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弟子與長白弟子都到了,西洲城中,穿著各色道袍的年輕弟子在查看碎魂,收拾魔氣。


    孟長青將這些日子在山下所經曆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全都說給李道玄聽。他才發現原來這短短數月原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從蜀地寧城再到姑射山,到如今的西洲城,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了這麽遠。


    他修道多年,讀過無數的道書,師父是道門巔峰人物,師門是天下大宗,他這二十年來聽到過無數的大道理,可直到他親眼看見寧城屍橫遍野,看到西洲城百姓頃刻間喪命,看到父母拚死護著兒女,看到天虛觀的修士丟在城門口的那些劍,看到呂仙朝拚死衝向天幕,他才終於隱約明白了一些,何謂向道不悔,何謂行路難。


    李道玄一直聽著他說話。江上的漁船點了盞燈,是這天地間唯一的光。孟長青說到了西洲城,他的神情發生了變化,某種複雜而難明的情緒從他眼中湧現,說到最後,他說,“他們全都死了。”


    那一瞬間,李道玄看見了孟長青的痛苦,看見了孟長青身上的變化,孟長青如今的樣子與下山前那副滿懷熱忱的樣子很不一樣,孟長青其實是有些狼狽的,又有些茫然,他開始懷疑起自己。


    孟長青道:“師父,我下山前曾想著,我是您的弟子,學了一身道術,我下山後定要與師兄弟一起降妖除魔,正如您囑咐的那樣,照拂百姓,傳道人間。我真的以為我能做的有許多,可我發現我其實什麽也做不了,我救不了他們,他們全都死了,什麽也沒有變。”他看向李道玄,“師父,這世上的事情都是這樣的嗎?還是我太沒用了?”


    李道玄低聲問道:“可曾盡力了?”


    “我盡力了。”


    “盡力就足夠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世上諸多無常,即便是我,也無法求得事事圓滿,世事本來就是如此的。”


    孟長青聞聲似乎有些錯愕,他問道:“就連您也有做不到的事嗎?”


    “自然是有的。”李道玄看著他的臉,低聲道:“有許多。”


    孟長青很詫異,他沒有想到李道玄竟是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道玄又道:“世事都是這樣的,隻要無愧無悔就夠了。”


    孟長青聞聲使神差地又追問了一句,“師父做到了無愧無悔嗎?”


    李道玄明顯沒有想到孟長青會問他這麽一句,他似乎是真的開始認真地思索這個問題,終於,他低聲說了兩個字,“沒有。”


    孟長青莫名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在李道玄身上看見道之外的東西,李道玄說他沒有,他沒有無愧無悔,這人世間諸多抱憾與無常,道門金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道玄不著痕跡地整理著寬鬆的道袍袖子,一雙眼望向那夜幕中的寒江,烏雲散去,江潮平坦,水下冒出無數的星子。他活了四百多年,來過這地方兩次,江流明月如舊,可這世上許多事卻無法如舊,世上沒有命定,但多的是無常。他對著孟長青道:“不必過多為難自己,你今後會慢慢明白,世事多是如此,並非書上所寫的那樣事事圓滿。”


    孟長青看著李道玄,那時候的他還太過於年輕,太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總覺得但凡有誌無事不成,他還不能完全明白李道玄這番話裏的意思,或者說還完全相信,他隻是在想,原來李道玄也並非天生無情,也有這塵世間的許多憂擾。


    天上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落在寒江之中,無聲地泛起一圈圈漣漪。西洲城中,大街小巷上不見行人,隻聞雨打屋簷聲。有百姓坐在早已經空無一人的家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堂前的擺設,雨落在院子裏,滿城都是霧蒙蒙的。天虛觀,自春南長途跋涉而來的長白弟子陸續步入大殿,他們望著那些收拾整齊的仙劍不說話,又接著抬頭望向那大殿中央,真武大帝的畫像垂在堂前,為首的一名長白劍修忽然收劍拱袖低頭行禮,其餘的長白弟子全都一齊收劍拱袖低頭。


    西洲城坐落在肥沃之地,經此大災,寸草不生。為數不多的幸存下來的百姓很多都離開了,他們孤零零地背著包袱走在大道上,不知去向天南海北的哪裏,但孟長青覺得,他們應該是終生都不會回來了。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有一大群人進入了西洲城。有從江平城出嫁的女兒,有遠遊歸來的兒子,有外出經商的商賈,也有婦人帶著兒女來江平城尋入城做買賣卻一去不歸的丈夫。城中到處都是嗚咽的哭聲,空中飄著青灰,城外立起了一塊塊的新碑。而更多的人則是永遠丟失了名姓,一家人的屍骨全部埋在了不知名之處。


    伴隨著那些哭聲,青屏山,玉陽子正領著眾多道盟弟子在雨中祭拜死於浩劫之中的道盟先輩,當看見自己師父紫霄道人的牌位之時,玉陽子的眼中也出現了一些悲傷的情緒,拿著香的手輕輕顫抖起來,大約是山外百姓的哭聲太過於悲戚,人群中忽然也有一兩聲壓抑不住的哭聲響起來,緊接著滿山遍野皆是。在雨中,吳地道盟所有人立誓查明真相,血債血償。


    千年古城沒有哪一座不曾經曆過血與風,然而春生草木,道門修士不絕,江流萬古不廢。


    確實是已經許多年沒出過這種事了,一城十幾萬人全部死盡,吳地道盟幾乎覆滅,長白與玄武的人在西洲城多逗留了兩日,其實事到如今,眾人能做的事情很少,玄武與長白此舉明顯是為了安撫人心。


    這一日,孟長青在大街上收集殘魂,忽然他遇到了一個人,那女人衝上來就抓住了他,孟長青抬頭看去,下一刻他就認出來了,這是那一日他們幾人在天虛觀試圖救下的那女孩的母親。


    那女人蓬頭垢麵,身上幾乎沒穿衣服,緊緊抓著孟長青的胳膊,露出驚喜萬分的神色,“道長!我終於找到你了!道長!我女兒呢?你說你會救我女兒的!他們都回來了?我女兒呢?”她拚命地抓著孟長青,神色似癲若狂。


    孟長青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幕場景,那一日他們離開天虛觀前,這女人忽然衝過來跪下來對著他、陶澤還有呂仙朝拚命磕頭,求他們一定要救自己的女兒,哭聲悲戚又絕望。他們三人當時都覺得這群活死人還有救,於是答應她,他們一定會盡全力救她女兒。後來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那一日他問起陶澤,陶澤說女孩的屍體已經燒完了。


    孟長青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瘋女人,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胳膊。


    “對不住……”


    那女人完全聽不懂孟長青說什麽,她隻是不停地重複著,“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我女兒呢?道長我女兒呢?我聽見了!我聽見她哭了!”她的臉上全是欣喜若狂,她似乎是認為孟長青這陣子一直在照顧她女兒,覺得麻煩孟長青了,她拽過孟長青去看他身後,卻沒有找到女兒,她忙問道:“她在哪兒?道長她在哪裏?我想見見她!我想見見她!我好想她!”


    雨落在她的臉上,衝刷著她臉上的髒汙,她仰起頭看著孟長青,眼睛亮得出奇,孟長青隻覺得心髒處猛地傳來一陣鈍痛,不知過了多久,在那女人一遍遍的逼問下,他才終於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她死了。”


    那女人看著孟長青,時間仿佛一瞬間靜止。


    那女人慢慢地鬆開了孟長青,她眼中的光消失了,仿佛從來都沒有亮起來過,她的神色是那樣的平靜,看不出來是個瘋子,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是個瘋子。


    孟長青說了一聲“對不住”,然後他帶著那些碎魂轉身離開,這城中的哭聲仿佛永無休止,他不知為何有些恍惚,又覺得有些冷。然後他的身後傳來一陣喧嘩的動靜,孟長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猛地一下子回頭看去,那女人一頭紮進了路邊的井中。


    “不要!”孟長青幾乎是立刻衝了回去,他趴在了井邊,低頭看去,女人的頭發散在狹小的井中,屍體滲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灰黑色的井水。孟長青看著那一幕,久久都說不出聲音,忽然他猛地錘了下井沿,石頭瞬間裂至地下,他低下頭去,崩潰似的低聲嘶吼道:“不要!不要這樣!”


    大街小巷,來去的三兩行人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或是注意到了但是沒有投去注視,仿佛是司空見慣了的。他們自己就正經曆著世上最痛徹心扉的一切,臉上的神情多是麻木或是淡漠,再也無法對別人的事情投去關注。


    李道玄找見孟長青的時候,孟長青正一個人坐在寒江旁,望著那西沉落日。孟長青失蹤了一整日,李道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看見孟長青忽然低下身在寒江中洗手。


    孟長青洗了很久,一直到天都黑了,他還沒有停下來。這兩日許多人都趕來西洲城,出了這麽大的災禍,城中百姓的親人們的哭聲盤旋不散,明明隔了這麽遠,那哭聲卻仿佛就在耳邊盤旋似的。孟長青一聲不吭地洗著手。


    他並不知道李道玄在他身後不遠處望著他,他一直在控製不住地洗著手,直到他渾身都開始發抖,然後忽然整個人徹底陷入崩潰。李道玄皺了下眉,正要走過去,孟長青忽然嘩一下子站了起來。


    李道玄看著他頭也不回地往城中走,此時夜色已經深了,四下昏暗,城門掛著兩盞昏黃的燈,將這條路照的昏昏暗暗的。


    孟長青不知道要去哪裏,他就一直在雨中的西洲城中走著,淋著雨穿街過巷,從城東一直走到了城北。最終他在一處地方停下了,這裏曾經爆發過一場戰鬥,通天的佛塔,燃燒的夜空,魂河中的菩薩,咆哮猙獰的眾鬼,而今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隻留下了殘破不堪的屋宇。雨連著下了多日,河水上漲,遠處幽幽一片波光。幾個孤零零的破敗院子僥幸保留了下來。


    孟長青伸手推開了那扇破敗的門,看了片刻,他走了進去。


    李道玄看著孟長青淌著水走進那院子,他從沒有見過孟長青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一個找不到路的遊魂。


    這兩日的西洲城,夜夜都是滿城哭聲。


    孟長青坐在那院子裏,天上淅淅瀝瀝地飄著雨,水沒過了他的腳,他坐在了台階下,看著那浮動的水光。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類似於痛苦的神情,又好像是茫然。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是錯,或者說他究竟要怎麽做,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有什麽意義,他從未像今日這樣無能為力過。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隔著牆有很輕的弦聲掠了過來。


    一牆之隔的巷子裏。


    幾個拾荒的孤兒擠在小巷子裏,身上披著張破篷布避雨,他們不是西洲人,他們是特意趕到西洲來撿破爛的。西洲城中的人幾乎死絕了,可這些百姓的錢財還在,拾荒的孤兒特意趕來城中撿廢墟中的珠寶銀子,他們也不怕什麽災難,飯都吃不飽人都快餓死了,還怕什麽災難?和他們一樣的人還有許多,這群小孩來得遲,值錢的東西都被撿走了。


    一群小孩白天在街上到處刨刨挖挖,撿到了一個琵琶,七八分新吧,他們從西洲的牌樓廢墟裏撿到的,他們自己修修補補,竟然還能彈出聲音。他們也不會彈,窩在篷布下,瞎撥兩下聽個響兒,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忽然,他們的麵前站了個人。一群小孩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神仙似的,一群小孩窩在蓬布下,眼睛全都睜大了。


    他們都不敢說話,縮在篷布下,其中一個小女孩見那道長淋著雨,小心地挪開了些身子,撐了一點篷布,她怯生生地對著那漂亮的道長道:“這裏還有地方,要不要進來躲一躲?”似乎是怕這道長嫌棄他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道長去給他們買了吃的,他們吃得狼吞虎咽的。道長對他們說,隔壁院子裏有個人剛剛經曆了許多不好的事情,心中很難過。一群小孩子於是立刻不再吵鬧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吃東西。道長也不再說話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抱著那琵琶,她忽然道:“從前我娘親在的時候,我隻要一難過,我娘就給我唱歌,她唱完我就不難過了。”幾個小孩立刻附和她,七嘴八舌地又說起了話,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那道長看著他們。


    一個小女孩道:“要是我們會彈琵琶就好了,我以前聽見別人彈過,特別的好聽。”


    孟長青坐在院子中望著那院子裏的雨,忽然有很輕的弦聲從牆外掠了過來,他扭頭朝一個方向望去。那也不知道是什麽調子,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琵琶聲,就像是一陣風輕輕掠過明月山崗。


    孟長青不自覺地就聽愣住了。那些在他印象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一下子散開,手上血一樣的粘稠感覺也沒有了,一院子都是那如水的弦聲。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庭院中的積水倒映著明月光。


    明明是那樣清澈如水的琵琶聲,卻是不知為何讓人幾乎想要落下淚來。


    孟長青一直聽著那弦聲,他坐在台階上,一直坐到了東方日明,琵琶聲和著雨聲一夜未歇。


    他也不知道那弦聲是什麽時候停下的,一直到弦聲歇了很久,他都覺得院子裏似乎還回響著那聲音。天亮了,他終於回過神來,心中的寒意也散了些,他冷靜了下來。他當時隻覺得那是城中哪一位尋親的人所奏,並沒有多想,直到他後來走出了門。


    幾個小孩抱著琵琶蹲在那破敗的屋子門口,其中一個小姑娘還抱著琵琶,瞧見孟長青出門,一群小孩都緊緊地盯著他。那道長給了他們一塊牌子,讓他們拿著出城去找一個叫李嶽陽的女修士,他們本來都要走了,可剛出巷子,他們又偷偷地折了回來。他們有話對這院子裏的人說。


    孟長青一出門就看見了這群小孩,當他看見那小女孩抱著的琵琶時,他下意識又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這小女孩瞧著不過七八歲大。


    小女孩忽然對著他道:“我經曆了很多很好不好的事情,我娘親死了。”


    孟長青都要下意識去掏錢了,聞聲他有些愣住,他看著那小女孩,問道:“什麽?”


    幾個小孩都開始自說自話。


    “我爹娘也死了。”


    “我家裏太窮了,我娘親病死了,我爹說養不起我,他就把我賣了,他們天天都打我,還把我丟到水裏,我差一點淹死。”


    “我沒有爹娘,我隻有姐姐,但是我姐姐後來病死了,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孟長青看著這群七嘴八舌說著話的拾荒孤兒,有些微微愣住了,這群小孩說話的語氣太嚴肅了,看著似乎也不像是來討錢的。他被攔著不讓走,完全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麽,於是他隻能聽著他們說話。


    “我們知道你很難過。”


    孟長青一下子看向那說話的孩子。


    一個小女孩對著孟長青道:“我們不知道你為什麽難過,但是你不要難過了。我們都經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們都很好地活著,因為疼我們的人都會在天上看著我們,要是我們很難過,或者我們死掉了,他們會很傷心。所以你也要好好地活著,忘記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再難過了。”


    另一個小孩道:“是啊,不開心的事情,就快一點忘記了。”


    “我們什麽都沒有了,每天都在討飯,你還有疼你的人,你運氣這麽好,你要更加開心地活著。”


    “我們也都想像你一樣,有人一直陪著,所以你不要難過了,因為你也不是很慘了。”


    “我們比你慘多了,每天都要撿垃圾,還要被人打,病了就死了,都沒有人知道的。”她問,“我們是不是比你慘多了?是不是?”


    孟長青在一群小孩猛盯的凶狠眼神下,終於緩緩地點了下頭。


    那群孩子鄭重地對著孟長青道:“你以後也不要難過了,難過的時候,就想想我們,就不要覺得自己很慘了。你真的還好啦!”


    孟長青撈起衣擺,低下了身,摸著一個孩子的肩膀低聲問道:“為什麽忽然對我說這些話?還有,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很難過?有人教你們嗎?”


    “沒有人教我們,是我們自己想對你說的,就是告訴你,不要太難過了,你難過的話,喜歡你的人也會很難過,你要多想想他們。”抱著琵琶的小姑娘故作老成道,“你一定不要再難過了!大家都希望你高興起來的,昨晚的琵琶聲聽見了嗎?”


    孟長青終於點了下頭,“嗯。”他看著她手中的琵琶,“昨晚的琵琶,是你彈的?”


    那小女孩聞聲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小夥伴,似乎在確定自己能不能說,她回過頭對著孟長青道:“算了!告訴你吧,不是我彈的,是一個很好看的道長彈的,他讓我們不要吵,他還給你彈了一晚上的琵琶,昨天下這麽大的雨哎!他一直淋著雨!我們大家都是希望你不要再難過了。”


    孟長青立刻問道:“道長?什麽樣的道長?”


    “很好看的道長!”那小女孩道,“我們還問他是不是喜歡你,他用特別輕的聲音說是啊,我們全都以為你是個很好看的姐姐呢!”


    孟長青一下子愣住了,“他叫什麽?長什麽樣?”


    “很好看的,眼睛特別好看,穿白衣服,像個神仙似的。”


    “手特別好看!”


    “哪裏都特別好看!”


    “說話特別溫柔!我好喜歡他說話啊!”


    孟長青電光火石間就想到了昨日長白弟子入城的場景,他似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問道:“他是不是姓吳?”


    那小孩道:“他沒有說啊!”


    “好像是姓吳吧!”一個小女孩隨口插嘴嘟囔了一句。


    “他沒有說啊!”一個小孩回頭罵那小女孩,“他哪裏說了?你又胡扯!”


    那小女孩被罵得一愣,大庭廣眾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先是懵了下,臉猛一下子漲紅了,立刻頂了回去,道:“他說了!他和我一個人說的不行嗎?!他就是姓吳!不信……不信你問她!”她一把扯過自己身旁的友伴,那小友伴立刻幫腔道,“對,我也聽見了,就是姓吳!你凶什麽凶啊!”


    兩人斬釘截鐵地對著孟長青道,“姓吳!臨走的時候我們問他的!他親口說的!”


    那被兩人嗆的小孩看著她們倆,不怎麽相信地嘟囔了一句,“你們真的問了嗎?”


    “問了啊!我們騙你做什麽?不信你讓他自己去問!”


    孟長青看著一群還在爭辯的小孩,他終於起身往外走。


    昨夜,天虛觀,那為首的長白弟子將天虛觀劍修的劍整齊地擺入匣中。和玄武弟子一旦脫離師門直到死都再難回到玄武不一樣,長白弟子,生時走遍四海大川,死後屍骨會被接回長白祁連山,回到他們一生的起點。長白弟子,從沒有身死異鄉一說。


    那為首的長白弟子處理完天虛觀修士的後事,詢問起近日西洲城中的情況,早個幾日抵達的長白弟子將這城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知。那為首的長白弟子去了那一日邪宗菩薩出現的地方查看,長白弟子想要跟著他,他讓他們留下。在那出事的地方查看了一夜,天亮時,他遠遠地似乎是看見了一個人,但是沒有敢認,待到那人走過去了,他才繼續往前走,又穿過兩條巷子,天街下著雨,到處都是水霧,他負著降魔劍拐過巷口,一抬頭,正好看見又一個人從巷子那一頭快步衝出來。


    孟長青的腳步一個頓停,他站在巷子口,隔著透明雨幕看著對麵的人。


    終於,吳聆問他道:“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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