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牢房給祁襄留下的記憶太過糟糕,當晚祁襄做了很多夢,沒有邏輯章法的,甚至夢到了梁福和他娘。白君瑜一直抱著他,安撫地拍著祁襄的背,很輕,像哄孩子一樣,即便趕不走夢魘,也是聊勝於無。


    直到後半夜,祁襄才睡得安穩了些,白君瑜心中歎氣,這種無力感比當初幫不上祁襄更甚。


    天沒亮,白君瑜便輕聲起床,簡單吃了點東西暖胃,就去上朝了。也吩咐了旁人不要吵祁襄,等他回來再說。


    宮門口,白君瑜遇到同樣來上早朝的榮滄,兩個人一起往卿房走。


    榮滄見左右沒有旁人,才道:“我已經讓隨我進宮的人去母妃那裏,以送我府上熬好燕窩為名,將我的信送過去。”


    “有勞殿下。”昨天晚上祁襄一回來,就讓他給四皇子送信。說要盡快按他說的把事情安排好,過了這個村以後這種機會不好找。


    “舉手之勞,想必二哥也願意勞動一番。”榮滄長長地呼了口氣,白霧在這個沒有風的清晨格外顯眼,“下朝一起去吃個飯?挺長時間沒和你一起吃早飯了。”


    他是知道的,白君瑜這陣子幾乎都在祁襄那兒吃早飯,他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畢竟這兩個人在一起實在不容易,能多些時間相處,作為朋友應該為他們高興。但白君瑜飯也吃了這麽多天了,他正好有事想跟白君瑜說,少陪祁襄一頓應該也可以吧?


    白君瑜半分猶豫都沒有,拒絕道:“不了,阿景昨晚沒睡好,我出來時沒叫他。等會兒回去要把他叫起來吃飯。”


    榮滄突然覺得自己很飽,什麽都不想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榮滄才再次開口道:“行吧,那我長話短說。我發現嬌昭儀宮裏的人與二哥來往頻繁。就算嬌昭儀是二哥送的人,可既然已經為妃,那與皇子之間也應該保持距離。而且宮中還有玫妃在,嬌昭儀何必繞這麽一圈事事去找二哥,而不找玫妃?”


    白君瑜皺眉,“是有些不正常。殿下可知他們來往都說些什麽?”


    榮滄搖頭,“沒有信件,好像全靠宮裏人帶話。但宮宴那天,有個小太監悄悄把二哥叫走,我讓人偷偷跟去看了。說看到二哥在假山後抱著嬌昭儀,嬌昭儀在哭。但因為附近有嬌昭儀的人,我的人也沒敢靠太近。”


    白君瑜驚訝,“這事可是可大可小,殿下萬要謹慎才是。”


    榮滄點頭,“我知道,所以一直沒有聲張。嬌昭儀剛有孕那會兒,各宮都去看她,拉攏關係是一方麵,重點還是能在那裏見到父皇。但現在父皇的注意力都在大哥身上,她們自然也不願意再往嬌昭儀那邊跑了。加上嬌昭儀現在孕期未穩,誰也不想出事擔幹係,所以嬌昭儀那裏倒是冷清下來,也沒有人會過多關注她,她仗著有孕想吃這想吃那的,宮人出宮也方便。”


    後宮女人的事白君瑜不是弄不明白,而是懶得梳理,“這事殿下和淑妃娘娘盯著更容易些,但如果這事苗頭不對,殿下和娘娘也不要自己去抗,宮中有得是比我們急的,他們會更樂意為殿下分憂。”


    榮滄笑說:“我懂。放心吧。”


    皇後的病來的快,好的也快,幾天的工夫,已經能打扮得華貴萬分,接受各宮請安了。


    請安對各宮來說並不是輕鬆的事,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每個人心裏都有掂量,又不能讓氣氛冷場,所以請安請的不是“安”,而是請的自己的腦子。


    淑妃向來話少,不到這些人實在憋不出話了,她是不會開口的。加上她並不如何受寵,她不說話別人也不會特意讓她發言。


    淑妃今天妝化得特別淡,連胭脂都沒抹,口脂也隻用了最淡的顏色。看上去沒個


    精神,似乎有點病怏怏的。


    皇後一直沒叫散,各宮話題也聊得差不多了,眾人這才注意到淑妃的臉色。


    玫妃問:“淑妃妹妹今天是怎麽了?這樣沒精神。我聽說今天一早四皇子就差了身邊的人給你送燉好的燕窩,吃了兒子送的東西,怎麽不見半點氣色?”


    淑妃抱著自己素日的平和,微笑說:“是妹妹失禮了,請皇後娘娘和各宮姐妹不要介意。近來天冷,我這身子實在不太爽利,找太醫來瞧,也隻說靜養為宜。但你們也知道,我向來是最不愛熱鬧的,也不太出宮門,還要怎麽靜?”


    皇後這些年對淑妃還算客氣,一來是淑妃不夠得寵,二來是淑妃的確不生事,“本宮以後讓她們都少打擾你便是了。不過冬季裏的確是容易招病的,各宮也要注意保暖,別像去年似的。”


    “謝皇後娘娘提點。”淑妃轉笑為慎,“說到去年冬天,臣妾也是後怕。前幾日還和四皇子說,讓他去恩華寺祈福,求些福包回來,分與各宮。如今宮中又有嬪妃有孕,祈福之事總覺得更不能馬虎。隻是現在戶部在清算今年各地稅收,四皇子也抽不開身。為著這預防的事祈福,也不好大張旗鼓地請皇上皇後去國寺。所以臣妾想,若有其他皇子願意前去,皇上想必也會高興吧。”


    這下皇後來了精神。不是皇上特許,又不是皇太子,一般皇子平常祈福是不能去國寺的,國寺求的都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所以去一般香火旺盛的寺廟即可,重點還是在於心意。若三皇子去,皇上必定歡喜吧?可為嬌昭儀的孩子祈福,她這心裏著實是別扭的,所以還是有些猶豫。


    這時,嬌昭儀開口了,“臣妾冒昧,既然四皇子在戶部忙得抽不開身,大皇子身體又不佳,排下來講二皇子殿下應該最為合適吧。當然了,三皇子也是適合的,但娘娘身體也才好沒多久,三皇子多多來看您才是,旁的就交給二皇子去操心吧。”


    玫妃原本沒想讓自己的兒子去祈福,天冷路難走的,真心祈福還要在寺中住上七日,沐浴齋戒,太苦了。但想到自己的兒子不去,就是三皇子去。好不容易三皇子現在不受重視,若得了這個機會討好了皇上,那他們之前的心思不是白費了?


    於是玫妃立刻附和道:“是啊,就讓二皇子去吧,禮部近來好像也沒什麽事,去祈福正好。再說了,皇上現在朝政忙,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需要三皇子辦事了,三皇子若去祈福耽誤了正事可怎麽好?畢竟三皇子跟二皇子不同,二皇子朝政上經驗淺,皇上也用不上他。”


    玫妃難得把話說這麽軟,也正中了皇後下懷。皇後自然不與她多爭,別到時候孩子出點什麽事,再說他兒子祈福不誠心,豈不是沒事找事?


    “那好。玫妃,你為二皇子打點一下,早日出發吧。”皇後說。


    淑妃接話道:“臣妾之前想讓四皇子去祈福時,已經請大師給算了幾個好日子,最近的是三日後的,卯時出發即可。”


    這樣現成的好日子,自然是沒什麽可挑的。皇後應道:“那就三日後吧。”


    白君瑜下朝回去,才把祁襄哄起床。祁襄沒睡好,頭有些疼。白君瑜請郤十舟來給祁襄看看,郤十舟說一會兒親自去給祁襄抓些安神的藥熬了,再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白君瑜還是不放心,喂祁襄喝了些甜湯後,拿了把梳子慢慢給他梳頭發。聽說梳頭能讓人放鬆,頭疼也會減輕,再加上適當的按摩,祁襄能舒服些。


    祁襄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想動。


    白君瑜難得有些絮叨地把四皇子的話跟祁襄說了。


    祁襄沒提自己早就發現了,隻道:“你提醒的對。這事也可能是想多了。可無論怎麽樣,妃子和皇子抱在一起,又不是母子,總


    是不成體統的。但這事關係到皇上的顏麵,能推給別人就讓別人去做吧。”


    “嗯。”白君瑜動作又輕又慢,祁襄頭發順滑,並不擔心扯到他,“以後可不敢讓你去牢裏了,這回還好,隻是夢魘,要下回病了還是自己難受。”


    祁襄扯了扯嘴角,“可能當時想太多了,晚上就夢見了。我這幾日就不出門了,身上乏得很,胡家母女的事你悄悄請人打點一下,務必要讓她們與二皇子遇上。還有那書生,你也讓人安排妥當。”


    這就是他拜托淑妃做的事,務必要在三天後卯時左右讓二皇子出城,胡家母女從城京出發的時間也是那個時辰,可以提早些讓胡小姐與那書生見一麵,隻要不耽誤出發的時辰就行。


    “一切有我,你就好生休息吧。”這都不是難辦的事,隻要他不出麵,也沒人知道這些安排與他們有關。他會讓手下的人冒充胡夫人的娘家人,這樣打點起來更名正言順。


    梳了好一會兒頭發,白君瑜又開始給祁襄按頭,“力道可以嗎?”他怕自己手勁兒太大,弄疼祁襄。


    “可以。”祁襄已經比剛起床的時候舒服了許多。


    白君瑜不時地要摸一下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熱,才繼續按。


    祁襄輕笑道:“我沒有要發熱,我自己有感覺的。”


    “阿景……”白君瑜將嘴唇輕貼在祁襄的額頭上,“別再生病了,好嗎?”


    祁襄眼睛一酸,他身體是不好,但他知道怎麽樣才能保重自己,隻是之前他並不多在意,但白君瑜心疼又虔心的語氣,讓他心裏發燙,也知道自己不盡心養著,擔心的還是白君瑜。


    祁襄不覺得讓白君瑜擔心他是應該的,因為有些擔心是沒有必要的,隻要他多注意一下,就可以完全避免。讓所愛的人為自己擔心,是暖心的,同時也會有點心疼和舍不得。


    “知道了,我會當心。”這是祁襄給白君瑜的承諾,他給了,就會盡量履行。


    白君瑜親了親他的額頭,也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舒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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