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琢磨這幅骨架到底哪裏不對勁的時候,爺爺開口了:“陽兒,你判斷一下,這人生前是做什麽的,又是怎麽死的?是男是女,是女人的話有沒有生過孩子,死的時候年齡多大,生前得過什麽病,知道多少說多少。”


    “爺爺,你這是在考我嗎?”我問道。


    “算是吧!”爺爺淡淡的抽了口煙。


    我心說這考試他媽的也太別致了吧?三更半夜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帶我到亂葬崗上刨別人的墳,普天之下估計再沒第二個爺爺會幹這種事了。


    “趕緊看吧,這地方陰寒之氣太重,待久了我這把老骨頭怕吃不消。”說著,爺爺使勁跺了跺腳。


    我靜下心來打量起這幅骨架,亂葬崗周圍不時傳來一些可疑的動靜,再加上這裏陰氣森森,十分影響人!可是隨著我沉下心來,漸漸地把這些幹擾全部排除在外。


    這具被我拚起來的屍骨從頭到腳長達一米八,想來此人生前是個大高個,可是腳掌卻很小,這實在不科學。人類的腳掌與身高大約是一比七的固定比例,身高越高,腳掌越長,除非這人生前像古時候女人裹小腳一樣把自己的腳弄成三寸金蓮。


    我暫時不去糾結這個,又去判斷此人的性別,從骨節的粗大程度上判斷,我的第一反應是男人,可是一看舒張的骨盆,又分明是女性的特征,而且恥骨上還有分娩留下的瘢痕!


    我拿起頭骨確認年齡,從牙齒的磨損程度判斷,妥妥的是一名三十歲出頭的成年人。然而再看大腿骨,骨質略輕,這是鈣質流失的跡象,而且因長年承受壓力生彎曲,這些特征又分明是個老年人,這未免太奇怪了……


    更坑爹的是此人的雙臂,骨節粗大,這應該是腿部骨骼的特征,難道此人從生下來就用四肢走路?


    這副骨骸從頭到腳,無處不充滿矛盾,叫人越看越拿不定主意,可是突然間,我明白了爺爺的用意,這場考試絕不會那麽簡單,我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蹲的時間太久,我站起的時候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陣陣黑,雙腿僵硬得像石頭一樣。爺爺麵前扔了一地煙頭,原來我不知不覺間蹲在那裏看了半個鍾頭。


    “怎麽樣了,陽兒?”爺爺問道。


    “此人年齡大概三十歲左右,既是男人又是女人,生下來之後常年生活在囚禁的環境裏,用四條腿走路,吃粗糙的食物,還生過七八個孩子,後來被水淹死,然後又被人砍死。”


    “這就是你的結論?”爺爺冷笑。


    “對,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我說道。


    “哦?”爺爺來了興致:“你說說看,他怎麽不是一個人。”


    這副骨骸除了腦袋以外,身上的部件全部是從動物身上借來的,腿是羊的,雙手是豬的,骨盆則是另一頭老母豬身上的,手腳是用零碎的骨頭拚起來的,可能來自於貓狗。


    如果非要判斷此人的死因,從頸骨上的斷裂傷口判斷,是被人斬而死。


    聽我說完,爺爺欣慰地點頭:“孺子可教,古人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如果你連人和動物的骨頭都分不清,那跟你說再多都是浪費時間,很好,很好,我宋家果然後繼有人了。”


    “可是爺爺……”我說出心裏的疑惑:“這幅骨架到底是怎麽回事?”


    爺爺吸了口煙,說出了這副詭異骨架的來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當時縣城附近的楊樹莊有一個叫黃三的村民,黃三是個遊手好閑的光棍,除了喝酒、賭博,半夜翻寡婦牆之外什麽都不會,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把自己的老娘給活活氣死了。


    這小子當然沒討到老婆,整天四處借錢,村裏人都十分嫌棄他,黃三在村裏混不下去了就外出務工,在這個工地幹兩天,在那個餐廳幹兩天,手上有兩個錢就跑去賭。


    有一次他欠了五千塊錢的賭債跑路了,債主追到村裏要錢,在當時那可是一筆驚天巨款,足夠在鄉下蓋幾套不錯的房子,親戚朋友們誰也不想替他背這個鍋,就都說不認識他。


    幾天之後,有人在山路邊上撿到一個黑色塑料袋,裏麵裝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立即報了警!警方拍下照片在報紙上登出認屍啟事,黃三的一個遠房叔叔認出來那顆腦袋正是黃三,這小子八成是被債主殺了,大夥都覺得這小子是把自己作死的,加上鄉下人思想保守,沒有提起訴訟,警方也就沒有立案調查,這樁命案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黃三的腦袋被送回村裏,大家都覺得黃家太慘了,就這樣斷了香火,黃三到死都沒留下一具全屍,怕是會陰魂不散!有人一查現,黃三的母親是潮汕人,於是按照潮汕那邊的習俗,給他辦了‘替身葬’,就是用其它動物的骨骸給他拚出一具身子安葬了,也算是讓他死後得以安生。


    說完這幅骨架的來曆,爺爺叫我把黃三的骨頭給埋回去,我埋完之後,他從懷裏取出一遝黃紙,擦著一根火柴點著,放在墳頭說道:“黃三兄弟,多有打擾,我知道你死得冤,身後又無兒無女,這點供奉大概瞧不上眼。等你明年祭日的那天,我一定請些和尚道士為你作法事,度你的亡靈!”


    話音剛落,一股陰風無端而起,吹得火光搖曳不定,我仿佛聽到風中還夾雜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裹著紙灰飄到天上去了。


    我被這一幕嚇呆了,爺爺按著我的腦袋,叫我磕幾個頭道歉。


    等我起來之後,怪風已經消失不見,我聲音顫地問爺爺:“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有些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但陽兒,你要記住,仵作檢驗屍體本身就是對死者的一種冒犯!所以要時時刻刻保持敬畏之心,才能無愧於天地。”


    我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但心念一轉,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我以後可以當法醫了,便問道:“爺爺,你的考驗我也通過了,那我以後能給孫叔叔當法醫嗎?”


    “不行,絕對不行,宋家的祖訓是絕對不能違背的!”爺爺厲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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