定要等到家長會當天再公布,驚險又刺激。


    開家長會的這天上午,鍾休和郝艾一起去辦公室外的公告欄上看成績,他的名字依然沒有懸念地排在第一名。


    郝艾比自己考了第一名還高興:“不愧是你。”


    鍾休看到郝艾比上次進步很多的排名,也笑了:“下次考試,我們大概能在同一層樓了。”


    兩人回教室,這個時候家長們陸陸續續地來了,郝艾問:“你家長來了嗎?”


    “嗯,我媽來了。”


    郝艾站在教室外,朝裏望了望裏麵,已經坐了很多家長,他看到鍾休位置上坐了一位看起來很優雅的女人,頓時有點發怵:“我就不往阿姨跟前湊了。”


    郝艾怕鍾休媽媽會對自己的頭發有什麽看法,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過來。”鍾休卻完全沒有這個顧慮。


    鍾休把郝艾拽到楊穎瓊麵前,鄭重其事地介紹道:“媽,這是我朋友,郝艾。”


    楊穎瓊和他打招呼:“你好啊。”


    郝艾站得很直,一時之間有點緊張:“阿姨好。”


    楊穎瓊十分和善,一直笑眯眯的,她對鍾休很少這麽溫柔過,但對待外人卻總是溫柔又善解人意,在麵對外人時,她才會把最好的一麵展現出來。


    “郝艾對吧?我聽鍾休說起過你的,長得真好看。”


    郝艾笑道:“好看的人通常和好看的人做朋友。”這句話既誇了自己,也誇了鍾休。


    楊穎瓊眼裏有溫柔的笑意,她問:“你家長沒來嗎?”


    鍾休心裏猛一咯噔,他忘了跟楊穎瓊說不要問郝艾這種問題了。


    郝艾卻不太在乎地說:“我爸媽工作忙,來不了。”


    “這樣啊,父母工作忙也是為了你,要多體諒一點。”


    “嗯嗯。”郝艾毫無芥蒂地點頭。


    他從小就沒媽媽,有個爸爸也跟不存在似的,姥姥身體不好來不了,他又不想麻煩舅舅來參加他的家長會,從小到大的家長會他從來就沒有家長來參加,也沒人關心他的成績,他早就不在乎了。


    但鍾休卻在一旁替他覺得難受,更多的是心疼。


    這時張誌遠進班了,把還在教室裏的同學趕出去玩。


    於是郝艾和鍾休在樓下亂逛,逛到籃球場附近,郝艾聽到了魏繼揚的聲音:“哥。”魏繼揚叫他。


    郝艾停下腳步,不耐煩地說:“幹嘛?”


    魏繼揚看起來有點沮喪:“今天是方叔來給我開的家長會。”方叔是魏繼揚的秘書。


    郝艾冷冷地“哦”了一聲,心想這關我什麽事。


    魏繼揚的爸爸很忙,一個小小的家長會當然不會來,他看上去有點失落。郝艾看著他一個人站在籃球架下,心裏有種微妙的平衡感,盡管魏繼揚擁有的東西比他多得多,但在這種場合,兩人又同病相憐。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後,郝艾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小肚雞腸。


    魏繼揚對他的冷淡態度視而不見,繼續說:“他本來說好了要來的,結果臨時有事。”


    心懷希望的人才會有失望,魏繼揚其實很幸運,畢竟有人給他希望,但根本沒有人給郝艾希望,他也從沒奢求過。


    郝艾繼續道:“哦。”那你跟我說這個是為了什麽?求安慰麽?


    魏繼揚搖搖頭,“算了,跟你說了也不懂。”


    郝艾說:“那是,你以為誰跟你一樣都有爹有媽的。”


    鍾休:……這是什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花式罵自己。


    兩人繼續往前走,“魏繼揚其實特別幼稚,我有時候覺得跟他生氣很沒必要,”郝艾說,“他一直認為,全世界的糖果都是他的,好像別人都惦記著要搶他的東西似的,誰稀罕啊。”


    不同於魏繼揚不知世事的天真,郝艾是知曉世事後內心仍然保持著一點天真,這份天真隻有親近的人才看得到。


    郝艾氣憤地看向鍾休:“你說這種人,我犯得著跟他生氣嗎?”


    鍾休覺得郝艾也挺幼稚的,但還是很溫柔地回答他:“嗯,犯不著。”


    路過超市,鍾休讓郝艾在外麵等他,自己進超市買東西。


    郝艾正納悶鍾休怎麽也喜歡吃零食了,他明明平時不怎麽吃的,偶爾買的零食最後也都便宜了自己。


    鍾休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出來了,他把袋子遞給郝艾。


    郝艾有點遲疑地接過,打開才發現裏麵全是糖,各種口味的都有,得有十幾包。


    “給不了你全世界的糖果,”鍾休說,“但這個可以給你,全部給你。”


    “啊,”郝艾拿出紅色包裝的可樂糖,誇張地說,“好感動啊……我愛你!”


    鍾休怕了他說這三個字,加快腳步甩開他,“少來。”


    郝艾把包裝拆開,往嘴裏塞了一顆可樂糖,可樂的刺激口感在舌尖爆炸,融化成不可思議的甜。這種可樂糖是郝艾每次去小超市必買的一種口味,每次去都要買好幾包,這次大概可以很久不用買糖了。


    郝艾跟上鍾休和他並肩走,邊走邊哼著歌,時不時笑著轉頭和鍾休說話,笑容裏也仿佛帶著可樂味兒的甜。


    鍾休不自覺地放慢腳步,餘光裏全是郝艾的笑。


    你笑起來的時候,真讓人想把全世界的糖果都給你。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鍾休改名叫鍾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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