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金城所講,後續這裏的事情已經全然交給別人來管。


    他也陸陸續續將東西搬了出來。


    所幸東西大包小包不多,如今顧川又再一次淪落街頭。


    身上的錢不多了,顧川心裏陡然生出一股怨氣。


    好家夥,到最後都沒有把押金拿回來才是他最生氣的地方。


    此刻,他正坐在一家麵館,大口大口的嗦麵。


    手機在瀏覽關於那個養老院的後續新聞。


    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


    關於養老院死了不少老人的事,網絡上也僅僅提到隻言片語。


    大部分的言論都是在說虐待老人,網上口誅筆伐的人倒是有,但很少有自媒體大肆報道整件事的經過。


    多數都是口口相傳,東拚西湊,像是有什麽人故意壓下去了。


    至於幕後的那個老板,上麵也沒提,隻是說凶手李某疑似報複社會,提了幾句就不了了之。


    他凝重的歎了一口氣,從兜裏小心翼翼掏出一枚符印。


    “也不知道她人現在如何?那天她傷得還蠻重。”


    顧川想到那天蘇秦施展的禁術,把一個殘缺靈魂強行送入鬼界,作為擁有一個完整靈魂的她來說,這是在以自身的靈氣渡鬼。


    也不知道她到底圖什麽?


    其實金城說得也沒錯,留那鬼在也是一個禍害,就算送入鬼界也難保她不會繼續修煉害人。


    依蘇秦的性子來說,她大抵還是想要女孩能夠有一線的投胎生機,總比到最後連鬼也做不成,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顧川凝視著手中的東西。


    這枚法器還是之前蘇秦交給他用來防身。


    後來,養老院的事情過後,他又從王婆手裏取了回來。


    王婆已經瘋了,被關在療養院,等待她的不知道又是什麽。


    奇怪的是,事情發生到現在,前去收拾現場的警察一個也沒來找過他問話,最多也就隻是電話裏例行詢問罷了。


    什麽鬼啊,怪啊也隻字未提。


    算了,這些問題還是留到以後再想吧。


    顧川收回思緒,並將其收好。


    又埋下頭嗦了幾口麵條。


    望著碗裏僅剩的湯汁,他又陷入沉思。


    “怎麽?吃個麵要發幾次呆?”


    煩人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這還是白天,顧川四下環顧一圈,店裏零零散散坐著些人,但他們就跟個瞎子似的,完全看不見一團飄蕩在半空中的詭異火簇。


    身後拖著長長的尾巴,所到之處,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不安,甚至是頹廢的表情。


    這些散發出的邪氣能影響人。


    顧川淡淡的掃了一眼,沒有接話,默默喝完湯汁,打了一個飽嗝後就想走人。


    “這就走了?”


    它的聲音忽高忽低,男女不辨,有時是小孩子,有時有時溫婉的女生,或是充滿磁性的男聲。


    但大部分時間,它都是在用混合的嗓音與他講話,不,是它一個人自說自話,顧川根本不帶理的。


    “我爹常言,莫聽鬼話,否則善惡難辨。”


    顧川雙手插兜走在街上。


    冷清的街頭,巷尾巷頭也就幾個人在走動,他很喜歡這個氛圍,所以就多溜達了幾圈。


    至於它說什麽,顧川就當沒聽見,各做各的。


    這家夥,還挺嘮叨。


    它叫閻摩羅,是個惡鬼,它不服,說自己是鬼神,而且是最古老的一支。


    不能用惡鬼這麽低端的名字來稱呼它。


    它來自深淵沼澤,閻摩羅是它的真名。


    不要小瞧鬼的名字,知曉一個真名,就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說召喚。


    那些被囚困在深淵的惡鬼,甚至最古老的鬼神,他們的名字早已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中,不複存在。


    一旦有人記起,就可以把它們拉上來,進入活人界,也就是所謂的“浮淵”。


    這其實並不算什麽秘密。


    顧川之所以知道這些事,都是因為他能看到這家夥的回溯記憶,不多,很多都是做夢時見到的。


    而這些事也是它默認讓自己窺視的記憶。


    所以,顧川其實並沒有多麽相信,要知道記憶也是會騙人。


    見顧川一直不理會。


    身在靈魂之內的閻摩羅頭一次露出了咬牙切齒的動作。


    此時,在這裏,一如既往不見一絲光芒。


    它四肢都被幾根黑色的鎖鏈緊緊束縛,鎖鏈來自身後,像深淵一樣的地方,黑得深不見底。


    不管他如何變幻形態,最終都會被打回原形,所幸它就盤坐起身子不動了。


    它的額頭有一道湖藍色的額紋,四周立有三根光柱,光芒與他額頭上的東西類似,像是禁錮。


    它的臉色極為難看,要不是因為那個契約,它一介鬼神也不會成為這個樣子。


    臭小鬼!還天天受他的氣,要是換成以前,剛見麵那會兒,他都不知道要死幾百次。


    “那家夥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將吾的契約逆轉。”


    摩羅想來想去,心情逐漸平複。


    它的神色凝重,想了這麽久卻還是沒有什麽頭緒,氣憤得隻能撓頭。


    最近不知為何老是心煩意亂,難不成是受了這個人類的情緒感染?


    在以前,它一直覺得周圍的家夥們很吵,但現在吵得卻變成了它自己,也許它並沒有意識到。


    還在那裏怨恨的咒罵顧川。


    可憐顧川,偶爾還是能聽見它的話,搞得他都有點神經衰弱,莫說脾氣,早就磨沒了。


    他還和它約法三章來著,那是它第二次出來的時候。


    那時自己還很虛弱,一不小心就被他占據了身體,也就是那時,金城才察覺到古怪的吧。


    好在最後它還是沒爭過自己,他又奪回控製權,在那之後,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又遭了它的道。


    不過按現在的發現來看,它自己也是自身難保,所以顧川也就放心了。


    “喂摩托,我問你。”


    顧川的話傳入它耳中。


    它瞪大雙目,咻的一聲站起來,“吾叫摩羅,摩羅,你在狗叫什麽?”


    摩羅簡直氣炸了,臭小鬼,竟然對吾的真名隨意踐踏,它能忍?


    “咳咳,摩羅是吧,你說你是鬼神,那麽你應該知道木人蠱的解咒辦法吧?”


    “不知道…”摩羅幽幽的聲音傳回給顧川。


    搞笑,這些事是你們活人界的玩意兒,你問我們這些有什麽用,又不是我們發明的。


    摩羅的吐槽也隨之傳來,顧川不好意思的半眯著眼,露出一絲尷尬。


    好吧,它說的確實有道理。


    顧川看了一眼手機,郝峰那小子正在著急的找他,能讓他如此著急的怕也就是那個蠱毒的事。


    他已經答應幫他忙,現在正要去見他。


    算算也有十來天沒聯係了,這期間,他一直聯係不上肖雨,於是才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我這裏。


    “最後的希望?”顧川扯出一抹笑,看著郝峰發來的消息,一陣無語。


    敢情我是他的備胎…啊不對,這麽說太埋汰了。


    “這個木人蠱需要吞噬靈魂,蘇秦說,怨靈也可以,甚至包括鬼。


    顧川的眼睛發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知道這附近哪裏有怨靈嗎?”


    顧川又在問摩羅。


    原本它並不想告訴這小子,不過它眼珠子突然一轉,露出一抹壞心思。


    “哦?怨靈是沒有,鬼倒是有一隻…”


    顧川眉頭一皺,讓它趕緊說說。


    它咯咯咯的笑著,“還記得之前在養老院你們遇見的那個紅衣厲鬼嗎?”


    那個被你吸引過來的家夥。


    她並沒有消失不見,而是又回去了,閻摩羅撐著手,歪著腦袋坐著回答顧川的話。


    “她的氣息我還記得,想找到她也不難,重點是,你們能抓住她嗎?”


    聽見是紅衣女鬼,顧川腳下一停,眼中盡顯驚詫。


    “她?”


    顧川怎麽可能不記得,因為那家夥,他和蘇秦差點吃了虧,不過到最後她也沒跟他們一同上三樓。


    直到整件事結束,她也沒出現,他倒是懷疑過那東西不屬於養老院。


    但是能衝破養老院附近下的禁製進來,她的實力似乎很強。


    為了一個怨靈還值得冒險,若是厲鬼,顧川就不得不猶豫了。


    為了點錢,做到這地步倒也不至於。


    “算了,我還是想別的辦法。”


    “切,膽小鬼。”閻摩羅閉上眼,也不說話了。


    顧川來到麵館,碰巧見到郝媽正在掛歇業的牌子。


    “阿姨…好久不見,麻煩您叫郝峰出來可以嗎?”


    郝媽渾身一震,見來人這才舒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川見到郝媽總覺得她有些緊張。


    她在緊張什麽?


    顧川望了一眼她家的店麵,正處於步行街裏麵,客流量還行,來來往往也有那麽些人。


    旁邊一家早餐店,右手邊又是餃子館,一排過去也全是吃的。


    “郝媽,又關門啊…你這幾天老是閉店,生意還做嗎?”


    路過的熟客衝著郝媽打了一聲招呼,郝媽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人也跟著笑了笑,望了一眼顧川,覺得有些詫異,“咋的?小郝的朋友?”


    “是啊叔。”顧川笑著回應。


    “那你可悠著點,哈哈。”男人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郝媽的整張臉都變了,平時她神情溫和,給人很親切。


    那人一說完,她的臉色顯得十分不悅,神色中還有一絲難堪。


    於是她趕緊打發了那人,拎著顧川進門,怕是覺得顧川懷疑,郝媽補充道:“小川,你是好孩子,郝峰是什麽樣的人你知道的,別人的話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顧川本想問一句,阿姨什麽意思?


    但看著她操勞的麵容,也就住了嘴。


    “郝峰在樓上嗎?”


    顧川問她,郝媽嗯了一句。


    “那行,我就自己去找他吧。”


    見郝媽點頭,他便上樓,不禁想,這二貨搞什麽名堂,讓他下來還不下來,非讓自己上樓。


    等他上樓,環顧一圈也沒在客廳見到他。


    他的房門虛掩著,屋子裏很黑,沒開燈。


    顧川推開門,黑暗中傳來嘀嗒嘀嗒的聲音。


    他摸到門旁的開關,一開燈。


    床上的人嚇了一跳,趕忙躲進被子,生怕被別人發現。


    顧川神情一僵,並沒有覺得他的行為很滑稽。


    因為他看見的是,他床邊緊挨著床放置的紅色鐵盆。


    那也不是紅色而是染紅的。


    “二貨?”顧川緩緩上前,見地上有不少濺出來的血滴,流鼻血也流不了這麽大灘吧?


    床上還有兩道血痕,是他剛剛太著急躲進被子造成的。


    屋子裏很幹淨,但是充斥著一股血腥味。


    看著這些擴散的血,顧川微微覺得頭發脹,有些目眩。


    他一把掀開被子,郝峰正埋著頭,腦袋趴進手肘內。


    “我啊…顧川。”顧川癟嘴,郝峰抬起頭。


    他的雙眼煞紅,嚇得顧川一激靈。


    眼睛的位置還掛著兩道沒流淨的血痕,他很虛弱,似乎幾天都沒進食。


    門外擺著飯碗還有菜,以及筷子,不過飯冷了,郝峰也沒出去拿過。


    郝媽的氣色也不好,看來是擔心郝峰。


    他這副樣子,郝媽估計也沒見到過,不然就不僅僅是擔心那麽簡單了。


    “哥,你來了。”郝峰的嘴唇幹裂,聲音有點嘶啞,說這話時,還有點欲哭無淚。


    “嗯,來了。”顧川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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