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荊照秋嘴巴張得老大,大吃一驚的模樣,像是還沒明白。等明白過來後,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氣急敗壞瞪著易之虞。


    “你說什麽胡話!”


    “我……開個玩笑……”易之虞臉色還能維持住笑容,心底卻似冰封。


    荊照秋推開他,顯得很氣憤。


    “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什麽玩笑都開得。”荊照秋脖子通紅,臉上很不好看,“我——我又不是——不是……”


    荊照秋話卡在喉嚨,半晌又憋出幾個字。


    “懷……那是女子……”


    說到這裏,荊照秋忽然氣又順了出來,鬱鬱說了一句話:“你莫不是把我想成女子?”話說出口,荊照秋又緊緊閉上了嘴。滿口酸話,酸得他自己牙疼。想他向來精明,可遇到這種事,往往嘴就笨得不會說,這話說的倒像是他們有什麽關係一般。


    半路結伴,不算正當關係。


    “怎麽會?”易之虞連忙寬慰,“你又是想到哪裏去了。我怎麽會把你想成……你哪樣的,我會不清楚嗎?”


    “我知你,是個頂天立地堅強的男人。”易之虞強握住荊照秋的手,又溫柔道,“又是極可愛純澈的人。”


    “說什麽可愛不可愛的,又不是小孩。”荊照秋被順了毛,語氣軟下來,但聽到可愛這種詞用在自己身上,有些抗拒,但想到都是誇他的話,也不多說什麽,隻悶l哼了一聲,說可愛不夠男人。


    荊照秋的情緒平靜下後,再想起此前易之虞問的問題,也沒那麽抵觸,竟然主動回答了。


    “你問我如果懷了孩子我會怎麽樣,我可以告訴你。”


    易之虞猛地抬頭。


    “我受不了。如果這裏真有,我……”荊照秋眼神一厲,迸出幾分冷意,“”不要他。”荊照秋閉了閉眼睛,睫毛微顫。


    荊照秋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身為一個男人卻懷孕的事情,想到自己醜陋的大腹便便模樣,便覺得極其難堪。


    但冷意隻是一瞬間。


    荊照秋立即鬆動眉頭,緩和了神色,眼裏的冷意一掃而光,重又變成易之虞眼裏最是可愛純澈的人。他笑了笑:“不過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懷孕的。喂,你說是不是?”


    易之虞深深垂著頭,所有的表情都掩蓋住了。


    “嗯。你說的對。”易之虞平靜的回答。


    但掩住的臉色卻在一瞬間變得煞白煞白。寒意從他的腳尖升起,直達心間。這是他的照秋。不管做什麽,都會無條件支持的他的照秋。


    是要讓荊照秋為此痛苦,還是遵循他的想法,將屬於兩個人的骨肉扼殺在腹中。該怎麽選?真的選擇拋棄,易之虞能做到嗎?


    易之虞忽然不敢將懷l孕的事告訴荊照秋了。


    他要好好想想,再想清楚。


    “我突然想起灶膛的火還沒熄,我先出去了。”易之虞找了個借口離開,荊照秋盯著易之虞的背影,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他又回想起易之虞的問題。當著易之虞,他信誓旦旦說會舍棄,可如果真的有,當真能下得去手?


    該死,被易之虞瞎問,弄得他疑神疑鬼,總覺得自己像真的懷l孕了一樣。不,不會的。荊照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麵,確定了自己是根正苗紅的男人,才稍稍放鬆些。


    易之虞出了房門,就看見等在外麵的文添禎。文添禎一見到易之虞便問:“他怎麽說。”


    易之虞搖了搖頭。


    “很抗拒。”


    兩人走到無人處,才稍稍放開了聲音。


    “那是自然的。”文添禎便是有這個考量,才隱瞞了。想荊照秋的性格,萬一不接受這個孩子,要死要活非要打掉,那該如何。


    易之虞的眼底全是掙紮猶豫,半晌他忽然對文添禎道:“如果這個孩子沒了……”


    “不行!”文添禎第一個反對,頗為不善地瞪易之虞,“謔,沒想到你是這麽一個無情無義沒有人性的家夥,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我要告訴……”


    “閉嘴。”易之虞打斷文添禎的喋喋不休,他怎麽會不想要。隻要想到如果有個像荊照秋一樣軟軟l綿綿的小東西,他的心都要化了。可……荊照秋是最重要的。如果會讓他痛苦,不如不要。


    文添禎收起玩笑,嚴肅道:“以我一個大夫的醫德做保證,這個孩子不能打。”


    “為什麽?”易之虞連忙追問。語氣有著說不出來的輕鬆,大約易之虞自己也沒有發現。


    “愚蠢!”文添禎一旦進入到大夫的身份,便顯得十分嚴肅認真,“男子懷胎豈能與女子懷胎相比。女子懷胎已是不易,落胎對其傷害十分之大,許多落過胎的女人一生都會留下各種疾病,更何況是更艱難的男子。”


    “這一胎若是落了……那他的身體也不要了。”文添禎話說的重,但卻是實實在在毫不摻水的。


    “所以……”易之虞鬆了一口氣,眼中多了分希望。文添禎悄悄打量著,感歎,這麽一個冷血殘酷的煞星,竟然也有如此脆弱不知所措的時候。倒真是世上諸人都有其死穴,易之虞這個人,或許在他冰冷的從前沒有死穴,但從遇到了荊照秋起,從此便有了能置之死地的死穴和不能觸碰的逆鱗。


    “如何讓荊照秋想通,接受自己懷.孕,那是你的事。”文添禎指指荊照秋,“你們的事我就不摻和了,我呢,隻要保證調養好他的身體就行。”


    “有一點注意了。懷l孕的人心情如何,對胎兒影響巨大。切記,莫讓他情緒大起大落。”


    要說通荊照秋,這是一樣極難的事。易之虞旁敲側擊過幾次,荊照秋都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有他沒我極其憤然的表現。


    “怎麽又喝雞湯?”荊照秋睜著半隻眼睛,掃了眼桌上將油花撇得幹幹淨淨的雞湯,提不起什麽胃口,“每天這個湯那個湯,我都快喝成胖子了!”


    “哪兒就算胖了?”易之虞捏捏荊照秋的手腕,捏不出什麽肉來。


    “腰啊。”荊照秋用力拍拍肚子,拍得易之虞心驚肉跳,生怕拍出什麽問題,“我的肉全長腰上肚子上了。”


    他忽然悚然地坐起來。


    “喂,易之虞,你過來。”


    “都怪你和我說什麽懷孕,導致我現在都出現幻覺了。昨天……”荊照秋環顧四周後,才壓低聲音道,“昨天,我甚至感覺到肚子動了一下。”


    易之虞咳嗽一聲。月份也才三個月,即便胎動也早了些,可見荊照秋是真的被他說出幻覺來了。


    “想什麽呢。”易之虞歎口氣。他都不知要拿荊照秋如何是好。


    “易之虞啊。”荊照秋呢喃著喚了聲,易之虞看他,荊照秋又猶豫著不說話了。


    等油燈裏的燈芯都燒了小半截,忽然就聽見荊照秋道:“我想我是出現幻覺了。懷l孕,太讓我害怕了。如果真的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奇怪。”


    “懷……可如果真有了,我……”


    荊照秋正要說下去,易之虞捂住了他的嘴。


    “不,不用說。我知道了。”再說一遍,隻會讓他更痛苦一點,不如不說。他會想辦法留下孩子。或許現在因為一時的震惶害怕,想要落了這個孩子,可如果孩子真的沒了,荊照秋一定會難過後悔。他了解荊照秋,常常嘴硬心軟心口不一。


    荊照秋眨眨眼睛,把易之虞的手拉下去,正要繼續說時,院外一陣喧嘩聲。


    “什麽人?”荊照秋皺眉,深更半夜,怎麽會有人在院外喧嘩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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