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白府叫了白君瑜去吃飯,說是奉北將軍和白夫人都不在京中,白君瑜過年也要待在自己府上,祖母心疼他一個人過年,所以提前叫了他回去吃飯。


    白君瑜不想去,但長輩請,又在年下,他實在不好拒絕,便去了。


    祁襄這右眼一直跳,總覺得像有什麽事要發生。


    郤十舟見他心神不寧的,笑話他:“君瑜不過是去吃個飯,能有什麽事?白家還能給他下毒不成?”


    祁襄沒有絲毫放鬆,“就怕是有更毒的心思。”


    “這都快過年了,白家不至於找不痛快,別多想。”說著,給祁襄夾了一筷子炸酥肉,讓他好好吃飯。


    祁襄依舊心不在焉,白賞曆能做出攀附大皇子之事,若是大皇子授意的,白賞曆什麽做不出來?


    小院的大門乍然被拍響,拍門聲很急,潘管家趕緊去開門。


    門外來的是白如,焦急的神色似乎印證了祁襄的憂慮,“公子呢?”


    “在屋裏呢,怎麽了這是?”潘管家扶信搖搖欲墜的白如,白如抓著他的手,身上撐著的那股勁兒一鬆,整個人都一副隨時會倒地上的樣子,“快,潘叔,我要見公子。”


    白如這樣子怎麽看都不正常,潘管家也沒敢多問,趕緊扶著人進了屋。


    “公子,白如來了。”


    “這是怎麽了?”祁襄也發現白如的不對勁,趕緊讓潘管家扶他坐下。


    白如也顧不上那些虛禮了,說道:“公子,郤先生,快去救我家少爺。我們幾個跟去的人被下了藥,我怕大爺一家另有所圖。”


    郤十舟趕緊去給白如把脈,隨後對祁襄道:“是蒙汗藥,藥量不小,白如能撐著過來已經不容易了。”


    他的話音剛落,白如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祁襄也顧不上吃飯了,這回白君瑜帶了不少人去白府,沒想到還是沒防住。扯了大氅披上,祁襄道:“師父,我們去看看。”


    郤十舟把他按回凳子上,“我去就好,放心,肯定把人給你完整地帶回來。”


    祁襄原本還想跟著,但隨後一想,又打消了念頭——師父去,可以直接把人帶走,白府的人也不認得他師父。可如果他去,被白府的人認出來,那他和白君瑜沒有真鬧翻的事就瞞不住了。


    “那就拜托師父了。”祁襄抓著師父的手,臉上的焦慮半分未減。


    “放心吧,我很快回來。”郤十舟連外衣都沒披,就直接輕功飛出了小院。


    祁襄雙手交握著,來回踱了幾步,才想起來白如還睡在桌上,“潘叔,讓白如去你那兒睡一晚吧。”


    潘管家沒意見,“行,我這就把他扶過去。”


    桌上的飯菜祁襄也沒再動一口,不時地聽著屋外的動靜,時間顯得格外慢長。


    郤十舟身手好,很快在白府找到了白君瑜的所在。其實也不難找,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正扶著白君瑜往房間走,身後還跟著幾個家仆,顯然是怕白君瑜跑了。


    而白君瑜有幾番推拒那女子的動作,但估計也是被下了藥,並沒有推開。


    ——敢挖他愛徒的牆角?這白家怕是活膩歪了。


    郤十舟跳進院子,幾腳就踹翻了一幹家仆。


    女子見嚇得尖叫起來,紛亂的腳步聲被吸引過來。


    郤十舟從女子手中搶過白君瑜,隻聽白君瑜迷糊地念叨著“滾開”、“找阿景”之類的話,郤十舟心中還算滿意。白君瑜身上甜膩的味道除了那女子的脂粉,還有春-藥的味道,一般人可能聞不出來,但郤十舟作為醫者,完全


    可以分辨。能在這個時候心裏隻有自己的徒弟,郤十舟自然也沒空與白君瑜計較他的大意。話也說回來,誰能想到回祖母家吃個飯,還會被算計?


    “你是什麽人?放開君瑜!”白賞曆率先帶著家仆趕來。


    郤十舟根本不欲與他廢話,用內力賞了他一個大嘴巴,就帶著白君瑜直接離開了。


    身後是白賞曆的嚎叫聲,一口血吐出來,帶了兩顆牙。白府可能是心虛,並沒有追出來,郤十舟很順利地把白君瑜帶回了小院。


    兩人進了房間,祁襄一下站起來,“師父……”


    郤十舟覺得接下來的事他也幫不上忙,便將白君瑜丟到床上,道:“春-藥。”


    說罷,轉身離開,將房門關嚴。


    祁襄心裏慌了須臾,這種東西不比毒藥,可以靠其他方法解掉。看著白君瑜熱得發紅的臉,估計身上也紅了,撕扯衣服的手也毫無章法。


    祁襄輕摸著他的臉,聽著他一聲聲叫著“阿景”,心都要燙化了,“我在呢,認得出來嗎?”


    白君瑜半睜著眼睛看了他好一陣,才找到焦距,隨即將祁襄擁入懷中,“阿景,我難受……”


    祁襄柔聲安撫著,“我知道,沒事……”


    說話間,祁襄撐起上身,將床帳放下。


    白君瑜實在撐不住了,摟住祁襄滾進床內……


    祁襄在完全沉浸前,抱著最後的理智,提醒自己——白府,不能留了。


    這一番折騰,祁襄足足歇息了三天,還發了一晚上熱。白君瑜片刻不離地陪著他,白如回了將軍府主事,將將軍府偽裝成白君瑜在府內的模樣,對外稱白君瑜病了,修養謝客。


    祁襄累得很,身上也酸疼,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好像怎麽都睡不夠一樣。白君瑜這下也是真惱了,在祁襄吃飯時與他交換了意見,決定不等父母回京做主了,他斷然不能再放任這種事發生,後患不除就是夜長夢多。


    那天他和祖母和大伯一家一起吃飯,因為吃的都是同樣的東西,他才疏忽了。直到身體不適,一個女子被大伯推到他懷裏,他才驚覺他大伯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算計他。


    以他大伯的那點心思,弄這一出不過是為了拿捏他。但大伯已經有大皇子撐腰了,根本不需要他做什麽。可大伯仍這樣做了,他這幾天思來想去,恐怕不是大伯要拿捏他,而是另有其人想借個女人監視他的舉動,或者說監視他們一家人的舉動。


    這個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除了大皇子也不用做他想。


    大伯一家不仁,也別怪他不義,他這也是跟大伯一家學的。


    年三十這天,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街上好生熱鬧。


    白君瑜偷偷用雇了輛馬車,把祁襄帶回了奉北將軍府。潘管家和郤十舟沒有跟著去,過年家裏要留人守歲才好。這又是祁襄跟白君瑜在一起後的第一個年,讓他們一起過也是應該的。


    原本白君瑜是想著晚上悄悄到小院陪祁襄的,但現在祁襄需要更好的休息,小院的環境自然比不上將軍府,所以白君瑜跟郤十舟商量後,把祁襄帶了回去。


    祁襄躺在白君瑜的床上,腰上還是不太使得上力,但已經不那樣嗜睡了,入口的食物也可以不必隻吃粥,可以稍微食些葷腥。


    看書看得手酸,祁襄將書放到一邊。白君瑜端了醃漬的梅子進來給祁襄嘴裏添點味道。


    “廚房的年菜還按之前的準備,到時候你也多吃些。”除夕之日,不愉快的事暫且都放到一邊,他要陪祁襄好好過個年,雖彌補不了西陲的五年,但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那些油膩的我本也吃不了太多。”他


    的身體本身也不適合吃太油膩的東西,偶爾嚐幾口還行。不過白夫人不在,指望白君瑜定菜單那委實是難為人了,往年奉北將軍也在,和白君瑜兩個人吃下一桌子美味不成問題,但今年隻有祁襄和白君瑜,這些東西怕是能吃到初三去。


    “每樣都嚐嚐,圖個好彩頭。”白君瑜喂了祁襄一顆梅子。


    酸甜交織的味道讓祁襄眯起眼睛,笑著點頭。


    “我再給你按按腰?”白君瑜問,他現在也沒什麽事,幫祁襄按一按,放鬆一下,晚飯時可能能坐久些。


    “不了,陪我說說話就好。”祁襄含著梅子,也不著急咬,就這樣吮著味道。


    白君瑜扣住他的手,說:“好。”


    “給各家送的年禮都備好了嗎?”祁襄問起這些瑣事。


    “差不多了。”除了去給太傅拜年是必要的,其他人這回他們都準備省了,越少出門,越不容易被發現祁襄在他府上,“祖母那裏我本不想送了,但人多口雜,在成事之前,麵子上的工夫還要做。所以我隻準備了一份薄禮,父母不在家,我沒個經驗,送得不合適也就那樣了。”


    祁襄讚同,“的確不能不送。”


    “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如果不是白如去求助,如果不是師父來得及時,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每每想到,白君瑜都是咬牙切齒。


    祁襄捏著他的手指,“我也咽不下,但需要等時機。白府明顯已經在為大皇子辦事了,也好在伯父不在京中,不然怎麽被算計還不好說。這事你一個晚輩也不好與長輩爭執,除了等待時機,後續的事也隻能等伯父伯母回來為你作主。”


    白君瑜輕歎,“也不知道父親母親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也不會太久了。”


    祁襄熬不了夜,吃過年夜飯後,白君瑜早早就哄著祁襄睡下了,他自己帶著白如守歲。


    大年初一,兩個人睡到日上三竿,是被白如叫醒的,說四皇子傳來消息,大皇子昨夜病了,高燒不退,白若薇今天一早被趕出了宮,現在白府亂成一團,外麵傳得五花八門,很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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